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夫人,該用晚膳了。”扮成奴僕的林鄂在花瑟和江浸月的門前輕叩三聲,沒多久便有人開了門。“花公子。”林鄂和花瑟交換了下眼神,一人留下,一人則離開了。
留下的自然是林鄂,他見江浸月還趴在牀榻上昏昏沉沉的睡着覺,才鬆了口氣似的找了一處空椅坐下看起了書。
要說花瑟去了哪裡,或者爲何叫林鄂到他們屋裡,這個連林鄂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剛剛回房的時候,紅綃姑娘來找過他,讓他大概在快用晚膳的時候去一趟花瑟他們小夫妻的屋子,然後留在屋子裡,此間不要問爲什麼,也不要管花瑟會去哪裡,他見紅綃面色嚴肅,自然也十分願意的答應了。
接着就是現在——他待在這屋子裡,也不知道江浸月什麼時候醒來,萬一她醒來了,見自己在她屋子裡會有什麼反應?林鄂一陣哆嗦,不敢再想下去。
至於花瑟,他在轉彎角碰見了紅綃,兩人相視一笑,一同前赴內苑大堂。因爲這個時候,那幾個人差不多也要到了。
“林邱這個人,你覺得怎麼樣?”花瑟突然沉聲問道。
紅綃腳步微頓,不解的看向他。花瑟皮笑肉不笑:“這麼問問罷了,阿月好像不怎麼喜歡他。”
紅綃呲笑一聲,有古怪啊,先不說你這傢伙平時從來不會這麼雞婆的說問問罷了之類的話,更何況,她眉眼翹得很高,反問:“能讓阿月喜歡的又有幾個人呢?”花瑟展眉一笑,眼底幽光閃閃,便不再問下去了。
大堂外
一位衣着豔麗的女子正從東廂走來,嬌柔的眉眼帶着甜甜的笑容,光從容貌上看,就是一個十分討喜的姑娘,她身後跟着一位素衣女子,容貌與她有幾分相似,但是眉宇間更爲冷豔些,五官給人一種冷冷淡淡的感覺,不怎麼好接近似的。
她們與花瑟和紅綃在大堂外的走廊上正面相遇了。
花瑟牽動嘴角,“三小姐,五小姐。”紅綃則是禮貌的衝着她們點了點頭。
林那溫婉一笑,“花大哥客氣了,我和三姐都理應稱你一聲大哥。”林那的溫婉
懂事,乖巧嬌憨是七大貴族裡名門閨秀中出了名的,如今一見,還真是名不虛傳。見她這般知書達理的模樣,花瑟突然想起了他家那位,這林那有的,那傢伙可一樣都沒有,她除了蠻橫無理,沒心沒肺,惡習甚多,脾性古怪,髒話連篇以外他還真想不出她能有什麼令人不頭痛的地方。
不過,這傢伙可愛的地方其實也不是很少。
林鄦冷眼打量了會花瑟,然後又在紅綃和他身上來回掃了一遍,突然道:“怎麼不見江浸月?”她這話一出,紅綃和花瑟同時目光轉向她,前者是帶着疑問,後者則是有一些陰沉。
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這麼耗了半響,花瑟纔開口,“她正睡着,晚膳不用。”
林鄦目光淺淺的停留在花瑟那張靜誼無色的臉上只一瞬,就移開了,然後不顧林那,先行一步進了大堂。
林那和紅綃都有些莫名,前者只好忙硬着笑臉賠不是:“我三姐脾性冷漠了些,有的時候還比較古怪,還望花大哥和紅綃妹子見諒。”紅綃老臉一紅,“什麼妹子,我年紀可不比你小。”林那別有用意一笑,臉上兩個酒窩深深,“你是我的準弟媳,自然輩分就要小我一截,這個妹妹,不管你認不認,我這個做姐姐的,是非認不可了。”
紅綃聞言更是窘迫難當,林鄂要是真不在世也就算了,可林鄂還活着呢,就算江浸月這麼臉皮厚的人見到花瑟偶爾也會老臉紅,更不用說她了,但是林那滿臉虔誠,似乎還真的有些盛情難卻了。只好低着頭默認了。
這沉默間,卻見花瑟忽地獨自淺薄一笑,那笑似曇花一現,綻放在他的脣邊,眼底流逝剎那芳華,竟是讓人瞧得猶如身臨仙境,身邊纏繞渺渺晨霧,嫋嫋青煙,一瞬心靜。
發愣之際,便聞這人恰似空靈一聲道來,似乎還帶着幾分世俗的留戀:“三小姐的性子倒是和阿月有幾分相似。”
紅綃收回眼神,會意地笑了起來,“沒錯,你這麼一說,我還真這麼覺得。只不過,三小姐可比阿月好欺負多了。”
“啊?”林那斂了目光,雙頰微紅。三人一同進裡堂的時候
,林那突然頓住腳步,側過臉輕聲道:“對了,花大哥,不知你今晚可有空,我有事要與你說。”花瑟看了眼紅綃,面無表情地點頭答應了。紅綃也是聰明人,自然不會懷疑到哪裡去。
就在這時,外堂好像有了什麼動靜,坐在大木椅上的林華夷眉目間暗露喜色,但是表面依舊不動聲色地敲了敲手中的柺杖,林鄦便扶着他起來,“定是我兒回來了。”他蒼鬱頓挫的聲音正正好好的傳到了花瑟和紅綃的耳中,紅綃臉色一變,柳眉反射性地壓低,這個變化不巧被花瑟和林那一同看見了,兩個人眼中不禁複雜了起來,但是花瑟的眼中更趨多於沉浮着平日裡一向有的淡漠詭異的笑。
果然,如此。
而正如花瑟所料想的那樣,在見到林邱的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那個人眼裡明明白白的危險性。那個人漠然的看着他,就像是早就得知他會在此一樣,連一絲驚異或者疑慮都沒有出現,反而那張平淡無奇的嘴臉上掛着的笑容卻越發詭異。這是一個棘手的人,無論是於他,於林家,於整個七大家族還是於七色國的皇權。因爲他除了是個心狠手辣,陰險無良的小人之外,骨子裡卻還存在一個受人民愛戴,清官朝拜的直言不諱,不畏強權之人。正所謂與這樣的人只適合做朋友,一旦成了對手,自己就連活着有什麼意義,都有可能不知道。
“無奕公子,又見面了。”林邱一身灰青色長袍立在花瑟面前,他這張臉纔算是真正的面無表情,因爲五官的平庸,他漠然的表情可以發揮到極致,再加上本身的氣勢,通常就算他有了什麼表情,也會讓人覺得這表情就是沒有表情。
他,纔是一個實實在在冷漠的人。但是這樣冷漠的一個人,心中也住了一個人。
而這個人,花瑟餘光看見自己身邊的那位,微微垂着頭,又轉眼移回到那個向自己問好的人,那個人深棕色沒有任何光澤的眼裡,看似是正對着他,實則上,花瑟從他的眼裡看到的是另一個人,那個人一抹絳紅色,彷彿能將他淡漠的沒有一絲波瀾的眼底撩起一層粼粼波光,沒錯,他眼裡的那個人,就是——紅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