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媚兒忽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胡叔,其實媚兒當初……”也並沒有想要二八分……啊……
姚媚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胡掌櫃板着臉打斷了:“媚丫頭,你再說胡叔真要生氣了!胡叔是背信棄義之人麼?佔你一個小姑娘的便宜,這種事胡叔可做不出來!胡叔可不是怕媚丫頭你回去同你義兄告狀才這麼說的,就算今日媚丫頭你只是個孤苦伶仃的小丫頭片子,你胡叔也絕不昧你一兩銀子!生意人,講的就是誠信!至於老劉,你放心,老劉是絕不會離開望江樓的!實話告訴你,這陣子花高價想要挖走老劉的人多得很,老劉嫌煩,幾日前就搬到後院的廂房住了。老劉打了一輩子光棍,唯一的愛好便是鑽研做菜,如今有你這個活菜譜在,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會走的!何況老劉也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
姚媚兒有些無奈,她現在是真的有些後悔當時爲什麼不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說出來,胡掌櫃現在這樣堅持,她心裡反倒過意不去,誠如胡掌櫃所說,倘若沒有她的菜譜和點子,再過幾年,望江樓大約是會撐不下去,但胡掌櫃的爲人,實在令姚媚兒敬佩不已,何況她要買宅子的銀子已經足夠了,剩下的銀子也夠她在新京待下去了,但胡掌櫃待她如此誠摯……
姚媚兒神情凝重起來:“這幾日是‘引才宴’新出,又有殿試在即,才能賣得這樣好,但這樣的噱頭,殿試結束便不能再用了,以後至多科舉那一陣子能例行來一次,卻也決不會再有如今的盛況了,平常日子裡‘引才宴’就算限量供應,走的也是高價路線,按照這陣子的情況來看,殿試之後一桌能定價一百兩已是到頭了,‘引才宴’中有幾道佳餚食材難得,每日供應二十桌已是極限,何況新京權貴雖多,個把月也總吃遍了,未必就能每日都賣完。咱們這陣子算是異軍突起,打了衆酒樓一個措手不及,將來定有別的酒樓有樣學樣,便是模仿的只有兩三層像樣,又能分掉多少客流?論名氣,新京有好幾家老字號,本就是有招牌菜的,背後還有人撐腰,花無百日紅,日後咱們望江樓賺錢的日子可不會如這幾日這樣好了……”
聽完姚媚兒這一通話,胡掌櫃肅然起敬:“媚丫頭,沒想到你小小年紀,思慮竟是如此長遠,胡叔也知道這樣的好景不可能太長,但胡叔是個老實人,從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將這份祖業延續下去,如今這局面,已是做夢也料想不到的,胡叔一把年的人,也不是那起子熱血衝頭的小青年,你放心,將來生意漸漸趨於常態,實屬常情,胡叔是絕不會想岔的!但只要有媚丫頭你在,胡叔相信,咱們望江樓就算不會日進斗金,至少也能在新京酒樓中佔得一席之地!何況,媚丫頭你如今就能將這話說出來,還能將到手的一萬兩銀子說不要就不要,跟着你,胡叔是放心的!”
“胡叔……”姚媚兒眼眶有些發熱,能在最需要銀子的時候遇到胡掌櫃這樣一位合作者,是她的幸運,能被這樣一位寬厚、誠信的長者所信任,是她的榮幸,“胡叔,您放心,媚兒一定不會讓望江樓被那些有樣學樣的酒樓比下去的。但是胡叔,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咱們望江樓也不能風頭太盛,登高容易跌重啊。”
胡掌櫃起身,不顧姚媚兒阻攔認認真真朝姚媚兒作了一揖:“自古英雄出少年,媚丫頭,你這心性,生作女兒身,真真是可惜了!望江樓交給你,胡叔放心!”
“胡叔……”阻攔不成,姚媚兒只得起身避開胡掌櫃的禮,拉着胡掌櫃坐回去,嬌笑道,“望江樓永遠是胡叔的,交給媚兒做什麼?媚兒纔不要那麼累呢,如今望江樓的運作已進正軌,也不需要媚兒再做些什麼,只需要保質保量的繼續做下去,望江樓這牌子便不會砸了。六五人很機靈,性子又老實,與蝶兒又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望江樓交給他,胡叔是可以放心的。”
“你個小丫頭片子,小小年紀又知道什麼是情投意合了?”見姚媚兒說得一本正經,胡掌櫃忍不住打趣道,“媚丫頭也不小了,可有什麼意中人不曾?依咱們媚丫頭的聰慧,又有慕大人幫襯着,還有大把大把的嫁妝,得什麼樣的人物才配得上咱們媚丫頭呀!”
“哎呀,胡叔真討厭,怎麼說到媚兒頭上來了!”姚媚兒看的話本子很多,大約是年紀少閱歷淺的緣故,對於這些風花雪月並沒有太大興趣,何況眼下她還有一堆事兒要做呢,“胡叔,媚兒想了想,咱們望江樓要想長久立足新京,可不能捨不得。”
見姚媚兒又開始說正事,胡掌櫃的表情也正經起來:“捨不得?媚丫頭這話是什麼意思?”
“媚兒來新京的日子不短,卻是深刻知道了權勢的可親可敬與可怕,咱們望江樓只是商戶,若真被那些貴人盯上了,咱們這些螻蟻如何能撼動大樹?”
胡掌櫃有些明白,卻又不是十分明白:“那依媚丫頭的意思,要如何舍?”說到這裡,胡掌櫃眼睛一亮,“媚丫頭的意思,莫不是慕大人願意入股咱們……”
姚媚兒趕緊擺手:“義兄家教甚嚴,且以慕相刻板,又怎能忍受義兄沾染此等俗事?何況慕家也不會缺這一點銀子花。”
“這倒也是,慕家家大業大,何況慕大人的外祖家還是後族,聽說慕大人的母親當年的嫁妝只比嫡姐皇后娘娘少一點兒,那也是天文數字啊,慕大人的母親又只有他一個兒子,這些將來也都是慕大人,”胡掌櫃點了點頭,“那媚丫頭說的‘捨得’又是要如何去‘舍’?”
姚媚兒道:“這些媚兒一時之間也不能立刻拿出章程來,還需容媚兒細細思索。總之一句話請胡叔記牢: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咱們可以一馬當先,卻絕不能一家獨大!”
胡掌櫃忍不住拍案叫好:“好!好!媚丫頭!你真是……唉,讓胡叔說什麼好,你這樣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樣的世外高人才能教出來的!”
聽到師父被誇,姚媚兒忽然高興起來:“胡叔,您忙去吧,我合計合計如何‘舍’的事。只是有‘舍’纔有‘得’這個道理,您明白,卻不是人人都明白的,望江樓只怕有不少人都是想不明白的,但這也不要緊,左右都是些拿月錢幹活的夥計,要緊的是六五,還有劉大廚,您可要同他們說道明白了。”
“媚丫頭放心!你也不用着急,咱們慢慢想就是了,可別又急壞了身子,”胡掌櫃呵呵笑道,“一來就拉着你說了這許多話,你先好好歇會兒,晚上想吃什麼,讓老劉給你開小竈!最好的食材胡叔都給你留着!”
姚媚兒笑得很甜:“謝謝胡叔,您忙着!”
胡掌櫃推門出去,正好六五端着茶水點心來了,在胡掌櫃開口罵他之前搶先道:“掌櫃的和梅公子都聊完了?剛去五香齋買了梅公子最愛吃的桃花酥,所以耽擱了點時間……”
姚媚兒走到門口:“算你有心,吃了我這麼多糕點,倒是知道我最愛吃哪個。”
六五笑着將點心喝茶水放到雅間裡,笑道:“那可不是,哪能白吃梅公子的呀!”
胡掌櫃站在門口笑罵道:“行了,別貧了,跟我幹活去,我還有話同你說呢,讓媚丫頭自己歇會兒。”
“好嘞!”六五應了一聲,又朝姚媚兒點了點頭,“梅公子有事喊一聲就成,我都叮囑過了,讓他們時刻注意您這裡的動靜呢。”
“好,你們忙去吧。”
胡掌櫃與六五一道走了,姚媚兒坐在桌邊倒了杯茶,喝到一半,放下茶杯:“窗外的客人,茶水與糕點具備,不如進屋一敘?”
下一瞬,窗戶被輕輕打開,一個人影躍了進來,在窗邊站定。
姚媚兒轉頭,看到來人有些驚詫:“槐木?怎麼是你?”雖說剛纔是覺得槐木有些怪怪的,但更早之前他可從沒有什麼異常之舉,沒想到竟是衝着她而來的?
槐木單膝跪地,抱拳行禮:“屬下槐木,見過姑娘!”
姚媚兒:“????”什麼鬼?屬下?誰的屬下?稱她爲姑娘?難道是……
“你先起來,”姚媚兒一頭霧水,“你是大哥的人?”可大哥的人爲什麼要扮作店小二藏到望江樓來?
槐木起身,低垂眼眸,語氣裡飽含怨氣:“屬下怎會是慕大人的人。”
嘿,竟然還有小情緒?她招誰惹誰了是?但是這性子,實在不像是大哥能培養出來的人,至於秦王,更不可能了。
那……會是誰呢?
不過誰都不喜歡不認識的人對自己有怨氣,於是姚媚兒也有小情緒了:“哦。”之後便再也不理他,開始專心喝茶吃糕點。
呵呵,若非他主動暴露,她可發現不了他,不說是吧,她倒要看看是誰更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