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安東野撲進水中,抱住了拍杆之後。甲板之上的幫衆發力,一起拉動拍杆之上附着的繩索。
“起!”衆人一聲大喝。安東野從水中被拉了起來,他把斬嶽刀狠狠斬入了拍杆之中,以此固定自己和陸離。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他整個人被高高擡起。而拍杆所處的位置,就已經是龍門大船之上了。
“下來吧!安東野。”樊秋實眼尖,看到了攀附在拍杆之上的正是安東野。
安東野此時雙手繞過拍杆,分別抓住斬嶽刀的刀柄和刀背。拍杆足夠兩人懷抱粗細,也就只有斬嶽刀這樣的大刀,才能讓安東野這樣掛在拍杆之上。而陸離,則是很悲慘地被安東野用雙腿夾着腰,讓他不至於掉下去。
釋刀靜靜地插在陸離腰間,就好像從來沒有出鞘過一樣。
“安東野,你的腿,鬆了……”陸離感受着腰間安東野兩腿的力量在逐漸減弱。(誒,這算賣腐麼?)
安東野正抱着拍杆一點一點往下滑。拍杆三十丈的高度倒伏下來的時候,成爲了讓安東野和陸離一下跨越三十丈距離的救命稻草。但是當它豎起來的時候,這個高度就成了障礙了。摔下去的滋味,陸離和安東野之間沒有一個人想要嘗試。
“我……知道!”安東野咬着牙,他的聲音是從牙縫之間擠出來的。
陸離被夾着說話不腰疼,“那你還不快(夾)緊一點。摔下去就完蛋了。”
“閉嘴!”安東野已經抱着拍杆滑下了一段距離。“你再說,我就把你扔下去!”
“我……”陸離還想說點什麼,但是他說不出來了。因爲安東野雙腿的力量再也夾不住陸離,所以陸離大約在二十丈的高度就掉了下去。而後,安東野也步上了他的後塵。
兩人從拍杆之上摔下。下面有人跳起接應,正是樊秋實。不過他距離陸離較近,所以伸手先去接先掉下來的陸離。陸離砸落下來,被樑秋實以輕功化解,安然落地。
原本與樑秋實一起的吳行,本來想去接安東野。事實上他也怎麼做了,但是安東野的體重遠遠超過了吳行的預料。在藉助安東野的一剎那,他大叫一聲,自己卻連帶着被砸落向甲板。
這一下砸實,少不得要傷筋動骨。
就在這個時候,一條黑色的鞭子從一旁捲來,纏住了安東野的腰。原來是姚鳶在遠處,施以援手。有着長鞭卸力,吳起這才安然把安東野接住。陸離躺在了甲板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而安東野也是如此。他們一個真氣被釋刀抽空,一個精疲力竭。
兩個人都各自在甲板之上躺下,看着毒辣的陽光,還有天上偶爾飛過的流失。
“其他人呢!”姚鳶從船頭跳下。
“死了。”安東野微微支起身子,他又一次從下往上看着姚鳶。姚鳶在指揮戰鬥之時,散開了長髮,如今正隨着海風飄舞。雖然她還是冷着一張臉,但是她此時看上去多了幾分柔和。
姚鳶十分討厭這樣的眼神,而且此刻她正在爲一同上島的其他人擔心。她急需一個回答,她低下身子,用手一把抓起安東野的衣領,“你!說!什!麼!”
“我說,他們都死了……死掉了!”安東野看着近在咫尺的嬌媚臉龐,可那張臉龐之上,卻沒有半分嬌媚的感覺。柳眉倒豎,一臉殺意。
老貓聽到安東野的回答,還不能姚鳶下令,他就已經高聲喊道:“轉帆!滿舵!離港!”
這一聲喊,喊醒了許多人。
甲板之上立即忙碌起來,操控風帆的操控風範,防護的防護,划槳的划槳。這一場海戰,還沒有結束啊!
發佈完命令,老貓蹣跚着走到姚鳶身邊。“香主,他還不至於騙人。”
“若是他們只是兩個膽小鬼,兩個人跑了呢?”姚鳶語氣冰冷,上島一共十一人,只回來了兩人,而且是最近剛剛入幫的新人。這讓姚鳶如何信服?
“我也作證,姚香主,你可以查看我們的經脈,看看我們是否還保留了實力,保存自己,逃到這裡。”陸離在一旁說話了。
姚鳶當真去查看了兩人的經脈。陸離經脈之中自然是一點真氣也無,空空蕩蕩的丹田之中,只是留下了一條小龍在盤旋而已。安東野的情況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一路拼殺過來,他扛着斬嶽刀也是頗爲費力,一路上爲了不然追兵追上,也是各種揮霍真氣。在他體內剩下的,自然也不會多。
“樑瓚寅香主被姚奚殺死,範航香主也步了他的後塵。除了周燾和魏司崖這兩人,其他剩下的人都死了。他們兩人回來了沒有?”在龍門大船掉頭之際,陸離忽然問道。
姚鳶聽後臉色凝重,嚴肅地說道:“回去!還有兩個兄弟在島上!”
老貓正站在姚鳶身後,他看了看主帆之上,瞭望手正在打出旗語。老貓快步上前,攔住了姚鳶。姚鳶冷冷地看着他,雖然老貓地位受人尊敬,但姚鳶畢竟是幫主陳源欽點的香主。在這個時候,香主已經是地位最高的人。全船人員理應聽從她的命令。
“讓開!”姚鳶呵斥道。她還在爲樑範兩位香主的死去而震驚,甚至有些驚慌和憤怒。
老貓嘆了口氣,指了指船尾。
姚鳶擡頭看去,眼睛便眯了起來。只見囚牛島港口旁邊的船塢大開,一艘艘鷂子船打頭,然後便是艨艟戰船。林林總總,總計足有五十多艘。這樣的艦隊,龍門大船再厲害,被他們纏上,也很難在這水淺之中抗住他們的攻擊。
離開,刻不容緩。姚鳶的理智正在告訴他這個事實,但是她無法接受。
“有些時候,有舍纔有得。一艘船的性命和兩個人的性命。想比之下,很好選擇。可惜選擇的那個人,卻不會喜歡這樣的選擇。因爲,那都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可是,你又不得去選擇!這纔是難處!”
老貓的語氣淡淡的,但是其中的道理卻說得清清楚楚。
姚鳶低下了頭,右手握着皮鞭,嘎嘎作響。片刻之後,她就這麼低着頭,往船艙走去。“砰。”重重的摔門聲傳來。老貓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個菸圈。
憑龍門大船的速度,若是馬力全開,鷂子船也不是龍門大船的對手。所以在與鷂子船糾結了片刻之後,待到出港,龍門大船藉着海風,風帆鼓盪,全力前行。
片刻之後,陸離和安東野也被擡進了船艙。老貓和姚鳶也在場。範航,樑瓚寅死後,姚鳶就要擔負起指揮全船的重任。雖然她也不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可是她畢竟不過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在魄力方面,遠不及老貓來得老辣。這個時候,老貓不得不站出來。
“到底在島上發生了什麼?”姚鳶的眼睛紅紅的,似乎哭過。安東野一雙眼睛盯在姚鳶身上,說道:“我們被伝幫耍了。”
老貓眉頭一皺,“伝幫?”
陸離接過話頭,說道:“是的,伝幫。那箱子裡面,是滿滿一箱子人頭!”
“人頭?”姚鳶下意識地微微向後仰了仰身體,顯然她想像到了那樣的場景。
“關鍵在於,箱子裡面,有潘睚的人頭!”
“潘睚?囚牛島島主?”老貓的煙桿敲在了桌子上。至於姚鳶也是瞪大了眼睛。殺人人家島主,又送回島上。這簡直就是在挑釁!
老貓忽然擡起頭,問道:“姚奚在場?”
陸離苦笑着,說道:“是的,他當場發難,殺死了樑瓚寅,我們親眼所見。再之後的事情,就是我們突圍了。可惜,就逃出我們這兩個人。”安東野在一旁點着頭。
“你們能在暴怒的姚奚手上活下來?”老貓的眼神看向陸離,臉上閃過一絲懷疑之色。
“是的,我殺了他,用刀。”陸離很輕描淡寫地說道。“不過我自己也變成這幅樣子了。恐怕要好些日子來恢復。”
“你竟然殺了姚奚啊?”老貓還是不信,顯然姚奚這個名頭在海外還是十分有含金量的。
“是的,老子親眼看到那個歐陽金跪着哭的。”安東野在一旁補充道。爲了甩開追兵,他們兩人曾經冒險繞回原地,他們正好撞見歐陽金跪在釋刀斬出的巨大痕跡之旁,他在哭。正是基於這一點,陸離才判斷出姚奚死了。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吧?”姚鳶用鞭子敲了敲桌面,讓三個人靜下來。“出航之前,計稚先生的確提醒過我們。今日伝幫異動,又送物品上門,搞不好是打着分散魚龍幫實力的算盤。”
“那如此看來,這一切都是伝幫的詭計。”老貓說道,“原來如此。”
“瘋狗姚奚本就只認潘睚,乍看到潘睚人頭,以姚奚的性子,恐怕知道了是伝幫送來的,還是會動手的。”老貓敲了敲菸袋,然後臉上也難得露出了緊繃的臉色。“現在最爲要緊之事,就是返航!我們必須儘快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