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來得及再想,我迅速跑到石柱背後,見紀月已經暈倒在地上,於是趕緊把她扶坐在石柱上。
狗怪的大部分都被巨網遮蓋,它似乎還想掙扎,可是卻已經沒有力氣,只是瞪着眼睛呆呆地望着我,眼神裡充滿了絕望。
我擡頭看了看前面正在拍戲的人羣,乾脆趴在了地上,低着頭朝那羣刑鬼爬了過去。
果然,高級法器發揮了作用,刑鬼像是觸了電一般,突然就各自散開了,臉上帶着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拉住了那張網,只聽見一聲慘叫,巨網迅速恢復成了人態,連滾帶爬地離我遠遠的。
他們用驚恐的眼神望着我,又將目光移向寧仲言。
“少……”
“還不快滾!”寧仲言突然厲聲打斷了他們的話,“就不怕我吞了你們嗎?”
看他虛張聲勢的樣子,我當然明白了他的用意,於是趕緊掏出脖子上的玉墜晃了晃。
“滾!”
刑鬼似乎被嚇到了,可還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散開,很快便消失在了林子裡。
狗怪一動不動地望着我,身體慢慢縮小,最終變成了一隻小狗的形態。
我定眼一看,有些呆了。
咦,明明是條吉娃娃,怎麼又變成一條小型的博美犬了?
小狗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慢慢走到紀月身邊,隨後跪了下來,伸出舌頭舔舔她的手背,嘴裡還輕聲嗚咽着。
我也趕緊撤了回來,坐到了紀月身邊,這才鬆了一口氣。
“剛纔好險,差點兒就被他們說出你的身份了!”我摸了摸胸口,誇張地吐了吐舌頭。
寧仲言沒有回答,只是皺着眉頭,死死地盯着紀月,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紀月慢慢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她低頭看到小狗,一臉欣喜地把它抱了起來,嘴裡喃喃說着:“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就好……”
這時,她突然愣了愣,轉頭望向我:“是你救了我們?”
我輕輕點了點頭。
“爲什麼?”紀月一臉的不解。
我嘆了一口氣,苦笑着回答:“如果說,我救你的理由和你放我的理由一樣,你會相信嗎?”
“什麼意思?”紀月皺起了眉頭。
“紀月,你放了我,不光是因爲我爸媽救過你,我還在你的眼神裡看到了……思念!”我笑了笑,輕聲說道。
紀月愣了愣,突然很釋然地笑了起來,那笑容十分明媚,彷彿陰霾中突然的一絲光亮,燦爛得讓人挪不開視線。
“你說得沒錯,那短短的七天,的確帶給了我很美好的回憶!”紀月喃喃地說着,輕輕嘆了一口氣,眼神裡露出一絲憂傷,“和你們在一起,讓我感受到了家的溫暖,那時候,我真的很想一直跟你們一家人待在一起……你媽媽每天都煲好湯,帶着你一起到醫院探望我,你很乖,每次都會剝桔子餵我……”
“可你當時爲什麼突然消失了呢?”我不解地問道。
當時的大部分記憶,我都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她不告而別的那天,我在醫院大門口哭得死去活來,誰也勸不住。
紀月苦笑着搖了搖頭:“因爲當時的那副肉身馬上快壞掉了,我也不敢在醫院多做停留,再加上還要找尋轉移出去的那大部分魂魄,所以就只能離開了!”說着,她又皺起了眉頭,“後來,我換了個身份,好不容易找到你們家,可發現房子被查封了,沒人知道你們一家人的下落……出了什麼事嗎?”
“我爸做生意失敗了,就把我和我媽扔了,我媽又把我扔進了孤兒院!反正他們倆都不風了!”我聳了聳肩,很麻木地重複着已經說過不下百次的話。
“這不可能!”沒想到紀月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語氣很肯定地說道,“你爸爸媽媽非常愛你,他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毫不掩飾對你的寵愛,就算是生意失敗,也不會拋下你不管的!”
“可事實就是這樣!”我裝作不在乎地笑了笑,可心裡卻像刀割一樣的痛,“那年我都四歲了,腦子裡記得很清楚!”
紀月的眼神頓時黯然下來,嘴裡輕聲說道:“他們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去找過他們嗎?”
我愣了愣,隨即猛然搖了搖頭:“幹嘛去找他們?說不定他們已經各自組成了家庭,又生了孩子,過得和和美美的!再說了,即使是要找,也該是他們找我,憑什麼要我去尋親?吃飽了撐的還差不多!”
“孩子,也許事情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紀月輕輕嘆了一口氣,說話的語氣充滿了滄桑,“我在這個世上存在了上千年,經歷了無數的人和事,你父母,是很少見的真心待人且不求回報的好心人,對於我這個陌生人尚且能如此熱忱,更何況你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呢?”
“誰知道呢?”我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心裡卻漸生迷茫。
我爲什麼會救紀月?說到底,因爲她是我那段最美好時光的見證人,可這不代表我不恨拋棄我的親生父母,只是她剛纔說的那些話,又讓我的內心起了波瀾……
這時,小狗突然“汪汪”地叫了起來,身體突然變大,又變成了狗怪的模樣。
“小丫頭,那高級法器你是從哪兒弄來的?”狗怪齜牙咧嘴地望着我,看樣子就恨不得立馬朝我撲過來。
我本能地朝紀月身後一閃,故作鎮定地回答:“我,我是無疑間幫了一個高級魂魄,他入冥界之後我撿到的!”
“哼!當我三歲小孩嗎?好不容易進階成高級魂魄,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去冥界?”狗怪不屑地瞟了我一眼,隨即又望向紀月,“紀月,趕緊離她遠點兒!等我先吃了這小子,再來收拾這個小丫頭!”
看着眼前的龐然大物,我有些緊張了,下意識地抓住了紀月的胳膊,可沒想到,她那條光潔白皙的手臂居然異常有彈性,根本就不像是人類的肌膚!
我嚇了一跳,趕緊縮回手,呆呆地望着紀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嚇着了吧!”紀月輕輕笑了笑,“其實,這副肉身是橡膠做的,如果不是近身接觸我,根本不可能發現……”
“紀月,還跟她廢話什麼?”狗怪有些不耐煩起來,“快殺了她!”
一聽這話,我火大了,擡頭狠狠地瞪了它一眼,嘴裡怒罵道:“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被那羣鬼給拖走了!居然還敢唧唧歪歪的,早知道就不救你了,讓他們吃頓狗肉!”
“你……”狗怪身上突然冒起火焰,可很快又熄滅了,它搖搖晃晃朝我走了兩步,又轟然倒了下來。
“寶貝,別逞強!”紀月輕輕撫摸狗怪的鬢毛,“她說得沒錯,不管怎麼樣,都是她救了咱們!”
“哼!”狗怪側臉貼在地上,累得氣喘吁吁,似乎還是很不服氣。
紀月猶豫了一下,轉頭望向我,輕聲問道:“我能看看你的那件高級法器嗎?”
我點點頭,伸手在脖子那兒鼓搗了一陣子,把玉墜翻了出來:“喏,就這個!”
紀月似乎一點兒也不怕這個東西,她仔細觀察了一下玉墜,突然咧嘴笑了:“寶貝,她沒有說話,這個玉墜的主人真的是自願離開的!”
“這你也能看出來?”我無比驚奇地問道。
“如果是被迫離開,法器上都會留下污點,只要仔細看看,很容易就會發現!”紀月輕聲說着,又突然伸手指向我左手腕的那個玉鐲,語氣變得沉重起來,“而你的這個鐲子,正是因爲主人離開時的不捨,纔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如果不提醒的話,我都差點兒忘了手上還帶着鐲子了!難怪本來鐲子是翠綠的,現在完全變成了血紅,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這鐲子也是寧老太婆搶來的囉?
這麼想着,我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孩子,你並不是陰質體,可怎麼會……”說着,紀月頓了頓,擡頭看了一眼寧仲言,輕輕皺起了眉頭,“和鬼魂攪在一起的?”
這個問題實在很難回答,如果謊話編得不好應該很快就能被她識破,更何況紀月看上去並沒有惡意,不如就給她說一半的實話好了!
說着,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哎,這事兒說來就話長了……我呀,因爲缺錢,就跟他結了個冥婚,可沒想到他家裡人提出了更過分的要求,我一時氣不過,就逃了出來!”
聽到這話,紀月似乎釋然了許多,嘴裡喃喃說道:“怪不得寧家養的鬼會來追你……這場法事,是寧家人做的吧!”
“好像是姓寧吧,我也沒太注意!”我裝作很無辜地回答。
“看樣子你是跟他簽過冥約的……”紀月笑了笑,“還好寶貝沒有對他下手,否則連你的性命也保不住!”
“嗯,正因爲如此,我和他纔會每天待在一起!”我一把伸過寧仲言,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對了,給我做法事的寧家,和曾經打傷過你的是同一家人嗎?”我故作迷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