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
從平陽回到邯鄲宮之間的一段路程,小憐身上雖然穿着皇后的衣飾,可因爲這一路上稍顯狼藉的趕路讓她在抵達邯鄲宮的時候,整個人就有些頹靡不堪。
那天高緯帶着小憐駕馬從平陽城離開,齊軍見到這樣的陣仗已經兵敗如山倒,平陽沒有奪回來還白白損失了兵力。高緯帶着小憐一路往晉陽趕,回到邯鄲宮的時候,還留在這裡的穆舍利、李素眉、裴檾都親自出來接駕,倒顯得像是外出遊玩的皇帝回朝一般,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久別重逢的笑意,也沒有人問起前方的戰事。
小憐知道這些生活在後宮之中的妃嬪不可能去過分的關注軍事,只是她在想,如果她們知道平陽失守,周軍下一個要攻打的舊時晉陽的時候,她們的臉上是否還會有這樣子的笑容。
一路上,高緯都沒有怎麼和小憐說話。
回到邯鄲宮,小憐立馬就跟着前來接駕的祝公公回到了自己被分配好的寢殿。
在小憐不在邯鄲宮的這段日子,祝公公因爲已經從她那裡聽到了她關於身世的真相,所以變得更爲關注如今大齊的變數。
高緯回到邯鄲宮後立馬被一些大臣簇擁着入了議事的大殿,小憐也終於在這個時刻得了一些空當能夠避開他自己待一會兒。而比起這個,她確實也很好奇現在的大齊如何了,畢竟從平陽那一片地離開的時候她也感覺到奚長他們一衆人的驚詫和怒氣。
“娘娘,你總算回來了!”
祝公公跟在小憐的身側,一邊跟着她的腳步快步走入了寢殿,一邊從她的手中接過她一臉不耐取下的衣袍:“這前方傳來的……”
小憐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路上她雖然沒有怎麼與高緯交談,也沒有人能夠讓她詢問平陽如今的情況究竟如何,可是這些事情只要用腦子粗略的一想都是能夠得到答案的。只是,失了平陽城明明又有機會能夠奪回,可是這個機會卻讓高緯在一念之間就放棄了,而且還是當着奚長這些人的面前看似是爲了她才放棄的,如今她身上被掛上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罵名她也只能沉默的受着了。
從回到這裡就沒有見到桃香的身影,小憐這纔算是明白過來爲什麼祝公公在她剛剛回來的時候就這麼肆無忌憚的開口。無暇顧及其他,見到祝公公如此毫不遮掩的說着前方的戰事,她也終於問出口:“這段日子我什麼都沒聽到,也不敢去問些什麼,你在這裡可有聽到什麼事情?”
“這哪裡還需要聽說啊!”
祝公公跟在重新邁開步伐的小憐身後走入了寢殿,順手將手中的衣袍放在了進門後的第一張方椅上,看着她繼續把身上那些繁重的首飾取下,繼續說道:“都說皇上在平陽城的時候拋下一衆將士自己逃回了晉陽,在那裡的士兵死傷數量頗多,而晉陽這邊也是人心惶惶的。”
小憐聽到“人心惶惶”四個字的時候,剛剛取下左耳耳環的手一僵,沉吟了片刻才重新恢復了動作。
祝公公留意到她的停頓,見她重新有了動作,才繼續開口往下說:“奴才還聽這膳房裡的人說,外頭送蔬菜肉類進來的百姓跟他們說,現在的晉陽百姓都十分的害怕,聽說有不少人已經偷偷離開了晉陽了。”
“那你看過情況了嗎?”
小憐將右耳耳環取了下來,放在一旁的櫃子上才擰頭看向眉頭緊擰的祝公公:“如今的晉陽,的確已經如此了嗎?”
祝公公點了點頭,有些情不自禁的往小憐站着的方向靠近了幾步,情緒似乎有些急切:“娘娘,其實奴才昨日才偷偷出了宮一趟。因爲平陽那邊傳來的事情現在邯鄲宮的守衛都不怎麼森嚴了,我還聽說有一些婢女已經盜了這宮中的一些瓷器或者珍寶離開了,還聽說是要逃到周國去。昨日奴才出宮的時候,聽到了晉陽的百姓幾乎都在說您,說是因爲您的原因平陽纔會真的失了。雖然言談間也有說皇上如何如何的,但說到底他們仍舊把罪責歸在了您的身上,說你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女,還說是因爲你魅惑了皇上,才讓皇上如此愚蠢的將平陽拱手讓人。”
“沒想到事情竟然傳得這樣快。”小憐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人還沒到晉陽,晉陽卻已經將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小憐自認從來都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就算當初她沒能狠下心讓陸令萱死在她的陰謀下,但是這並不代表她沒有什麼過激的情緒。現在的自己竟然被傳得這樣,雖然早有自覺,可是當這件事情真的讓自己切身感覺到了卻還是非常的不愉快的。
想到穆提婆那個小人,她只覺得心中的怒氣又冒了幾分!
在平陽的時候,她不懂戰場上的事情並不是她的錯,所以她只是憑着自己的意識問了一個問題而已,卻被穆提婆這個小人硬生生的把她無意中問出的問題變成了一個陳述的句子,還是個能夠擾亂大齊君心的句子!
她並沒有直接說大齊敗了!
也沒有說大齊可能要敗了!
只是看到齊軍和周軍在交戰的時候緩緩後退,在和高緯爭鋒相對又難得有了一絲空隙的時候,看到這樣的場景她就隨意的問了出口。而穆提婆這個貪生怕死的人也是見到了這樣子的場景,可他卻完全沒有相信齊軍的心,直接奔上來就和高緯說齊軍要敗了!
那樣斬釘截鐵的說法讓聽的人都要覺得是真的了。
想到自己幫穆提婆背了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的罪名,小憐只覺得心中的怒火無法平息。當時高緯就站在她的身旁,在隨後穆提婆故意把這句話轉變成是她說的時候,高緯明明可以幫助她解釋的,可他卻沒有做。雖然能夠弄明白他心裡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思,可是想到自己背了這樣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而有知道真相的人卻又不幫她解釋,想起來就覺得有些難過,難過之餘又覺得更爲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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