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妃身邊默默無聞的小太監,到如今後宮內數一數二,他想保護她,不讓她強顏歡笑的與那所謂的九五之尊歡好討寵,更不需她忍痛割愛的流掉她的親生骨肉,他想爲她撐起一片天,讓她遠離這些後宮紛爭,勾心鬥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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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呢?
她爲什麼這麼等不起。
爲什麼連多一點時間也不肯給他?
熟悉的心痛感,麻痹心口,他知道,這個夜,他將在黑暗中,在思念中,再無法入眠。
就像那人剛死的那段日子,雖然,那段日子已遠在多年之前,但,卻清晰的彷彿近在眼前。
“扣扣。”敲門聲,突然響起。
向易睜開眼,目光敏銳的看向門扉,問:“誰?”
門外無人應當,但那敲門聲,卻再次響起:“扣扣。”
向易下了牀,踩着鞋子,慢慢走到門邊,拉開門的一剎那,門外突然一股怪力,要往裡衝。
向易眉頭一皺,幾乎是條件反射的閃身一躍,避開門口。
門扉打開,門外一股腥氣竄入,接着,一顆黑漆漆的東西朝屋內扔進,透着蒼白的月光,向易很容易便看清,那是一顆人頭。
而那人頭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今夜守夜的小太監。
向易倒抽口氣,身形迅速一轉,拿起牆上的長劍,拔劍出鞘,動作利落穩準,顯然也是習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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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防禦的將劍橫在胸前,警惕的看着門口方向,可門外太黑,他看不清明,又不敢貿然前進,只得又試探性的喚了聲:“究竟是誰!出來!”
“好大的派頭。”門外,清亮的男音,淡淡傳來。
接着,一道素白的身影,緩緩走入。
那人進了屋子,目光準確的投向旁邊的向易,看着向易手上那把劍,輕蔑的哼笑一聲,道:“怎的,送了一份大禮給你,還對我拔劍相向?”
向易眯起眼睛:“你到底是誰?想做什麼?”
“來給你送禮,方纔不是說了。”白衣男子隨意的說道,眼睛瞥向那地上人頭,道:“手眼通天的向公公,不會沒發現,這小太監,是皇帝送到你身邊的探子吧?”
向易沒吭聲,抿緊了脣,他在端詳,端詳對方的實力,卻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對方的底子。
這個發現很可怕,因爲這說明,自己絕不是對方的對手。
白衣男子看向易不做聲,再是一笑:“別害怕,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向易聲音很沉:“用這種方式幫我?”
“這種方式不好?”白衣男子姿態隨意,嘴角始終勾着一縷弧度:“你可知,你就快穿幫了。”
向易沉吟一下,道:“我不知你說什麼。”
“你知道。”對方語氣篤定:“你很清楚,現在你的處境不好,但我告訴你,你不是他的對手。”
“你到底是誰!”向易手心冒出了熱汗,握着劍柄的手,微微潮溼,他的心裡很緊張,今夜,變得非常古怪,方纔那個夢,更像是在提醒他,今夜之後,有什麼,將要變得不一樣。
白衣男子沒有回答,只是,他又笑了一下,笑的比起之前,更是輕鬆,可這笑音落在向易耳裡,卻是猙獰扭曲,渾身不適。
翌日,一早。
容棱睜開眼時,便感覺身邊空蕩蕩的。
擡起頭,他果然看到屋內的圓桌上,柳蔚正披着外衣,埋着頭,在那兒奮筆疾書。
容棱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一邊套着衣服,一邊走向柳蔚。
待他在柳蔚身後站定,卻發現柳蔚竟未有所覺時,蹙了蹙眉,這纔去看她正在寫的東西。
密密麻麻的字,絕大部分都是陌生的詞彙,男人看不懂,這纔出聲:“在做什麼?”
柳蔚身子一悚,正在寫字的手也一抖,一個失筆,在紙上劃出了一道黑痕,她回過頭,沒好氣的控訴:“你嚇我一跳,走路怎麼沒聲音似的!”
容棱:“”
男人拉開旁邊的椅子,坐到她身邊,再去看她寫的東西,問:“是何?”
柳蔚將那宣紙推到他面前,道:“案情猜測。”
容棱沒做聲。
柳蔚知道容棱看不懂,就道:“是一份關係圖,現在我們所知的與案情有關的死者,我都列了出來,正好,還有些問題要問你。”
容棱接過那張紙,看了半晌。
看到上頭果然寫了許多人名,字最大的一個,是敏妃,其次是裳妃,玉屏,沁陽,甚至有他的名字。
柳蔚又打開一張白紙,將筆沾墨,看着容棱問:“我們都知道敏妃大約死於十年前,死因當時的太醫稟報,是說重病不治,你對此事可還有印象?”
容棱想了想,道:“那陣子我受父皇重用,多是外出辦事,甚少入宮。”
“所以你沒有見到敏妃真正臥牀不起的畫面?”
容棱道:“嗯。”
柳蔚將此記錄下來,又問:“那向易呢?你對此人可有印象?”
容棱滯了一下,眉頭蹙起,似乎想到了什麼。
柳蔚道:“昨夜你回來得太晚,我沒來得及與你說,昨日我調查沁陽公主一案,在取證上遇到一些麻煩,那位太妃跟前的向公公,先我一步,將隨香宮裡的東西,都攪合了一遍。我當時沒有堅持進去查看,因爲我知道,就算我進去,我要找的東西,肯定也沒有了。但這向公公怕是沒想到,他如此刻意的舉動,反而引起我的懷疑,現在在我看來,沁陽公主屋子裡的東西倒是其次,扒出這個向公公的底細,反而更加重要,你快說,你可記得這位向公公?”
容棱似乎猶豫了一下,沉吟了好半晌,才道:“向公公,曾是敏妃跟前的。”
柳蔚不覺眼前一亮,立刻去把昨日放好的《賞春圖》找出來,攤開,指給容棱:“我猜就是,向公公以前與敏妃關係如何?可有主僕不太和睦的跡象?”
容棱看着那副乾淨且保養良好的畫卷,盯着上面那恬靜的俏麗女子,又看看女子身後笑容可掬的小太監,眸子,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