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回 鍾碧霞移花接木

石敢當跳下黑龍潭的消息一傳開,立即驚動了整個泰安城,官府自不必說,士農工商齊奔黑龍潭而來。鍾碧霞趕到時,黑龍潭周圍已圍滿了人,看到鍾碧霞來了,忙閃出一條道來。鍾碧霞來到兵士站成的人牆處,看到被兩個精兵牢牢抓住臂膀的馬厚生和哭得雙眼紅腫的秦憶梅,忙問明原因。聽後心裡亦是驚恐無比,明白石敢當留下的那句話是來讓她來安慰大家的。

鍾碧霞環顧四周,看到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對準了她,滿臉的焦灼和擔憂,不遠處,有不少人正跪地磕頭,不用問,一定是祈求泰山老奶奶保佑石敢當平安歸來。鍾碧霞的心裡憂喜交加,嫣然一笑,道:“我知道,石敢當是應老奶奶之約去黑龍潭共議平魔大計的。大家不要擔心,都回去吧。”

鍾碧霞讓兵士放開馬厚生,馬厚生依舊執拗着要衝向黑龍潭,秦憶梅哭着抱住他,鍾碧霞抓住馬厚生的手道:“厚生哥,我們都要相信石敢當,聽我的,你和憶梅高高興興地回黃家大院。要不我怎麼勸退衆鄉親?”馬厚生明白了鍾碧霞的苦心,點頭答應了。

鍾碧霞道:“厚生哥,憶梅,從現在起永遠不要再提石敢當跳黑龍潭是爲了水蓮花。”馬厚生和秦憶梅一臉不解,鍾碧霞道:“我自有安排。”馬厚生平靜了一下情緒,和秦憶梅懷着一腔悲憤,離開黑龍潭,回黃家大院去了。

三頂轎子急匆匆地來到黑龍潭,石世宇、石振東、王翠琳、鍾木森、楊紅、石姝從轎子上下來。鍾碧霞迎上去,王翠琳抓住鍾碧霞的手,顫聲道:“碧霞,不要騙我,是真的嗎?”鍾碧霞笑道:“大娘,是真的。我不騙您!”石姝冷冷地盯着鍾碧霞,鍾碧霞不敢直視她的眼睛,石姝全明白了,一股徹骨的傷感掠過全身。

武偉勇領着一班衙役匆匆趕來,鍾碧霞向石世宇提議勸退民衆,石世宇深以爲然,命令衙役照辦。民衆散去之後,石世宇、石振東、王翠琳、鍾木森、楊紅、石姝隨後也乘轎離去了。回到縣衙石世宇立即修書一封急送京城,將平魔大將軍跳黑龍潭一事報告朝廷。

這天傍晚,馬厚生和秦憶梅來到黑龍潭,他們站在黑龍潭邊守了一夜,仍沒見到石敢當上來。第二天一早,石世宇和武偉勇帶着一班衙役來到黑龍潭,知道石敢當沒有上來後,石世宇面沉似水,不置一詞。武偉勇一臉焦灼,道:“石知縣,下官有個主意。”石世宇道:“快快請講!”武偉勇道:“下官擔心大將軍的安危,一夜未眠,想了一個主意,可用一條長繩,拴在一個水性好的兵士身上,放下潭去,找一找石敢當。如若無人敢下,下官爲救平魔大將軍,豁出去啦!”

石世宇搖頭道:“大將軍的本領我是知道的,五歲的時候就能抱着石頭從結了冰的水庫裡走上來,誰人能比?還是我幹閨女說得對,我們都要相信大將軍。莫做無謂的犧牲!”武偉勇一臉尷尬,欲言又止。鍾碧霞卻想着捉弄一下縣丞武偉勇,就答應讓他下潭,看他怎麼演戲。聽了石叔叔的話後,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鍾碧霞令兵士在黑龍潭邊搭了一個帳篷,自己打算住在這兒等候石敢當。又讓馬厚生找了一盆水蓮,悄悄地用將軍府的轎子送到黑龍潭,就養在帳篷裡。又令兵士自此一律面朝外,不得再看黑龍潭一眼。

半個月後,禮部尚書陸博望來到泰安,瞭解了詳情,來到黑龍潭實地看了看,問鍾碧霞石敢當跳入黑龍潭是否爲了水蓮花?鍾碧霞矢口否認。陸博望只能選擇相信鍾碧霞所言,憂心忡忡地回京向上皇覆命去了。

鍾碧霞每天守在潭邊盼着石敢當歸來,凝望着平靜的潭面,望眼欲穿。她儘管依然笑容滿面,但是深陷的雙眼,削瘦的雙頰,纔是她真實心態的寫照。第三十九天來到了,這天上午,鍾碧霞立在潭邊,擡頭仰望泰山,心中不住地默唸:“老奶奶啊老奶奶,您一定要保佑石敢當平安歸來!”這時水聲涌動,鍾碧霞忙低頭觀看,只見石敢當金光閃閃地立在了潭面之上。

鍾碧霞使勁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方纔相信這是真的。眼淚涮地流了下來,邁步向前去迎,走了兩步旋即轉身奔進帳蓬,折了一朵水蓮花藏在袖筒裡跑出來,石敢當已經站在了她面前。石敢當看到鍾碧霞消瘦的面龐,深情地叫道:“碧霞……”

鍾碧霞拿出那朵水蓮花遞到石敢當的手中,道:“敢當哥,這就是你從黑龍潭裡摘上來的水蓮花。”石敢當霎時便明白鍾碧霞的主意,笑道:“你真聰明。”

鍾碧霞摸着石敢當身上的金盔甲,一臉不解,石敢當笑道:“這是盤古天尊給我的,是金盔甲!”鍾碧霞驚喜不已,石敢當摘下軒轅弓,拍了拍腰間的鎮天劍,道:“這也是盤古天尊給我的,盤古天尊收我爲徒,傳我武藝。”

鍾碧霞激動地抓住石敢當的手,道:“傳你武藝是爲了讓你去平魔?”石敢當點頭道:“是!我終於等來了這一天!”

鍾碧霞轉身面向兵士大聲喊道:“石敢當回來啦!”黑龍潭四周的兵士聽到後,轉身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平魔大將軍真的回來了,旋即跪地高呼:“參見平魔大將軍!”

石敢當和鍾碧霞帶上四名隨侍,打馬飛奔黃家大院。馬厚生聽說石敢當來了,飛奔而出,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黃萬山戰戰兢兢地來到石敢當面前跪地磕頭,一面高呼着平魔大將軍,一面拿眼偷覷鍾碧霞手中那朵水蓮花,心裡樂開了花,臉上不敢笑,渾身肉發顫。

馬厚生拍着石敢當的肩膀道:“敢當,這是穿的什麼?”石敢當道:“金盔甲。”石敢當拍了拍腰間的鎮天劍,“還有這劍和弓都是盤古天尊送的。”馬厚生道:“敢當,你見到盤古啦?”石敢當道:“見到了,盤古天尊收我爲徒,傳我武藝。”馬厚生高興地跳了起來,道:“石敢當,恭喜你啊,如此以來,你去平魔我就放心啦!”

黃萬山聽了這話,斷定這朵水蓮花是真的無疑,心中的愜意無法言表,恨不得立即張口把她吞下,一個秦憶梅,換我老黃一個活神仙,你們真是一羣傻子!

黃萬山起身,把石敢當和鍾碧霞殷勤地讓到了屋內坐定,喊來秦憶梅泡茶。鍾碧霞把水蓮花遞給黃萬山,笑道:“黃大爺,這可是石敢當捨命求來的,你可不能再食言了?”黃萬山信誓旦旦道:“怎麼會,若再變卦,天打五雷轟!”黃萬山盯着那朵水蓮花真想一口吞下,但還是忍住了,把她擱在八仙桌的正中央。

黃萬山看着馬厚生,笑道:“厚生,我說到做到,你現在就可以把憶梅領回家去了。而且我還要再給你們五十兩銀子做憶梅的嫁妝!”鍾碧霞心裡一驚,忙道:“口說無憑,立字爲證!”黃萬山道:“好說好說好說!”旋即命管家黃大力立即寫下文書,自己拿出五十兩銀票給了馬厚生。雙方簽字畫押後,石敢當、鍾碧霞、馬厚生、秦憶梅離開了黃家大院。

黃萬山把石敢當一行送出大門,長出一口氣,忙道:“大力,快關大門!”旋即轉身向堂屋跑去。黃萬山一腳邁進堂屋便大叫一聲跌坐在地上,老婆黃牛氏正拼命地將那朵水蓮花最後的一點點莖塞進嘴裡,看到黃萬山之後,驚慌之中臉上閃過一絲僵硬的笑意。

黃萬山突然大聲喊道:“給我留一半!”與此同時,奮然躍起撲向黃牛氏,黃牛氏一命拼命吞嚥水蓮花,一面躲避黃萬山。第一次躲過,第二次就被黃萬山抓住的衣袖扯倒在地,黃牛氏掙脫不迭,被黃萬山掐住了脖子,嘴便不由自主地張開口。黃萬山看到黃牛氏的嘴裡尚有嚼碎了的水蓮花,右手發力掐緊黃牛氏的脖子,騰出左手伸向黃牛氏的嘴裡,抓摸出一抹青泥狀的嚼爛了的水蓮花,貪婪地放進自己的嘴裡吮吸着。

黃萬山剛把手再次伸進黃牛氏的嘴中,黃大力跑了進來,猛地抱住黃萬山大聲喊道:“老爺!老爺!使不得!使不得啊!”黃萬山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鬆,黃牛氏搖擺着頭喘上一口氣來,拼盡全力一咬,黃萬山“嗷”地大叫一聲,鬆開了掐着黃牛氏脖子的右手。

黃牛氏爬起身來,撲到八仙桌上,端起一杯剩茶倒進嘴裡,仰頭咕嘟一聲嚥了下去。叉腰笑道:“萬山,別鬧了,我現在已經是神仙了,今後我再替你尋個長生不老之方就是了。”黃萬山絕望地望着黃牛氏,低聲道:“大力,鬆手!”

黃大力鬆開手,吃驚地看着黃牛氏,只見黃牛氏昔日滿臉的病殃狀已然不見,笑容滿面。黃萬山顫抖着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道:“老夫老妻了,這事你做得有點過了。這麼沉不住氣,水蓮花本來就是分一半給你吃的。你倒好,一個人全吃啦!”黃牛氏一臉的愧疚,無言以對。

黃萬山的臉上浮出諂媚的笑容,道:“你現在貴爲神仙了,俗話說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看在我們二十多年夫妻的份上,今後可要多幫幫我啊!”黃牛氏道:“萬山,我是不會嫌棄你的。”

黃萬山道:“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啦!”黃萬山站起身來,一手抓茶碗,一手握茶壺,“茶還熱,我給您敬一杯!”黃牛氏心裡慚愧,忙道:“不用!不用!”這時,黃萬山已來到近前,驟然揮起茶壺碰向黃牛氏的頭顱。

黃牛氏應聲倒地,黃大力嚇呆了,黃萬山面露猙獰,逼視着黃大力,道:“大力,你想做神仙嗎?”黃大力支吾道:“……老爺……想……”黃萬山道:“你去拿一把快刀,把你奶奶的肚子剖開,我們爺倆把那水蓮花一分爲二吃了,得道成仙,長生不老,豈不美哉?”黃大力大喜,拔腿便向廚房跑去。

黃大力從廚房裡拎了一把跺肉的大砍刀回到堂屋,只見黃牛氏的上身**,白晰的略顯乾癟前胸微微起伏着,黃大力不由自主地收住腳步,立在堂屋正中。黃萬山道:“大力,下手啊!”黃大力的腦海中陡然浮現出東嶽廟上空泰山神恢弘瑰麗的啓蹕迴鑾畫卷,霎時心驚膽戰,心裡打定了主意。

大砍刀“咣噹”一聲掉在地上,黃大力撲通跪下,乾嚎道:“老爺……我不敢啊!”黃萬山大怒,罵道:“你他媽的真是膿包!”擡腳將黃大力踢倒在地,旋即彎腰去摸那把大砍刀,右手剛要觸及砍刀,黃大力猛然躍起,將黃萬山撲倒在地,把他壓在身下。

黃萬山拼盡全力掙脫未果,便道:“大力,你想要什麼,只管說。”黃大力道:“老爺啊,我什麼也不要,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你把我奶奶殺了呢?”黃大力把黃萬山的雙手反剪,用右膝跪壓在黃萬山的後腰上,左手攥緊黃萬山的雙手,右手解下自己的腰帶將黃萬山的雙手綁了。

黃萬山大驚失色,口氣徹底軟了下來,哀求道:“大力,我給你一百兩銀子,五十畝地。”黃大力並不答話,眼睛盯着黃牛氏看着,黃萬山道:“大力,你可要想好啊?一百兩銀子,五十畝地你能娶好幾個媳婦啊?”黃大力摸起桌子上的一塊抹布塞進黃萬山的嘴中,又找了一條麻繩把他的腿也綁了。黃大力抱起黃萬山將他安坐在太師椅中。

黃大力把落在地上的上衣撿起蓋住黃牛氏的上身,掐了掐她的人中,又捏住嘴,灌下一杯熱茶,黃牛氏便緩緩醒來。抓起衣服穿好,流下了委屈的淚水。黃大力忐忑不安地說道:“奶奶……是老爺做的。”黃牛氏點頭道:“我知道。”

黃牛氏看了看太師椅上的黃萬山,又看了看黃大力,黃大力道:“奶奶,老爺要將您開膛破肚取了水蓮花吃掉。我實在看不下去便把老爺綁啦!”黃牛氏感激萬分,抓住黃大力的手,流着淚哽咽道:“大力……我不會忘記你的……”黃大力道:“老爺許我一百兩銀子五十畝地……我沒有答應!”

黃牛氏擦了一把淚,痛快地說道:“大力,這個老不死的能給你的,我也能!”黃大力道:“奶奶不要誤會!我什麼也不要!只求老爺、奶奶不要再鬧啦!”黃牛氏想了想,心一橫,道:“大力,不鬧行嗎?我雖貴爲神仙,要不是你出手相救,現在恐怕也到蒿里山去了。大力,我給你一百二十兩銀子,六十畝地。你說怎麼辦吧?”

黃牛氏這話正中黃大力下懷,黃大力道:“我年輕,又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此事就讓黃舅爺做主好了。”黃牛氏恍然大悟,忙道:“你看我這腦子,大力,你騎馬快請舅爺來主持大計!”黃大力痛快地答應了,騎馬奔三裡莊去了。

黃牛氏是三裡莊人,孃家也是個大戶人家,她的弟弟牛保鈺做糧食生意,家境殷實,不遜於黃家。牛保鈺聽了黃大力所言,先是暴跳怒罵,接着就鎮定下來,掏出二十銀票遞給黃大力,拍着黃大力的肩膀,道:“大力,你可不要站錯隊啊?”黃大力道:“舅爺,我已經站在奶奶這邊了,要不我幹嗎救奶奶?”

牛保鈺道:“很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奶奶現在貴爲神仙了,你救了她,她能虧待你?大力,聽我的,我更不會虧待你!”牛保鈺道:“大力,咱爺倆現在就去縣衙把他告了。”黃大力本不情願,但一想到黃牛氏許下的銀子和地也就答應了。

牛保鈺和黃大力來到縣衙擊鼓鳴冤,知縣石世宇此時正在書房,石敢當和鍾碧霞也在。原來,石敢當和鍾碧霞出了黃家大院便來到縣衙,向叔叔石世宇講了自己這一個多月的經歷。石世宇大喜過望,感慨萬端,感謝老奶奶保佑,石敢當不但平安歸來,而且平魔在望。聽到有人擊鼓,石世宇便讓石敢當回家,自己退堂之後,立即趕過去,三家人一起吃頓飯,慶賀慶賀。石世宇升堂問案,林紅、石姝陪着石敢當和鍾碧霞回家去了。

石世宇問明案由,立即差衙役到黃家大院將黃萬山和黃牛氏帶到大堂之上。衙役走後,石世宇便猜出了個事情的大概,黃家糊塗了,定是中了鍾碧霞的移花接木之計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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