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疑心生暗鬼,大概就是我這樣的。
因爲眼皮跳,一路上我真是戰戰兢兢。
奶奶說了,左眼皮跳財,右眼皮跳災,我現在跳的可是如假包換的右眼皮啊。
會是個什麼災呢?
車禍?有可能,深圳的泥頭車大貨車可是馬路上的頭號殺手。
搶劫?也有可能,現在飛車黨囂張得很呢?
殺人?更有可能,前段時間纔有火車站砍人事件發生,現在換個飛機場也不一定。
我越想越離譜,本就天馬行空的腦子完完全全脫線。
阮臻見我反反覆覆提醒他慢點、小心點、注意點,又聽我神神叨叨說殺人放火,終於受不了了,苦笑不得的說:“小洛,我敗給你了,你那純粹是沒睡好。”
“我昨晚睡得很好。”我義正嚴詞的駁斥他。
“那就是你心裡作祟。”
“我心裡爲什麼要做這樣的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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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呢?”
“是嘛,你都不知道,怎麼就不相信我奶奶的話呢?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奶奶說……”
“小洛,別再說你奶奶說了,現在是高速路上,你不停這樣恐嚇我,想不出事都難。”
“我奶奶說……,好吧,你專心開車吧。”我本還想繼續唸叨下去,最後關頭還是忍住了,也許阮臻說得對,我又嚇他又讓他分心,弄不好真有車禍。
好在再提心吊膽,心再懸在半空,車子還是平安到了機場,而且很奇怪,車子停下來,我一下車,眼皮居然不跳了。
看來那個災被我不知不覺避免了。
我很高興,走到阮臻面前,笑道:“阿臻,你看,我的眼皮不跳了呢?”
“是嗎?”阮臻也笑,說:“想不到你一青春美少女,居然還那麼迷信。”
“不是我迷信,是真的太奇怪了嘛。”
“讓我看看,看是不是眼皮那裡有什麼東西?”阮臻說着朝我湊過來。
我仰着臉,閉了眼睛,以便他看得更清楚點。
可幾乎是在我眼睛剛一閉上的功夫,我就感應到一道視線朝我射了過來,那種感覺太過熟悉,我本要睜開眼看看,但想到阮臻正在檢查我的眼皮,便硬生生忍了。
“沒什麼啊。”阮臻像模像樣檢查一番,說。
我睜開眼,第一時間朝四周一掃,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和另外兩個男人走到一起,漸行漸遠。
我終於明白我眼皮跳的原因了。原來鋪墊了這麼久,就爲了這一刻啊。
悲了個摧的,我剛剛閉着眼睛讓阮臻檢查眼皮的動作,實在是太容易讓人產生豐富的聯想。
我本想叫住那個背影,或者打個電話,但轉念一想,這一做,會不會此地無銀三百兩,愈發說不清楚了。
算了算了,清者自清,雖然我自己也沒有信心是能清的了。
我有點沮喪的和阮臻朝機場出站口走去。
不過我這沮喪沒持續多久,就被一種欲哭無淚的尷尬代替了。
古話有云: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打地洞。
你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大條嗎?因爲我有個大條的媽媽。
你知道我爲什麼這麼花癡嗎?因爲我有個花癡的媽媽。
你知道我爲什麼這麼犯二嗎?因爲我有個犯二的媽媽。
這就是遺傳學的奇妙之處。
當我看到媽媽以十二分的花癡端詳着阮臻,並懷春少女一樣靠近我耳邊輕聲說:“小夥子長得不錯。”我真覺得很丟人啊。
很丟人很丟人,尤其是阮臻桃花眼一閃,朝我意味深長的微笑時,我更覺丟人。
這個男人,其實他很騷包的,以他在女人堆裡練出來的那本領,肯定知道我媽對他有意思了,偏還不撇清,偏還笑得如此花枝招展。
他哪是好意送我來機場,他純粹就是來勾引人的。
他天生會討好女人,不管師奶還是小蘿莉,通通能用他的桃花眼秒殺。我媽饒是年近半百,竟然也沒逃脫。君不見此時,她完全忘了是來出差,是來看我這個女兒,只顧和花樣美男熱切的聊了起來。
聊也就罷了,還問人家年齡、籍貫、工作、學歷、甚至離譜到星座,而阮臻呢,居然沒一點不悅,春風拂面的一一作答。
而老媽問的這些東西,難道不是隱私嗎?起碼,認識阮臻好一段時間的我,是全然不知的。
我在一旁憂鬱的看着這兩人一問一答,相見恨晚的模樣,憂鬱的想:要是老媽真看上阮臻怎麼辦?難道和老爸離婚,來個老牛吃嫩草?
雖然我知道以老媽敢作敢爲的個性,老牛吃嫩草的個性也不是做不出來,但到底覺得不妥,大大不妥。
我爸可是把這缺根筋的女人當寶的。
我可不能讓我爸傷心。
所以,我決定打斷他們。
“媽……”我叫。
“嗯?”老媽有點不悅,難道是嫌我打攪。
“媽,你到底是來看我還是看他的?”
“本來是來看你的,但看你生龍活虎的樣子,好像也沒什麼好看的。倒是你朋友,初次見面,我得好好看看。”我怎麼覺老媽那“好好看看”兩個字,說得曖昧不清,大有收入囊中之勢呢?
“媽,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我比老媽更不悅。
“當然。”老媽大言不慚,一副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的樣子,我真是替她害臊。
“可他未必會看上你?”我心一橫,爲了老爸,也不管會不會傷害到老媽那可憐的自尊心了。
“他要看上我幹嘛,只要看上你就夠了。”老媽瞪我一眼,似乎被我的話搞得莫名其妙。
呃,這話什麼意思?好像是我誤會了,或許老媽如此積極犯二,不是在相相公,而是在相女婿。
我訕訕起來,遲遲疑疑的說:“阿臻要看上我幹嘛,我們,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老媽嗤之以鼻,“普通朋友會穿個情侶裝?”
情侶裝?我這纔去看阮臻的穿着,他今天和我一樣,也是t恤牛仔褲運動鞋,本來衣服類型一樣就一樣,也沒什麼要緊的,偏他衣服顏色也和我一樣,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白色運動鞋,t恤都是純白的、圓領,牛仔褲也是一樣的水藍,運動鞋倒有點差別,他的是純白的,我的有淺粉裝飾。但這點細微差別,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往人前一站,真的比情侶還像情侶啊,只要對方眼睛不瞎,大概是不會認爲我們不是情侶的。
我真的要哭了。
我現在已經不在乎老媽誤會,不在乎所有人誤會了。
我只在乎我的如來佛誤會。
他肯定是看到了的,那我要不要主動找他解釋呢?
應該是解釋不清楚了的吧。
因爲此時的阮臻,就正在向老媽解釋:“阿姨,我想您是誤會了,我和小洛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哦,是嗎?”老媽笑得好像在聽一個笑話,“普通朋友就普通朋友吧,現在的年輕人啊,連結婚了都瞞着父母,說是什麼隱婚,更別說你們還只是隱個戀愛什麼的了。”
“媽,我們真的是普通朋友。”我跺一下腳,急了。
“好好好,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老媽做出一副投降的姿勢,不欲與我多爭。
她一向喜歡和我爭的,爲什麼這時候偏又偃旗息鼓了呢?
我一肚子不爽連個爭執的去處都沒有,愈發醞釀得如火如荼,最後終於受不了了,朝阮臻一瞪眼,說:“都怪你。”
可不怪他怪誰?沒事送什麼客戶?送客戶也就罷了,幹嘛要送到我家附近?送到我家附近也就罷了,幹嘛朝站臺看?朝站臺看也就罷了,幹嘛要看到我?看到我也就罷了,幹嘛好心送我來機場?送我來機場也就罷了,幹嘛穿得和我一模一樣啊?穿得一模一樣也就罷了,幹嘛要檢查我的眼皮,幹嘛要在檢查我的眼皮的時候被如來佛看到?
如來佛可從來就不是一個大度的人。
這個誤會可鬧大了。
我悲摧的想。
然而沒心沒肺的老媽可一點也不覺得悲摧,她見我那樣瞪阮臻,笑得可歡呢。或許,我那一瞪眼,我那一聲“都怪你”,在她看來,就是小情侶的打情罵俏鬧彆扭。
阮臻大概也意識到老媽的誤會是根深蒂固了,臉上露出些許歉意和不自在,他朝我挑挑眉,迴應我的那句“都怪你”。
其實對他是沒什麼影響的啦,等下他把我們送回家,逃之夭夭即可。
但是對我的影響可就大了,我倒不是擔心向老媽解釋不清楚,我壓根就沒想要再向她繼續解釋,這個固執的女人,她愛怎麼想怎麼想,反正也干擾不到我。我擔心的是顏曦那邊,若他真看到了阮臻檢查我眼皮的那一幕,會作何想。就算我一五一十坦白從寬,大概他也不會信吧?
我爲什麼斷定他不會信呢?
因爲我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他和另一個女人穿着一模一樣的衣服,然後站在一起檢查眼皮,然後他跟我說是純潔的男女關係,我會信嗎?
我肯定不信?
我寧願相信是我眼瞎了!
我和顏曦,還沒到那個寧願相信對方的話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地步!
我們信任的基石,其實還太過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