那是一張過於美豔的容顏,細長的眼線將一對眼角拉的長而妖媚,眉梢上方以花黃描了淡金的茉莉花瓣,映襯着修長的黛眉嫵媚妖嬈,紅脣妖豔,色澤若血,脣角一點紅痣,不笑自笑。薄透的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外罩桃花雲霧煙羅衫,豐盈的宿兄若雲霧輕煙中欲拒還羞!
裴康險些噴出鼻血來,卻難掩驚駭道:“新月,你怎的……”
他自第一次見到新月時,她便是不沾脂粉的,卻有着常人難及的明麗容顏,可謂天生麗質!在翰林書院時,她一直是女扮男裝,何曾打扮的這樣妖豔過!?
曲新月眉梢挑了挑,脣角擡起一個嫵媚的弧度,起身緩步走近裴康,修長的指尖落在他的胸前,輕輕畫着圈道:“怎麼,師兄,我這樣,不美麼?”
裴康只覺那畫在他胸前的手若一隻撩撥萬千情潮的小手,撫過他的胸膛,撫過他的肚臍,而後延伸至小腹,瞬間引爆邪火堆,讓他的呼吸驟然急促。
“美”裴康一動不動死死盯着曲新月豔麗若妖的容顏,此時此刻,竟只想將她拉至身下,狠狠蹂/躪。
曲新月緩緩擡睫,那長睫上掃了濃濃的金粉,桃色的紅妝與金粉交相輝映,遮掩了她眼底濃的化不開的怨毒,“我變成這樣,全拜曲向晚所賜,師兄,你會幫我報仇麼……”她靠近他,輕紗薄霧輕飄飄的脫落,玉色長臂攀上他的脖頸,那豐盈的宿兄貼近他的胸膛……
裴康一雙眼睛驀然涌起山崩海嘯的情潮,他一把抱住她的腰……(此處省略n字,剪掉情節會公佈在羣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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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向晚換上紫金色太醫院正服,望着鏡中碧菊道:“秋葉哪裡去了?”碧菊一怔道:“爲了隱瞞大小姐之事,想來也被崔管家處理了。”
曲向晚淡淡道:“若非是她,這事情萬萬是不能成的。”
碧菊道:“小姐莫不是想救她一救?”曲向晚望着鏡中自己面上那道長長的傷疤淡淡道:“賣主求榮,本不值得憐惜,只是她雖賣了主,卻不曾向我來求榮,定是與大小姐有難解的仇怨了。”說罷輕輕搖了搖羽扇,不多不少,恰好三下。
碧菊笑道:“小姐心地良善,又開始不忍了。”
聞言,曲向晚沉沉嘆了口氣,這世上的仇恨,或許沒有不能化解的,或許除卻殺父殺母之仇吧……
出了翠玉軒,但凡見到曲向晚的人無不恭謹行禮,甚至有討好的,上前獻好。
曲向晚多是淡淡瞥了一眼,有些不耐煩的婉拒了。
太醫院她雖兼了職,但鮮少給她事做,畢竟她翁主的身份擺在那裡了。
顧長之仔細檢查了一番她手腕的傷道:“還好你處理得當,否則這手腕的傷必定會留下病根了。”曲向晚笑道:“方進來時瞧到幾爲醫館手忙腳亂的在熬藥,宮中哪位貴人病了?”
顧長之嘆息道:“太后頭疼的毛病又犯了,想盡辦法不得好,太后受不住時,我便去爲她老人家扎針,但效果一次比一次差了,只得加大藥材劑量來讓她止痛,但這樣下去,終歸不是長法。”曲向晚凝眉道:“頭痛?致病的原由院首大人可知道?”顧長之道:“我曾爲太后細細檢查過病情,太后的身子還是不錯的,偏生頭疼病犯時,如洪水猛獸一般可怕,待頭痛停歇時,便恢復了精神氣,好似什麼病也沒有。”
曲向晚起身翻看着太后的診斷記錄道:“這頭痛的毛病致病的原因很是複雜,或許是早年留下的病根,或許是神經衰弱所致,當然也不排除頭部受了傷,近日太后可有其它不適?”
顧長之道:“昨日染了風寒,這頭痛的毛病便發作了。”
曲向晚想了想開了個方子道:“先試試我這個方子,即便無效對太后身子也不會有害,還能安神補氣。”
顧長之眼睛一亮,擄着鬍鬚笑米米道:“你一出手,這病已是好了九成了。”
正說着,白青走了進來,他揹着藥箱,一見曲向晚慌忙行禮。
曲向晚見他手中拿着雲王的病歷冊眸光一閃笑道:“白大人可是去了雲王府?”白青恭謹道:“回院史大人,正是。”
曲向晚走上前,隨手將那冊子拿到手裡隨手翻了翻,果然見墨華的病情未曾惡化,心中一定,微微笑道:“雲王的病可有了些起色?”
白青肅容道:“雲王的身子,略有些起色,然這也只是暫時的。”
曲向晚輕輕笑道:“白大人竭心盡力,雲王的身子自然會痊癒的。”說罷將那冊子遞給了他側身望着一側的碧菊道:“老夫人的身子這幾日有些不適,我們回去吧。”顧長之道:“你來太醫院一次卻好過他人日日來,太后的事將一衆老頭子愁的頭髮都白了。”曲向晚好笑道:“院首大人,這些老大臣們似乎頭髮原本就是白的。”顧長之正色道:“若是太后的病有起色,我這頭髮全白了也是甘願。”白青眼底滑過一抹寒涼的光,微微蹙了蹙眉。
曲向晚好笑,行禮告辭,眼梢撇過白青,見他恭謹垂首,心頭生了一絲疑慮。
一出宮門,曲向晚上了馬車道:“去雲王府。”
碧菊很吃驚,自家小姐平日是能不去那裡便不去的,今兒卻不知是什麼心思,但還是笑道:“雲王府門庭冷落,小姐若是去了,雲王定會歡喜呢。”曲向晚頭痛道:“世人敢讓他雲王府門庭若市嗎?”
碧菊吐了吐舌頭道:“是哦,所以說雲王最厲害了嘛。”
曲向晚瞧她忍不住的讚賞之意道:“碧菊,若是你對雲王有心思,我今日不如與他說了,成全你。”碧菊小臉煞白:“小姐,奴婢哪有……”曲向晚笑道:“怎麼,平日在我面前稱讚的沒完,真的跟他了,又害怕了?”碧菊慌忙結巴道:“小姐別逗奴婢了,雲王也不會喜歡奴婢的,小姐,你萬萬不可說啊!”
曲向晚道:“萬萬要說。”
碧菊一張臉瞬間全白了。
看到曲向晚突來大駕光臨,紅鸞揉了揉眼睛,旋即歡喜道:“呀,終耐不住思念前來與主子相會了!”
玉痕給了她一個爆慄道:“別胡扯。”
藍濯道:“胡扯。”
青蕪無奈的看了紅鸞一眼,迎上前去。
“我要見你家主子。”曲向晚開門見山,毫不猶豫道。
青蕪頓了頓道:“容屬下進去通報。”曲向晚一步跨進門去道:“你主子在做什麼?”青蕪一怔,下意識道:“吃藥。”
曲向晚淡淡道:“那就不要通報了。”
青蕪心道這兩者有什麼不爲人知的聯繫麼?
曲向晚來過,熟門熟路的徑直向雲王的房間走去,而後毫不客氣的推開門——門內之人端着藥碗,果然正要吃藥。
曲向晚上前幾步,揚手一打。
“啪——”
向來淡定的青蕪瞪大眼睛。
身後紅鸞的腦袋努力擠了進來,在看到眼前一幕時,眼睛瞬間雪亮。
墨華微微偏頭,瞥了門外二人一眼,而後一揚手,掌風轟然而至,門“砰”的一聲關死,接着紅鸞的聲音大叫傳來:“哎……擠腦袋了!”
墨華擡睫笑道:“晚晚這是何意?”曲向晚望着地上的藥碗的碎片,驀地心裡一咯噔,她,似乎反應大了些,而且膽大包天的打了雲王的藥碗。
“……這藥,不能喝。”她定了定心神。
他的聲音驀地染了幾分愉悅:“晚晚這般急匆匆的來我雲王府,便是爲了告訴本王這藥喝不得麼?”
曲向晚凝了凝眉,被他這麼一笑腦袋便有些發暈,險些望了來此的目的,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道:“你知道石青給你的藥有問題吧?”
他咳了幾聲笑道:“本王若是有晚晚一半的醫術,或許便不會上當了。”
曲向晚瞪他:“雲王葫蘆裡賣什麼藥臣女自然管不着,但皇上讓臣女爲雲王醫治,臣女自然得爲雲王負責!”
他輕輕一笑,擡手拉住她的手,曲向晚心裡一咯噔,下意識要甩開,但不知爲何,又慢了一步,便任由他抓着了。
“手腕好了?”
曲向晚唬着臉瞪着他,雲王的舉止好似有些古怪,沒事這麼關心她的手做什麼!?
“承蒙雲王關懷,雪蓮都吃了,不好纔怪。”
他脣角擡起水墨暈染般的笑意道:“晚晚的意思是,因服用了本王贈與的雪蓮才痊癒了的?”
曲向晚嘴角一抽,覺着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
“石青每次與你吃的藥材都是與雪蓮丸一個功效,可驅寒活血,但你的身子一味驅寒的話怕是會更糟糕,長此以往,後果不堪設想。”轉移話題向來是最明智的選擇。
他鬆了她的手,淡淡一笑道:“所以呢?”
曲向晚有些惱,有些氣。
所以那藥再不許吃!所以再繼續服用,他可能真的會沒命啊!他這副神情好似根本不在意那致命的結果,反而更令人惱怒!
“所以,日後服用了他的藥後再服用我開的藥,保你無憂。”曲向晚有些無奈,石青若當真是順帝派來的,雲王如何能公然拒絕服用?
即便明知那藥是吃不得的,即便吃了會離死亡更近一步,卻還是要吃不是麼?他靜靜望着她片刻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麼?”曲向晚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眼底華彩流轉,碎雪琉璃的瞳眸若美景斑斕,終於,他閉上眼睛道:“將死之人罷了。”
曲向晚的心不知爲何悶了一下,她雖不懂他這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包含了何樣的含義,但他一定清楚知道即便她出手,也無法讓他徹底痊癒,他終究還是會化成一具枯骨罷了。
曲向晚心道雲王莫不是覺着自己時日不長產生了輕生的念頭了吧?人吶,最怕失去希望,一不小心便成行屍走肉了。
遂擡手拍了拍墨華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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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向晚觸到墨華君無奈又好笑的眼神時,嘴角一抖,這安慰的話便沒能說下去,強大的男人通常會有一顆強大的心,她這一番安慰,委實有些畫蛇添足。
訕訕的收回手,又訕訕的乾笑兩聲道:“別人自不會來愛惜您的身子,關鍵還是要自己愛自己吶……”
他笑道:“自己愛自己,豈不是成了自戀了,不如晚晚代本王來愛惜本王吧,那便不是自戀,而是相戀了。”
曲向晚的心一抖,腦袋一大,“什,什麼?”
雲王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曲向晚驚得後退一步,見鬼似的瞪着他……她沒聽錯吧,他方纔說讓她替他愛惜他,便不是自戀,而是相戀了!
相,相戀……她似乎想多了。
大腦好似有些不轉了,曲向晚深吸一口氣,嚴肅道:“雲王您,吃錯藥了麼?”
自雲王府落荒而逃,碧菊傻呆呆道:“小姐,雲王又不是要吃您,您跑這快做什麼?”
曲向晚頭大道:“雲王吃錯了藥,發病了,此地不宜久留。”
碧菊眨了眨眼睛,沒聽懂。
這一夜註定是無眠的,曲向晚平日裡入眠極快,雖常常自噩夢中驚醒,但終歸睡眠不錯,然今夜,顯然睡意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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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碧菊爲曲向晚梳洗時奇怪道:“小姐昨夜沒休息好麼,精神很萎靡呢。”
曲向晚望着鏡中的自己,眼窩微微有些發青,蹙了蹙眉心煩意亂道:“做了噩夢,眼底撲些粉吧。”碧菊伶俐的應了。
穿過遊廊時,恰遇到裝扮花枝招展的曲玲英,自從曲新月被罰禁閉,她的氣焰便小了許多,只是今日……
“小姐,是翁主……”她身側的香葉小聲道。曲玲英冷哼一聲,翻個白眼道:“你見過這麼醜的翁主麼?”
碧菊氣的臉色發紅,曲向晚卻微有些發怔,下意識的觸了觸臉頰,轉而苦笑,是啊,她這副形容竟會以爲雲王那句話是含了深意的,他冠絕天下,而她呢?
禁不住暗自嘲弄自己,竟也會爲此想入非非,且不說她對雲王並未生什麼旖旎情思,即便有旖旎情思,也要當斷則斷。
重生一世,她如何能將情意輕易交付於人?
香葉不敢答話,曲玲英見曲向晚沉思,以爲是戳到了她的傷口,更是得意道:“曲向晚,我們走着瞧,早晚有一天,你會跪着求我饒你一命!”
曲向晚淡淡擡睫道:“碧菊,掌她的嘴。”忍着怒火的碧菊立時道:“是!”
曲玲英臉色一變退後兩步道:“大膽賤/奴,你敢!”
碧菊揉了揉手腕道:“實在對不起啊三小姐,翁主的命令奴婢也不敢違背呢!您忍忍吧!”
“啪!”的一聲,碧菊卻不知用了幾分力道,當場將曲玲英打落了一枚牙齒。
香葉完完全全嚇呆了。
曲玲英勃然大怒,起身就要去打碧菊,卻被碧菊再一次出手打的一個踉蹌。
曲向晚心道:這丫頭力氣倒不小!
“曲向晚,你敢讓奴才打我!爹不會放過你的!姐姐更不會放過你!”
曲向晚面無表情道:“碧菊,繼續。”
碧菊立刻出手,重重的一掌頓時打的曲玲英滿口血沫,兩頰高高的紅腫起來,有恰好經過這裡的丫頭皆是噤若寒蟬,一個也不敢出聲求情。
若五小姐還是當年的五小姐,她們或許敢說上一說,然當年的五小姐已然成了今日的翁主,她們在她面前連開口的資格都沒有了!
人越聚越多,皆眼睜睜的看着曲向晚面色淡淡的教訓曲玲英,所有人的臉色都白了白。
五小姐如今,連老爺都不怕,想到以前她們對她的欺負,各自心中惴惴。
曲向晚擡了眼睫瞥了一眼遠處道:“碧菊,住手吧。”
曲玲英只覺整張臉痛的快要沒了知覺,香葉見狀慌忙上前要扶起她,卻被她狠命的推到一邊,破口大罵:“曲向晚,你這個踐人!你不得好死!總有一日,我會將你碎屍萬段!!”
“三小姐好大的口氣,連父皇親封的翁主也要碎屍萬段,是不將父皇看在眼裡嗎?”懶懶的聲音淡淡傳來,曲玲英身子陡然一顫,幾乎不敢轉過身去。
“胡鬧!還不將三小姐拉下去!”曲衡之臉色陰沉,府中接連不斷的發生這種事,已讓他瀕臨暴怒的邊緣。
曲玲英豁然轉身,一張腫脹不堪的臉讓曲衡之臉色越發難看了。
曲玲英哭道:“爹,她打我!你看她打我打的好慘!”
任凌風眼底忍不住的嫌惡,視線卻落在曲向晚身上,卻見她眉目坦然又冷漠疏離,見他望過去也只是恭敬的福了福身道:“太醫院諸事繁忙,臣女不便作陪殿下,先行一步。”
說罷轉身。
任凌風眼睛驀地低沉道:“曲向晚,本殿今日正是前來接你入宮,一起走吧。”
曲向晚一怔,回身望着他道:太子殿下說的是……”
任凌風望着她訝然的眉眼淡淡道:“太后服用了你的藥方後身子好轉,遂召你入宮。”
曲向晚頓了頓道:“是。”
曲玲英哭喪着臉,自始至終,太子都不曾看她一眼,這已然讓她的心如墜冰窖,心中越發怨恨曲向晚了。
馬車內的空氣有些沉凝。
曲向晚正坐在一側,而任凌風靠在另一側,視線懶懶的落在她身上。
曲向晚面無表情,自她容貌被毀,任凌風便與她形同陌路,今日親自前來,倒有些出人意料了。
“你大姐找我哭訴,說你害了她。向晚,你倒是讓我越發另眼相看了。”他視線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臉上,想要從她眉眼間尋找到一絲波動。
曲向晚淡淡道:“謝殿下稱讚。”
任凌風看着她冷冷淡淡的模樣心底有怒火漸漸滋生,這副模樣,簡直是可惡至極!
“我只需告訴父皇,你謀害親姐,陷害嫡母,你可知你的後果?”任凌風手指漸漸收緊。
曲向晚冷冷道:“殿下這般認爲臣女悉聽尊便。”
任凌風一把抓住她的下巴,幽冷的氣質與他尋常慵懶的模樣大相徑庭,眼底深深的漩渦好似逆轉的沼澤,帶着狂暴的怒火:“你想死嗎?”
驟來的劇痛讓曲向晚的臉驀地慘白,呼吸重重的噴在覆在面上的輕紗之上,然她的眉眼卻是冷的:“太子殿下想讓臣女怎麼說?說我沒有害大姐?說你是血口噴人?還是讓臣女在你面前畏罪自殺!?”
任凌風冷冷道:“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刺殺雲王失敗,你早該死一千次一萬次!若非是我念你一片癡心,你哪裡有今天!?”
曲向晚冷笑道:“我既然是你手中的棋子,那麼做爲棋手的太子殿下是不是也不該念着我當初的癡心!?殺了我好了!”
任凌風震怒,“你以爲我下不了手嗎?”
手上的力氣驟然增加,曲向晚清楚的聽到自己下巴上的骨頭髮出咯咯的聲響,劇痛直衝腦海,讓她的臉色陣陣發白。
曲向晚冷冷道:“是,你一直都下的了手!我的癡心早被狗吃了!”
任凌風狂怒:“曲向晚!!”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曲向晚緊緊抓着拳頭,手用力在車壁上敲了兩下。
任凌風眼底冷嘲暗卷,驟然俯身,隔着薄薄的輕紗重重咬上她的脣,曲向晚驀地睜大眼睛,下意識的擡手向任凌風臉上打去,卻被他重重的壓在車壁上,手腕硌在窗櫺處,痛的曲向晚眼淚瞬間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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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凌風倏地鬆開她冷嘲道:“我要你時你尚有存在的價值,不要你時你連存在的價值都沒有!既然你不知好歹,本殿何需給你顏面!”
曲向晚的身子劇烈發抖。
屈辱讓她幾乎控制不住理智!
手指近乎竭力的蜷曲,終化作一聲涼涼的冷笑:“太子殿下所言極是,臣女無話可說!”任凌風豁然瞪她,一雙眼幾要噴出火來,“你好,你很好!”
漫長的甬道好似達不到終點,冷凝的氣氛好似蠢蠢欲炸的火山,外面烈焰滾滾,車內寒潮沉凝,馬車顫了一下,外面的小太監低聲道:“殿下,到坤安宮了。”
任凌風冷哼一聲,撩起簾子下了馬車。
曲向晚整理好衣襟,細細去看,那手卻在微微發抖。
碧菊扶着曲向晚下了車架低聲道:“小姐,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
曲向晚隨手撕下面紗淡,輕紗如蝶,翩然而落,曲向晚一腳踩在上面淡淡道:“我沒事。”
坤安宮內攀花纏枝的紐耳銅爐里正燃着安神的龍涎香,地面鋪了波斯千枝千葉纏金紋地毯,鞋子踏在上面,落地無聲。
擴大的素花牡丹紋帳幃低垂,描金的鳳形長鉤層層撩起。
太后,一襲勾勒寶相花紋服,腿上蓋了張捻金銀絲線滑絲錦被,正執着小金鏟逗弄着籠裡的鳥兒。
殿外酷熱難耐,殿內清涼如秋。
曲向晚盈盈下拜,“臣女曲向晚拜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你那方子倒是極好,給哀家說說,想要些什麼?”聲音不冷不熱,說出話的不令人討厭也不讓人親近,卻還是將曲向晚看做了領賞的。
曲向晚叩拜道:“臣女能爲太后娘娘消除病痛乃是前世今生修來的福氣,亦是分內之事,不敢領賞。”“不敢領賞?”頭頂似是笑了笑,卻有冷意,“哀家讓你領你便領,不敢領可是要違逆哀家的懿旨不成?”曲向晚心頭一驚,不明白太后何來的怒火,當下伏地道:“臣女不敢未開太后旨意。”
“哼!牙尖嘴利不知好歹,來人,掌嘴!”太后雖說的嚴厲,然聲音卻不驚不動,讓曲向晚眼底滑過道道鋒芒。
“不可!”一道聲音傳來,下一刻,一道聲音已然跑到了曲向晚身邊惱聲道:“奶奶,你作何嚇我晚姐姐來呢,孫兒要生氣了。”
曲向晚一怔,任凌翼。
太后的語氣瞬間緩和了,卻故作嚴肅道:“你的好姐姐?你的好姐姐卻比奶奶還重要麼?”
任凌翼笑嘻嘻道:“奶奶自然最最重要了,奶奶若是疼愛孫兒,便也會疼愛孫兒着重的人是不是?況姐姐醫好了奶奶的病,當賞賜纔是,哪有恩將仇報的。”
太后字字咬道:“恩將仇報?你這麼一說,她對哀家還有了大恩了。”
曲向晚低聲道:“臣女不敢,望太后開恩。”
太后道:“罷了罷了,你下去領賞去吧,翼兒,你過來。”
曲向晚微微一怔,一早將她喚來,一番威壓恐嚇僅因任凌翼的一句話便又將她打發下去領賞,這個太后難道僅僅是見她一面麼?
心裡微微發沉,下意識中,似乎別有隱情。
只是任凌翼已被她牽住手,不便過來,曲向晚看也不看任凌翼退了下去。出了坤安宮曲向晚的心神微微有些恍惚,正走着突聽碧菊開心道:“小姐是雲王呢。”
曲向晚一驚,擡眼遠遠看去。
向來深居淺出的雲王竟會出現在這裡,事實這幾日她見他次數漸多,便覺着他外出的時日也多了,況他向來拒人於千里之外,此時卻正在與一位極美的少女在說話。
當然這些都不是曲向晚此時關注的重點,她下意識的轉身道:“太醫院還有些事務,我過去一趟。”
碧菊一怔,慌忙跟上道:“小姐,去太醫院正是要從這邊走呀。”
曲向晚硬着頭皮道:“這裡剛好經過翠微宮,不如去瞧瞧小皇子好了。”碧菊猶豫道:“小姐不與雲王打聲招呼嗎?”還有那個粘着雲王的少女小姐你也不在意嗎?自然這話只能在心中說了。
“咦?那不是翁主嗎?”眉目精緻的少女着銀紋繡白蝶度花裙,鬢髮高盤,斜插乳白珍珠瓔珞,爲了能在此遇到雲王,她幾乎賄賂了父王身邊所有的小太監,終於得知雲王今日要到御書房與父皇商議軍情。
然她上來與他請安,他雖在笑,卻不欲與她多說,她如何能放過這個機會,正覺冷場之際,一眼看到曲向晚,是以發出這聲疑問。
果然,他欲要離開的身形頓了頓,回眸望了過去。
曲向晚將將轉的身子便有些僵硬,但也不得不停下來,硬着頭皮回身故作吃驚卻恭謹的福了福身道:“臣女見過雲王,見過公主。”之所以敢肯定這少女是公主,自然很是動了一番腦子,妃嬪大抵是不能這般與雲王交談的,尋常大臣家的女子輕易不會出現在這條道上,能明目張膽的攔截雲王與雲王搭話又衣着不凡的多半是公主了。
假如不是公主,她亦想好了怎樣挽回尷尬情面的話,不過顯然,她的猜測很準確。
筱雅公主挑了挑眉道:“蘭慧翁主面上的傷還未痊癒呢?”
一句話立時將衆人的視線集中到曲向晚的臉頰上。
碧菊小臉白了白,有些不滿的瞥了那筱雅公主一眼。
曲向晚淡淡一笑:“面上傷痕最是難消除,這傷怕是好不了了。”
筱雅公主笑道:“翁主還是盡心調養纔是,否則這傷疤難看,便嫁不出去了,誰願意要一個樣貌醜陋的人呢?”
曲向晚微微笑道:“公主所言極是,臣女定當好好調養,太醫院事務繁多,臣女先行告退。”
“本王恰要去坤安宮拜見太后,恰與翁主一路同行。”墨華微微擡睫,視線落在曲向晚疏離而閃避的眸子上,淡淡一笑道。
曲向晚頭嗡的有些大,慌忙道:“臣女要先去翠微宮的,不能與雲王同行呢,還是讓公主作陪吧。”
筱雅臉色有些不善,曲向晚太不識好歹了些,竟然公然拒絕雲王,不過還好拒絕了!
筱雅公主望向墨華笑道:“這個時辰太后怕是要休息了呢,御花園的花都開了,我很喜歡,雲王陪我一起去觀賞好不好?”墨華掃了一眼曲向晚,淡淡道:“公主喜歡,本王自是喜歡的。”
筱雅難以置信道:“真的!”她做夢也想不到,雲王竟答應了!
迤眉上透。曲向晚身子一頓,心道:原來雲王和誰都愛這麼開玩笑的,那麼和她也是開玩笑了?那所謂的相戀不過是戲言了?想到此心中頓時一鬆,覺着自己似乎太大驚小怪了,竟然避之猶恐不及,真不懂自己在怕什麼!
心裡一鬆,面上便不那般疏離了,曲向晚望向墨華微微一笑道:“那麼臣女告辭。”說罷轉身離開。
筱雅興奮道:“御花園中的素馨和玉蘭花開的極好呢,色彩明豔,馨香四溢……”
“本王身子突有些不適,要令公主失望了。”墨華重重咳嗽幾聲,名貴絕倫的雲錦在這酷熱的陽光下竟是清涼無熱的,映襯着微微蒼白的容顏若雪山之巔風雨下的雪蓮花。
他擡睫微微一笑道:“好麼?”那一笑便如小樓半卷的月光,浮沉着流年如花的美夢,美的令人無可抑制的止住了呼吸。
筱雅看的癡癡然,無意識道:“好,自然是極好的……”
曲向晚想了想,還是去了太醫院。
一邁入那裡便有人急匆匆的迎了上來道:“院史大人,四殿下突然自亭中摔了下來,摔折了腕骨,院首大人恰好不在,如何是好。”
石青抱着藥箱匆匆走出來,一見曲向晚不由的一怔。
那醫官道:“石大人專研內科,骨折之事還是不要幫手了吧,只怕越幫越忙,恰好院史大人來了,就由院史大人出手好了。”
石青臉色變了變。
曲向晚道:“就這麼定了,帶我去四殿下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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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暢宮。
宮人亂成一團。
曲向晚趕來時,衆人慌忙讓開。
曲向晚記得任凌翼曾告訴她那個木蜻蜓便是他跟四殿下任凌玉學的,他曾說任凌玉手工做的極好,彼時曲向晚並未多想,然現在看來,一個酷愛手工的殿下,委實有些罕見。
見到任凌玉時,曲向晚驀地有些恍然,他酷愛手工,或許也是有情可原。
四殿下任凌玉,人如其名,玉一般的男子。
他坐在木製的輪椅中,一手血淋淋的垂着,另一隻手卻還在逗着懷中玉雪一般的小貓,脣角含笑,好似不知痛一般。
一衆宮女跪在地上,只哭不言。
曲向晚凝了凝眉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臣女見過殿下,請殿下恕臣女來遲之罪。”
他聞言側面望了過來,旋即開口道:“起來吧,除了院史大人讓他們都下去吧,別吵了我的雪玲瓏。”
他身側的少年立時趕人。。
曲向晚覺着貴人怕是都有些怪癖,比如這位殿下喜歡貓,還有她是怕貓的。
然她是來救人的,不是來怕貓的,自然不做猶豫,上前放下藥箱,望着那血粼粼的手道:“殿下請堅持,怕是有些疼。”
那個少年的臉唰的黑了下來怒聲呵斥道:“大膽,你會不會說話!?”
曲向晚有些愕然,她方纔的話哪裡不對麼?
任凌玉擺了擺另一隻手道:“逸軒,不得無禮。”
曲向晚凝了凝眉,心道:用薛廣華的話來說,這少年洗腳水喝多了吧!
“我沒有痛覺,不會覺得疼,大人放心包紮便是。”他垂下眼睫渾不在意的笑了笑道。
曲向晚瞬間怔在原地。
沒有痛覺……
腕骨錯位,滿手是血,他還能面帶微笑的逗弄小貓,竟,竟是因爲天生沒有痛覺麼!?
曲向晚臉色變了變立刻低聲道:“臣女不知,謝殿下不怪之恩。”
他收了視線,依然望着懷中的貓兒。
曲向晚儘量無視那隻別人看來極爲可愛對於她來說卻極爲可怕的小貓,迅速的處理了他手上的血,而後雙手握住他的手腕,見他毫無反應,咬了咬牙猛一用力,只聽咔的一聲,錯位的腕骨被矯正回來,面前的人竟然絲毫不覺,若是尋常人定然要大叫出聲了。
史料確實記載,有人先天是無知無覺的,外界的傷害都不會給他帶來痛苦,若痛覺不在,是不是便只剩快樂了呢?
曲向晚禁不住想到那個木蜻蜓,不知爲何,似乎有些明白他手工極好的緣故了,那些木頭,是不是也如他的人一般,任由切割卻無痛無憂,最後變成他想要的形狀?
曲向晚快速包紮了,起身時,那隻貓突然跳了起來,伶俐的跳到了曲向晚的肩膀上,曲向晚臉色瞬間一白,驚呼一聲,就要跳開。
那貓兒卻死死的抓着她,想來也被亂跳的曲向晚嚇到了,然越是如此,曲向晚越是害怕。
任凌玉蹙起了眉頭,淡淡開口道:“大人莫要摔了我的貓兒,否則你幾條命都不夠賠的。”曲向晚又怕又惱:“喂,你,還不將它抱下去!”這一聲確是向着逸軒的。
少年極其鄙夷的看了曲向晚一眼嘟噥道:“不怕血怕貓的,沒見過!”說着身形一掠,已然躍過曲向晚身側,一把將那玉玲瓏小心翼翼抱了過去,曲向晚則身子一軟,險些摔倒。
任凌玉望着曲向晚道:“院史大人終究還是個不中用的女子啊。”
曲向晚氣悶,爬起身冷聲道:“殿下好生調養傷勢,臣女告辭。”
說罷有些惱怒的收拾藥箱,自任凌風到皇帝太后皇后,再到諸妃殿下,果然都是與她不對付的,遠離皇室中人,方爲永生之道!
“所有人都是喜愛玉玲瓏的,只有你一人怕它,逸軒,告訴院首大人,我的手傷日後都要拜託院史大人了,其他人不必來打擾我。”
曲向晚驀地擡頭,有些惱恨的剛要開口,他挑了挑眉道:“院史大人即便身爲翁主,卻也是不得違抗本殿的命令的吧?逸軒,告訴她違揹我命令的後果。”逸軒木無表情道:“與貓同吃,與貓同睡,見貓行禮。”
“……”曲向晚實在無法用無語一詞來形容所見所聞!
“既然無事,院史大人退下吧,明日不見不散。”他將貓抱在懷裡,神態之間頗有種惡作劇後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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