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九六七年上半年。
這天吃晚飯的時候,趙娟忽然捂着胸口,皺着眉頭說:“這兩天,我這兒總是疼,也不知怎麼了。”賀思敏擔心地:“最近總聽你說胸口疼,不行,明天你一定要去醫院看看。”趙娟嘆了口氣,道:“下個禮拜再去看吧,這段日子我們那兒特別忙,反正也不差這幾天。”
賀思敏奇怪地:“許多車間都停工了,你們檔案室還在瞎忙什麼?”趙娟道:“**********,所以,我們科長叫我們把重要的檔案整理出來,送到地下室去。”
次日,賀思敏正在車間裡跟幾位工友打撲克,一名工友跑過來說:“老賀,檔案室打電話來找你,你快去吧!”賀思敏連忙丟掉手裡的撲克,起身去派班室接電話。
他本以爲是趙娟的電話,沒想到卻是檔案室的小嚴打來的。小嚴在電話裡說:“賀思敏,你老婆暈倒了,你快過來吧!”賀思敏一聽,嚇了一大跳,擱下電話後就往檔案室跑。
到了檔案室,只見趙娟已經緩過來了,正坐在那兒休息,只是臉色有些蒼白。賀思敏連忙問:“到底怎麼回事?”趙娟有氣無力地說:“我剛纔一陣頭暈,不知怎麼就摔倒了。”
“我送你去醫院吧。”賀思敏說罷,就去攙扶妻子。趙娟還想說什麼,小嚴道:“趙姐,你放心去吧,這兒的事你就甭管了。”趙娟只好說:“那就辛苦你了。”
賀思敏攙扶着妻子來到公交車站,乘公交車去了人民醫院。醫院的走廊牆上貼滿了大字報。進了門診室,醫生詢問一番後,讓趙娟去做心電圖。心電圖做好後,醫生看完,開了住院單,讓她馬上住院。
趙娟一見緊張地問:“醫生,我得了什麼病?嚴重不嚴重?”醫生說:“你的心臟不太好,具體情況我也說不太清楚準,需要住院後做進一步的檢查。”
賀思敏連忙辦了住院手續,陪着妻子去了住院部。一路上,趙娟緊緊地攥着他的胳膊,一聲不吭。賀思敏則不停地安慰她。
住院部是一棟平房,一進大門,就是一條長長的走道,走道兩邊就是一間間病房。趙娟在病房住下來後,接下來的幾天,做了各種檢查。賀思敏白天在醫院照顧妻子,傍晚回去給孩子們做飯。他一次將早中晚飯都做好。學校已經停課,大丫不用去上學了,他就讓大丫在家照顧兩個弟弟。
這天黃昏,賀思敏來醫院給趙娟送飯,他剛走進病房,坐下來還沒有五分鐘,一位護士走進來,對他說駱主任要見他,讓他馬上去醫生辦公室。
醫生辦公室只隔着幾間病房。賀思敏走進屋子,見駱主任正坐在辦公桌前。駱主任是心血管科的副主任醫師,也是趙娟的主治醫師。他是個三十多歲男人,麪皮白淨,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一副很斯文的模樣。
賀恩敏剛坐下,駱主任便開口道:“賀同志,我想跟你談一下你愛人的病情。你愛人患的是心瓣膜壞死,而且情況很嚴重,你看這兒……”他說着指着貼在旁邊燈箱上的一張X光膠片道,“壞死的面積很大。”
賀思敏起身湊到跟前看了一下,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他坐下後,緊張地問:“那怎麼辦呢?”駱主任道:“你愛人的病情已經發展到很嚴重的程度了,必須馬上做心瓣膜置換手術。”賀思敏連忙問:“這種手術的風險大嗎?”
“這麼說吧,這是一種很複雜的手術,需要四五個小時。”駱主任道,“手術風險很大,對主刀醫生的技術要求也很高。醫生的技術越高,手術風險就越低。反之,醫生的技術越低,手術的風險就越高。”
賀思敏一聽,迫不及待地問:“那手術中都有哪些風險?”駱主任想了想,道:“比如心臟驟停、大量出血等等。總之,手術中不可控的風險有很多……”
賀思敏聽了,不禁感到頭皮發麻。他呆呆地瞧着對方,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
駱主任接着說:“賀同志,我找你來,就是想讓你有個思想準備。你也知道,我們東陵市只是個十幾萬人的小城市,醫療資源有限,尤其缺少有經驗的醫生。我們醫院是全市最好的一家醫院了,可能做這種手術的也沒幾個。以前,這種手術一般是我們科的老主任來做,我給他當助手。可是,上個月老主任************。不瞞你說,現在全院上下,能做這種手術的只有我一個人了。而且,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賀思敏聽明白了,駱主任說了這麼多,就是想告訴他一件事:手術有可能失敗。事關妻子的生死,賀思敏也顧不上什麼含蓄了,馬上直接了當地問:“駱主任,你告訴我,如果你做這臺手術,成功的把握有多大?”駱主任猶豫了一下,這才說:“大概有五六成吧。”
“這麼低?”賀思敏聽了,不禁脫口而出。
駱主任顯得有些尷尬,連忙道:“賀同志,請你理解,這種手術不可控風險實在太大。不過,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賀思敏臨走前,駱主任告訴他,手術必須明天上午八點鐘做,因爲後天醫院***************,到時他能不能再來上班都要打個問號。如果他也被***,就沒人做手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