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哎,殺得還挺溜的嘛!”宗寶歪着個腦袋,嘲諷地言道:“繼續殺呀……怎麼不殺了?”
明溯將手中早就捲了刃的長刀重重地砸在地上,雙手抱着那女娃兒,恨恨地言道:“就是幾千頭豬,我也該殺累了。”
“累了是吧……累了就好好陪老子聊聊。”那宗寶一努嘴,那個副將腫着張臉,緊忙從旁邊店鋪裡搬了一個墩子出來。
宗寶一屁股賴了上去,繼續冷笑道:“你可別打甚麼主意,本大人手底下的功夫那可是方圓百里有名的。”話雖這麼說,心中卻不敢大意,回頭喝了一聲,頓時七八十名親衛各持兵器團團簇擁在後面。
畢竟這明溯方纔一口氣砍了百餘名士卒,若不是那刀實在不經砍,說不準現在還在大殺四方呢。
明溯鼻間重重地哼了一聲,卻是沒有說話。
“說說唄……是誰借了你這麼大的狗膽,竟然敢到我水雲……據城滋事?”
“王二狗。”明溯拍了拍腰間的人頭,坦然言道。
“王二狗是甚麼人?”這個名字宗寶實在陌生得很,轉頭問了一聲見沒有應答之後,便憤憤地喝斥道:“狗膽包天了不成?”其實,那副將倒是想上前接句話,只是那王二狗究竟是誰,他也不清楚,所以這次倒是少捱了一次責罵。
“那王二狗確實不是個東西!”明溯眼睛一轉,促狹地言道:“我說這位大人,狗是多麼可愛的一種動物,白天的時候陪我們打獵,晚上還不辭辛苦地看家護院,饑荒之年還能殺了充飢,雖然死了都對主人不改忠誠之心。這王二狗甚麼名字不好叫,自己死了倒不足惜,只是可惜了狗這個我們人類最忠誠的夥伴了。”
“就是就是,”雖然那宗寶沒有搞清楚明溯爲甚麼會順着他的話說,但是此時賊人一副配合的樣子,倒是讓他志得意滿,愜意威風得很:“此人實在該死!”
“大人英明!”明溯微微將手一拱道:“不過,我已經將他給殺了。”
聞言,宗寶不由驚疑地問道:“你說誰被殺了?”
“王二狗啊。”明溯伸手將人頭望上託了託,言道:“既然大人都說他該死,我就殺了他。”
宗寶方想說話,旁邊那副將卻是趕了上前支吾不清地言道:“好你個賊人,竟然敢花言巧語,矇蔽大人……”這話還未說完,又被宗寶一巴掌給煽了下去。
回頭瞪了一眼這個膽敢搶自己臺詞的副手,宗寶繼續審問道:“別跟我扯淡,究竟是爲甚麼殺了此人,還不給我如實交來……小子,你千萬別告訴我,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猜到了我想殺他的鬼話。”
無奈地嘆了口氣,明溯將肩膀聳了一下,正待攤手,突然想起那女娃兒還在自己手中,便緊忙一把撈了回來,尷尬地言道:“因爲他叫王二狗。”
“這個名字有甚麼不妥麼?”
“不妥……而且是極大的不妥!”明溯恨恨地言道:“你說他二就二唄,本來這個世上比較二的人也比較多,就像大人你……可是他實在不應該叫二狗……我想殺的人是王二狗,假設只叫王二,我絕對是不會動他半根手指的……大人,你說說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那依你所言,這世上名字中帶狗的人你都要殺了?”那宗寶卻是沒整明白明溯的意思。
“也不是呀。”明溯陳懇地言道:“也就是這個王二狗背信棄義,出賣了弟兄,最後城外數千的災民遭遇了無妄之災,喪生猛虎莊屠刀之下……大傢伙給評評理,這種人該不該殺?”
那城外的慘案,據城之中亦有耳聞,此時聽明溯說出其罪魁禍首便是這死去的王二狗,一時之間,士卒紛紛交頭接耳,有那親戚就在城外的膽大之人更是輕輕地喝道“該殺”。宗寶冷冷地回望了一眼,卻是悄聲去問那副將:“這個時候,賊曹一般會如何說?”
那副將想了想,便建議道:“將此人打入大牢,日後再細細審過。”
“對……來人哪!”宗寶猛然一拍大腿,興奮地言道:“將此人打入大牢,日後再細細審過。”
這時候,明溯已經隨手將女娃兒背在了身後,用腰帶紮了起來。宗寶只覺得明溯嘴角似乎咧了一下,露出一絲笑容,緊接着,場面陡然變生肘腋,只見明溯單腳往前一蹬,一篷破碎的磚石灰屑從他腳下迸濺開來,明溯陰森的聲音在灰霧之中顯得特別的刺耳:“嘿嘿,你死定了。”
“快護住大人!”副將見情況危急,倉惶地拔出腰間佩劍,連聲吆喝道,兵器撞擊聲中,衆人亂成了一片,
幾乎就在同時,明溯身影不進反退,迅速地躍了起來,如一隻大鳥般,連續踩過數名士卒的頭部,徑直往西門方向奔了過去。
就在那篷碎屑飛了過來之時,宗寶突然感到一陣猛烈的心悸,就是這樣一個身懷絕技的賊人,他竟然大喇喇地坐到前面去,親自審問,幸好這賊人急於逃命,若是他鐵了心的要來取自己的性命,恐怕此時……當然,宗寶並不知道明溯並無心殺他,畢竟殺幾名士卒事小,真要是殺了一國都尉,恐怕日後明溯便得在鋪天蓋地的海捕文書中度過了。
幾乎魂飛魄散的心悸之後,宗寶終於回過神來了,見那賊人的身影已經迅捷地躍過了半條大街,快要抵達那西門之內,便惱羞成怒地大喝道:“快攔住他——死活不論!”
西門的守卒如雲般簇擁了上來,明溯卻是雙拳緊握,口中怒喝一聲:“滾!”接着,便是一拳重重地往前擊了出去,那最前面的守卒見拳頭已到面前,措不及防之下,便將手中的長戟往前一捅,竟然欲要與明溯同歸於盡。
明溯猛地一扭身,生生將胸腹要害讓了開來,拳頭卻是不改去勢,重重地擊在那士卒的面門,當即將那士卒直接打出了三四丈遠,在地上砸了好大一個坑,口中鮮血直噴,眼見便不得活了。
得勢之後,明溯卻不收手,直接橫臂出肘,側擊在旁邊的士卒的肩上,那士卒猝然受到猛擊,頓時連連後退了七八步,引起了一陣慌亂。
明溯擊退二人之後也不戀戰,轉身直接衝向了城樓上面,猛然大喝一聲,便躍了下去。
任是據城之中的士卒再心蘊死志,卻也不能在如此猛人面前始終維持着士氣,見明溯自己從城樓上跳了下去,衆人心中皆是長長是吁了一口氣,畏懼後怕之色溢滿眉眼之間。
“賊人呢?”宗寶在親衛的護衛之下氣喘吁吁地趕到城樓上面,見只剩下城中的守卒,其餘便是連一具屍體都沒有,便疑惑地問道。
“已經跳樓自殺了。”西門一衆士卒苦着張面應了一聲。方纔那賊人如此拼命,本來大家都以爲見不到明日的陽光了,卻不知道那賊人突然發了甚麼羊癲瘋,竟然自己跳樓去了。
說不上是喜還是悲,宗寶撫了一下胸口,便行至箭垛處往下望了過去。這一看,頓時他一張胖乎乎的白臉漲成了黑色,回身便是厲聲頓喝道:“放箭!”
明溯現在根本顧不上後面的動靜,勉強衝過護城河面之後,他便迅速地沿着直道往遠方奔去。這據城周圍是不能再留了,一舉得罪了宗寶以及黑虎莊這一白一黑兩個最大的勢力,自己還得帶着女娃兒這個拖油瓶,若是再被纏住,想要僥倖地全身而退就更加困難了。
就在他心中浮想翩翩之時,後面卻是傳來了一陣劇烈的機簧聲響。
該死!我怎麼忘了這城池中間還有護城弩了,明溯懊喪地咒罵了一聲,腳下速度更見迅捷。這個時代,弩是完全憑藉着絞輪、獸筋牽動,往往那越龐大的弩牀射出來的箭枝就越粗,射程、威力也越遠,守城的一方爲了應對敵人的衝車,往往都會在城樓上面布上幾張巨大的牀弩,這種大弩因爲不需要時常移動,所以都做得極爲龐大。
很不幸的是,據城的城牆上面就有幾張龐大的弩牀。感受到了耳邊呼嘯的風聲,明溯猛然將身子伏了下來,蜷縮着往前躥出了一個巨大的之字型。
望着那粗若手臂的箭桿在身邊紛飛,明溯不由得一陣暗暗心驚,這據城守將也真夠狠的,爲了自己一人,竟然將守城的力量全部用了上來。
然而,憤怒之後在宗寶身上所激發的力量之巨大,遠遠不是明溯所能估算的這樣,一輪強弩****之後,三條快速翻滾的巨大土龍依次從西山之中衝了出來,那副將一馬當先,領着千餘騎卒殺聲震天地一路呼嘯而過,沿途的馬蹄聲驚得飛鳥無數。
明溯奔跑之間,擡頭望了一下天色,此時太陽已經慢慢地沉入了地平線下,再熬過小半個時辰,估摸那天色就該灰暗下來了,到時候便是自己的天下了。可是,那些騎兵會給自己這個時間麼?
蹄聲在身後猶如狂風暴雨般密集地響起,拋射的箭矢漫天飛舞,就好像是那春雨綿綿一般,始終籠罩在明溯的周圍。
明溯哀嘆一聲,終於決定放棄了最後的希望,腳步一頓,便生生地在原地止了下來,繼爾轉身攬過幾支箭矢,拔掉後面的羽毛,團團地拽在手中,面無神色地靜待着那三條巨大土龍漸漸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