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場非常強調速度的攻城戰,對於血麒軍上下都是一種挑戰。但對於祥寧城的守軍和裡面的少部分百姓來說,則是一種煎熬。血麒軍從建軍伊始就帶着明顯的遊戲風格和葉韜的性格特質。血麒軍永遠講究理性、協調、指揮、技術、裝備、準備……一系列的關鍵詞在在讓血麒軍成爲全天下裝備和訓練最爲精良的一支軍隊的同時,卻也將血麒軍數萬戰士的涌動的熱血和鋒芒暫時隱藏了起來。血麒軍幾乎都遇不到像樣的敵人,他們打仗永遠是不溫不火,從容不迫;血麒軍通常也不怎麼看得上戰利品之類的外快,血麒軍的不少戰士、軍官,壓根不在乎錢的問題,別說劫掠了,血麒軍收拾戰利品的精細程度,遠不能和他們進行戰鬥時候的態度相提並論。
而現在,層層下壓的時間壓力,讓血麒軍的將士們不得不將自己在理性和精細背後的全部狂熱釋放出來,進行一場無畏的戰鬥。
不過,狂熱不代表不動腦子。血麒軍之所以成爲這個時代最強的一支軍隊,主要倒是因爲文化水平奇高。以前,東平大軍雖然強大,但將領裡面頗多是將門出身,身手矯捷但在理解能力和戰術素養上比較偏差的,經常憑着動物式的本能指揮作戰。而血麒軍裡倒是翻過來的,頭腦和戰術素養倒是最先考量的問題,而在這兩方面被認可之後,纔是在騎射弓馬方面,必須得符合一個軍官的素質要求。要說打仗時候的指揮嚴密準確,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和血麒軍相提並論。以前,哪怕是東平,軍官的最低級別是校尉,那也是百人級別的指揮,而現在,卻是將指揮一直延伸到了五人小組。在血麒軍裡。更是人人都能勝任這五人小組的指揮。強大的士官階層讓血麒軍保證。只要命令他們堅守,他們真的能夠戰鬥到最後一人。
在攻擊祥寧的時候,這種在緊迫中爆發出來地智慧顯得尤其重要。天剛破曉,鄒霜文在營地裡行走,仔細檢點着部隊地準備情況。在熹微晨光中。各個營的士兵們都已經起牀,洗漱打理完畢。一個個配備完整的野戰廚房前,士兵們正在排隊領早餐。以血麒軍上下的個性。大家顯然不會因爲戰鬥前加餐的一個雞蛋一個香腸而激動不已。大家對於大戰地期待,也讓鄒霜文多了幾分信心。
在整個營地裡,隨處可見正在最後擦拭着武器和鎧甲的士兵們。戰前的檢查武器、重新將混編地繩索纏繞在刀柄上,讓其更順手一點,已經是血麒軍進行大動作前非常固定,非常儀式性地程序了。而在重器械營部分,一臺臺拋石車、弩車、神臂弓都已經組裝了起來,那些經驗豐富的技師們在完成組裝之後一邊看着士兵們按照標尺進行詳細的調校。一邊悠閒地吃着早飯,喝着茶水。
讓鄒霜文稍稍有些驚訝的是葉氏工坊子弟出身李明濤所統領的那個大隊,正在這個當口緊急擺弄着那些雲梯,似乎在緊急朝着上面裝置某種裝置。
雲梯這種東西血麒軍很少用到,但卻不代表他們就沒在上面花心思,他們使用的雲梯已經開始在東平全軍推廣普及,他們的雲梯在接觸城牆的那一面裝設了鋒利地鋼齒。對於那些磚石砌成的城垛。有時候也能砸出一串火花,在上面敲出深深的印子。而那些土質的、或者是以各地秘傳的土法水泥建造的城垛,靠着翻動雲梯的巨大動能,經常能夠直接扎進城牆裡。雲梯地每一級臺階上都有痕跡清晰地防滑塊。李明濤手裡的這批雲梯,更是最新更新地款式,上面的防滑塊不是木材上切削出來的,而是在階梯的踏板上剷出凹槽,然後將橡膠塊粘帖進去。雖然涯州這幾年的橡膠產量迅猛增長,但也頂不住東平全國全軍對這種新材料的迫切需求,橡膠儼然是一種國家戰略資源了。除了葉氏工坊和齊家的造船廠可以分配到一部分橡膠用於民用產品,幾乎所有的橡膠都用在了和軍事相關的領域。大家都知道,要用到雲梯,都是豁上命來戰鬥的時候了,哪怕能讓士兵們的傷亡能夠減少百分之一,也絕對不惜代價,雲梯的改進分配到的橡膠還是挺充足的,但是,由於這種雲梯的工藝相對複雜,目前也只有血麒軍和雲州的一部分輕步兵部隊更新了這種東西。
鄒霜文對技術不甚了了,覺得血麒軍的裝備在現在來說,已經很難再有提升餘地了,看到李明濤在沒有經過審批報備就對這些東西動手腳,他連忙衝上去問道:“李明濤,你在做什麼?”
“將軍,”李明濤立正,右拳在左胸前一敲,規整地行了軍禮,說:“是末將臨時想出來的改進,早上起牀的時候靈光一現,這麼一來雲梯紮上城牆不會被推下來,一時來不及報備了。還請將軍原諒。”
“不會被推下來?”鄒霜文精神一振,說:“帶我看看。”
李明濤領着鄒霜文來到正在緊張施工的營中空地。他們進行的改進很簡單,是在雲梯的兩側在增加兩條和雲梯牢固連接的,又有一定活動範圍的長杆,在雲梯搭上城牆之後,長杆自然下垂到地面,迅速將一個寬大的底座裝上去,擺在地上。這樣,雲梯和地面的接觸就不是一點,而是形成三角形的三點,在垂直方向,同樣是形成三點的穩定結構。這樣的設計限制了在單一作戰面上擺開雲梯的密度,但卻也讓雲梯無論從任何方向,都的確很難被推倒。只是,這種長杆只能根據具體的城牆長度臨時製作,由於他們不可能真的靠近城牆進行實測,還需要士兵們現場操作,比如長杆長了隨時鋸掉一點,要是短了,必須得搬石頭墊。而這種操作,還必須爭分奪秒,城頭上的敵人可不會坐視他們進行這些工作。
鄒霜文雖然不怎麼了解技術,但在血麒軍這樣的氛圍裡從建軍伊始呆到現在。三角形的結構最穩定這種最基本的概念還是有的。他驚喜地問道:“你們改了幾臺雲梯?”
“改好了四臺。這是最後兩臺了。”李明濤沉着地說:“分配給我們的城牆就那麼點寬度。實際上展開四臺就足夠了。兩臺備用。”
“這兩臺我要帶走,放到北面的城牆那裡,給阿邢那個大隊用。你們兩面對進。”鄒霜文迅即做出了決定。一種強大地武器決定了一種戰術,而這種雲梯決定了他們一定可以穩定地朝着城牆上投送兵力,而這時候。一點突破顯然不如兩點突破來地好。讓對方的兵力無法集中,那他們單兵戰鬥力強的優勢就更能發揮出來了。“
李明濤沒有爭辯,點了點頭。說:“將軍。距離列陣出擊還有一個時辰不到。我們營還能改兩臺出來,動手吧!”
鄒霜文的反應比李明濤還來的劇烈,他就在李明濤地營裡召集了一次小型的作戰會議,不到十分鐘後,一次持續兩分鐘的簡短會議讓大家看到了速勝地把握。李明濤地大隊裡那些參與了雲梯改進的士兵,都留了下來,其他營裡有工程技術背景的士兵們也紛紛被選拔出來,在一個時辰裡儘可能多地改造雲梯。這些士兵們在作戰開始之後。將獲得一個時辰多的休息時間,隨即回到原來部隊投入作戰。
到了按照葉韜的天梭鐘錶行制定的一天二十四小時制的七點半。環繞着祥寧的血麒軍各個營地整齊地吹響了號角,士兵們原先分散地坐着聊天或者擦拭武器做着準備,一聽到號角聲,互相致以戰鬥前地祝福,興奮或者平淡的神情在不同人身上體現得越發明顯。他們看似隨意地朝着營門口走去,但出營的時候卻已經形成了整齊的隊列。在城頭上看到這種以整齊和秩序形成的威嚴。越發讓人覺得膽戰心驚。
二十分鐘後,全軍都已經做好了出擊準備。兩艘飛艇飛臨祥寧上空,將祥寧城內的動靜盡收眼底。重器械營這一次更是發了狠,他們第一次罔顧安全條令,將兩門超重型的弩炮推上了前線,堪堪停在了祥寧城頭地拋石車地射程之外十步。這是個危險的距離,要是萬一碰到風向不對,他們就得捱打了。但重器械營地將士們需要這種上刺刀的感覺,需要這種神經隨時緊繃着的刺激和愉悅,也需要這個距離,來把沉重的火油彈直接砸到祥寧的城門上去。祥寧的城門是經過處理的橡木外面包裹了銅皮,他們估摸着,能夠直接將外面的銅皮燒融,將那些木頭變成炭渣。而在正對祥寧城門的這個距離,他們都不覺得有什麼被敵人出城衝擊的風險,鄒霜文就在他們身後,而保護着他們的有一千精銳騎兵和一千長弓手。還有一千五百輕重步兵混編,在他們身後整齊地坐下休息,養精蓄銳地看着他們什麼時候能把城門處理掉,他們在等待這個時機直衝城內。這些人的期待卻也懷疑的目光,對於重器械營的將士們來說,是最好的激勵。
在七點五十八分的時候,重器械營的兩臺超重型弩炮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扭力彈簧組被收緊,在裝設彈藥前一刻,鄒霜文的將令到達:“兩發滑翔彈,隨後以普通火油彈自由攻擊。”鄒霜文也耍橫了。而立刻,一發狹長形狀的炮彈被裝在了導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