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融看到了兩具屍體……哦,不,其中一具還有一點點氣息。
她走到還在呼吸的男子身邊,蹲了下來。男子的手裡捏着一個名片夾一樣的東西,晏融將它從男子的手中抽出來後,男子似乎放下了心一般,終於徹底結束了呼吸。
“冰堡事務所。”她抽出了其中一張名片看了一下,隨手揣了起來,研究起名片夾來。這種事務所的人帶着的東西往往有些特別的作用,很快,晏融就抽出了其中一個夾層,看到了裡面的兩張薄如蟬翼的“芯片”。
“久啓士先生,還有這位女士,雖然你們兩個人死在這裡,不過謝謝你們留下的情報。”晏融將長槍在手中轉動了一下,“爲了防止二位的屍體被褻瀆,請原諒。”
龍火覆蓋了兩具屍體,很快便留下了兩灘灰盡。晏融則順着新的走廊找到了一個能夠讀取芯片的閱覽室,快速讀取了一下兩張芯片裡面的內容。
久啓士和秋素問,很遺憾,兩個人雖然都達到了神級核心武器的水平,但是手段比較急於求成,針對黃金果實的攻擊也缺乏足夠的防範手段。兩人能夠最後記錄這些東西還是多虧了這次轉移幫兩人隔絕了黃金果實的攻擊,才能留下一些話語。
因爲知道自己會死,所以他們並沒有做無謂的掙扎。久啓士憑藉自己核心武器的特點反偵察了黃金果實,並深入了黃金果實的過往,他甚至從中瞥見了虹谷一角,如果不是因爲實在沒有時間了,大概久啓士還能找出更多情報來。而秋素問則對黃金果實的攻擊模式進行了解析,她也沒辦法做到更多了,她的死亡比久啓士更早來臨。
晏融瀏覽過前面的內容之後,忽然看到了一行加密信息,而這個加密鎖上打的是集散地的標識。
“嗯……”
她將東西收了起來,小心地保護在安全的衣服內襯夾層裡。
現在應該做什麼?天分地野被新建築直接壓入了地下深處,但這種壓制不會長久,它肯定還會再飛上來,甚至帶着三垣。
剛剛陸凝說什麼?要去看看紅花的情況?既然陸凝那麼關心,看起來這個收容物有什麼非常恐怖的效果,不過晏融發現自己一時半會也趕不過去。新建築的封閉性太強了,就連傳送門都沒辦法開到走廊之外的地方。能夠在這裡暢通無阻通行的唯一方法就是掃描確認自己執行者的身份,這也意味着有一大段路她得跑過去。
在不能確認走廊裡都藏着什麼妖魔鬼怪的情況下,
她是沒辦法這樣順利移動的。
“啊,這羣人傳送的時候不能順手把收容物都送回收容單元嗎?”
晏融抓了抓頭,忽然反手一甩,一束火光在空中延展爲了長槍的外形,將從天花板上垂落的一條陰影釘在了牆上。
由於牆壁的結實程度,晏融只是在牆上砸出了一個淺坑,那個陰影只是掙扎了一下就扭掉了火焰槍,落在了地上。
“這是什麼?”
那個東西呈現出有些渾濁的綠色,質地上很像是什麼粘稠的物質,被火燒灼的地方有些發黑,但隨着扭動正在迅速澹化。
“放壞了的橡皮糖?”晏融皺了皺眉。
這時,門被敲響了。
“裡面有人嗎?”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晏融沒有回答。
“唉,我剛剛熬好的糖漿怎麼就不見了,它應該就在裡面,沒人的話它不會進去的。”那個聲音都噥道,“裡面的人,幫幫忙,我得把糖漿回收,如果你願意幫我這個忙,我可以讓你嚐嚐我秘製的糕點。”
晏融看着地面上蠕動着正在形成“嘴巴”和“爪子”的糖漿,對於晏融的攻擊,它顯然非常不滿。
而門外的傢伙更加危險——執行者能夠直接通過任何一道門,無法通過門的是什麼不言自明。
應該回答嗎?晏融忘了自己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這個收容物了,反正她沒印象。
那要不直接打?
當這個念頭升起來的時候,晏融就架起了長槍,她很討厭那種撬龜殼的戰鬥,也不怎麼喜歡對付那些實力差勁的妖魔,一場符合她心意的戰鬥在這個怪物遍地的地方居然這麼難找。
“那你就接好了!”
晏融喊了一聲,烈火在長槍上形成了傘狀的噴射翼,在晏融驟然爆發的高速中撞上了那塊糖漿,然後對着門衝了出去。
陸凝在黑霧中沿着走廊前行。她已經切換過了幾種不同的思維模式,但對於現在的情況一時都沒有特別好的方法——或者是她根本無法執行的方案。
她要擊敗橙色時光,將它送回收容單元。這不是很困難,哪怕因爲特殊情況這些收容物均有強化,她也不認爲自己壓制不了橙色時光。
穿過靜謐的走廊,她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撕咬聲。死亡的執行者屍體都已經留在了深埋地下的建築之中,這裡即使有,也很少。屍體並不能滿足那些狂人與野獸的慾望,那麼它們便開始撕咬別的東西,甚至撕咬同伴。
“感官刺激”保留了人類的外形,但是無論是充血的眼睛還是病態般嫣紅的皮膚都能顯現出它們的不同尋常,而“渴望野獸”則渾身長滿了發白的毛髮,四足着地,殘留着人類特徵的臉上被內部增殖出來的骨骼覆蓋了一半。
陸凝身邊的黑霧當中,一個又一個拼接而成的怪物正在走出來。跟在怪物後面的則是由核心武器製造的融合體。墨凝煙臨時能夠製造的軍團數量還是有限,不過現在足以推平眼前這些已經癲瘋的敵人。
而陸凝的目光,則放在了對面中央,橙色時光的末日核心上。一個散發着柔和光線的圓球浮在半空,大片雲朵正在環繞着圓球。就在這柔和的光芒中,那些衍生體正在變得愈發急躁。
“縱慾天性”,這個末日核心甚至正在試圖影響陸凝。如果陸凝身邊還有別的執行者的話,她甚至需要注意他們的精神狀態。
不過這對陸凝來說毫無意義。她擡起右手,微微向前一壓。身旁的軍隊發出了各種古怪的嘶吼聲,向着橙色時光衝殺了過去。十三個神級的融合體藏身於大軍當中,盯着那些最危險的敵人進行專門的刺殺。
陸凝呼出一口氣,驟然舉槍,一根鎖鏈從槍口中射出,鎖鏈的尖端包裹着藍色的幽火,跨越了雙方之間超過二十米的距離,釘入了圓球之內。
雲層悠然轉動,火焰被消滅,鎖鏈開始破碎,陸凝造成的一點損傷很快就癒合了。緊接着,一束更加強烈的光芒從圓球上發射了出來,陸凝側頭避開光線的直射,但身上仍然產生了一股慵懶的遲鈍感。
這是橙色時光所擁有的能力,陸凝懷疑如果自己被照射時間過長,也會失去鬥志。
“消失的未來!”
茉拉的武器再次回到了陸凝身邊,不過她沒有將其披上身,而是調整了它周圍鏡片的方向,將照射過來的橙色光輝全部反射了回去。
前方的軍隊已然絞殺在了一起,炸彈聚合體們第一批引爆立即炸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鐵馬冰河踏起一股寒冰,直接衝入了陣線之內,聚合體和衍生體們相互撕扯着對方的肉體,它們的戰鬥甚至和軍隊作戰都不同,更像是兩羣野獸正在廝殺一般。
這可能是陸凝經歷過的最輕鬆的戰鬥之一。
她化爲黑霧,在鏡片的保護下衝向了橙色時光的末日核心,在她指尖的引導下,八枚已經預置完畢的惡魔梭鏢已經蓄勢待發。龍骨標槍已經用完,可惜,不然她能給對方來個大的。
橙色時光顯然也知道陸凝纔是這裡的領袖,在光線攻擊無效之後,它立即向後浮動,緊接着,四名“感官刺激”站在了它的面前。這四個可能是它控制的實力最強的執行者了,只不過能被它控制,實力也可以預見。
一道黑影閃過,“理想國”從地面升起,劍鋒同時切開了四個衍生體,自下而上。
“別走。”陸凝擡手進行着瞄準,“紅花在呼喚你,不來看看嗎?”
八束紅黑交錯的螺旋光柱驟然噴射而出,轟進了末日核心的內部,將那看上去柔軟的圓球撕裂,裡面炸開了彷彿人類血液一般的液體。黑霧趁勢而上,快速吸收着從上面散發出來的生命力。
不過這並不是結束——陸凝擡起頭,看到了一隻近乎透明的飛鳥。
橙色時光在被鎮壓之前,至少會變形四次,換句話說有五個形態。
“果然是個長盤拉鋸戰。”
陸凝飛身追殺了過去。
就在她追上飛鳥,將它的軀體在黑色霧氣中擠碎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聲鳴響。
鐘聲迴盪,聖歌高鳴。
建築內的所有人和收容物的動作在一瞬間都被拉長了,哪怕是天干和地支在空中顯現的金色字跡,都彷彿被納入了一個慢鏡頭一般。思維明明是正常的,但是身體已經跟不上思維的速度。
難道之前靈巫和秘密皇帝所說的支援不只是天干地支?
不……當然不止,這兩個一個是早就在這裡的收容物,一個是剛剛來到這裡的收容物,肯定不會找同一個援手。
天啓鐘被敲響了,在這一瞬間,末日核心“伯利恆之告”便已經被激活。
末日審判——陸凝一直認爲,這是建築升級帶來的大量突破,執行者全滅,甚至那些論外收容物的到來……但其實不是這些。末日審判作爲一個從最初就存在於島上的威脅,它理應來自於最初的那一批收容物。
陸凝感到自己的身體驟然一震,居然從霧化狀態中退出了,而此時感官與時間的不協調感也消失,她迅速落地起身,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一些肌膚正在從她的手背上翹起,乾枯,剝落。身後的軍隊發出了吼叫,它們和那些衍生物都彷彿遭受了什麼巨大的痛苦一般,但是……這些聚合體理應沒有痛覺。
疼痛從身體的各個部位傳來,陸凝的額頭上瞬間佈滿了冷汗。對於曾經受過各種傷痛的她來說,這倒也不是無法忍受的痛楚,只不過現在正是關鍵的時期,她對於這種阻礙已經感到有些惱火了。
不過橙色時光顯然也沒有離開伯利恆之告的影響,它的第三個變身,一條蛇也在地上翻滾起來,顯然正在發生和陸凝類似的事情。
聖歌直接回響在陸凝的腦海內,她無法聽懂的文字,卻彷彿能夠理解其中的含義。這是注視——伯利恆之告正在平等地注視着天堂之下的一切生物。
“我爲……走投無路的人類……留下了……最後的清算。”陸凝慢慢張口,她的童孔正在變得透明,散發出青藍色的冷光,“告訴我……這裡的罪業……已是足以讓人類……放棄其本身存在的……負擔嗎?”
在將這句話說出口之後,聖歌所帶來的壓迫感立即從陸凝身上消失了,彷彿在等候一個回答。
或者,在等待還活着的所有人的回答。
另外一端的戰鬥也已經結束了。柯勇躺在地上,腦海內迴盪的聖歌正在向他發出問題,但是他感覺自己可能等不到作出迴應的那一刻了。在他協力別的執行者擊碎審判者的末日核心的同時,“不歸旅人”也將他的臉皮和眼睛一起扯掉了。
還有幾個人活着?他居然沒有被立即殺死,那應該是別的執行者拖住了“不歸旅人”,只是這樣的敵人他已經沒什麼餘力去應對了。要同時和兩個狂級收容物戰鬥,還要提防在場的第三個,他仍然感到力有未逮。
“但我們不需要清算。”
一個聲音替他回答, 緊接着,柯勇就發現自己身上的劇痛都消失了,視覺也恢復了正常,他眨了眨眼睛,也不需要問什麼,畢竟剛剛說話的是已經共事了許久的老同伴。
“尹維娜,你的時間還有多久?”柯勇翻身而起,“我可以共享。”
“你已經無法延續我的生命了,正如你早就無法通過共享來分擔法比莫承受的反噬那樣。”尹維娜平澹地說,在她身邊,剛剛與審判者戰鬥犧牲的那些人已經重新站了起來。
“天啓鐘不會再給我們更多時間了。”
“那麼……一次。我的‘還原點存檔’還剩下一次。”尹維娜伸出一根手指,“然後,我們就不會再有讀檔重來的機會了。執行者中有一個叫懷特的人,他的‘聖骸’可以做到和我類似的效果,但是限制巨大,無法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