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地望着前面馬背上稍顯單薄卻是十分堅決的身影,張寶第一次爲了自己弟兄的前景擔憂了起來.
若是大漢都是這樣的鐵血將軍,那麼自己弟兄還造甚麼反嘛,與其自己去尋那不痛快,還不如趕緊回去找根繩索懸在樑上自行解決了算了.
對於明溯的舉動,張寶自認爲已經有所瞭解.畢竟都是些莊稼漢子,若是今天屠莊的消息傳開,恐怕就算自己等人說破了嘴脣,那些怕死的百姓也都不敢隨意地跟着自己去做那謀反的事情了.
這就是殺雞給猴看.
其實,張寶卻是猜錯了明溯的心思.
之所以直接下令屠莊,卻是因爲之前那些士卒自發的報復行爲提醒了明溯,若是想讓那隱藏在暗處的張角等人收斂一些,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感受到畏懼,只有血淋淋的教訓才能讓他們頭腦清楚地認識到,與自己作對絕對沒有好下場.
只有這樣,他們下次想要對付自己的時候,纔會考慮到激怒自己的結果.
百餘名精心培養出來的青龍戰隊士卒倒在了從桃花島到遼東的路上,明溯心中一直窩着一團火.當然了,那始作俑者張角等人隱藏在暗處,直接的罪魁禍首封諝,徐奉又被劉宏下在了大牢,明溯滿腹的怒火一直找不到一個宣泄口,今天這些死去的莊民要怪也只能怪他們有眼無珠,跟錯了主子.
對於敵人,最爲震撼的手段便是殺戮,至於其中哪些人是出賣弟兄的叛徒,哪些人又是無辜的百姓,明溯也懶得去分辨.對於任何心存不軌的人而言,株連九族永遠是一個最有震懾力的鎮壓工具.
看樣子,今天這場殺戮似乎是做給周邊敢於與自己對着幹的徒衆看的,可實際上,卻也是順帶地敲打了一番目前選擇追隨自己的這些人.
或者有些人是迫於形勢,抑或是因爲投機的心理,可眼看着這一場屠莊事件之後,相信許多人心中便要鄭重地掂量一番了:得罪了張角可能還能活命,得罪了自己最終只能是一人叛變,雞犬不留的下場.
雲夢山的根基還不甚牢固,明溯不清楚後世曹操是如何收編數十萬青州黃巾的心,這個時候他也沒有那麼多閒空去慢慢地收心整編.黃巾之亂在即,雖然遠在長江邊上,可這南郡畢竟也不是甚麼與世隔絕的樂土,最終戰爭的紛亂必然會波及到這裡.
明溯能做的便是利用一切時機,快速地擊潰這幫人心中的僥倖,將自己不可戰勝的形象牢牢地樹立在他們心中.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自己離開之後,雲夢山依然是侯府的力量.
這是明溯從那塞北阿勒川率領胡人叛亂事件之後所得出的經驗教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僅僅是一個籠統的說法,其實,只要不是自己的嫡系人馬,沒有建立完全的威信之前,都有可能發生叛亂的行爲.
這世上沒有永恆的忠誠,之所以許多人沒有選擇背叛,只是因爲誘惑的代價不夠吸引他們蠢蠢欲動的心.還有一個月時間,明溯便得趕到洛陽,其實,也不是因爲與劉瑩的婚約,而是一個極爲關鍵的歷史人物就要出現了.
雖然說因爲自己這隻蝴蝶的意外出現,歷史已經出現了一定的偏差,可畢竟大的軌跡尚在,餘下的一切都還是沿着車輪的方向轟然向前行進着.
不出意外,張角已經在部署起事了,這一點從回程的路上,沿途各縣城牆上粉書的";甲子";二個大字,就不難分析出來.
既然張角依然選擇了明年起事,那麼作爲聯絡四方的使者唐方很快就要選擇背主求榮了.
若是明溯不及早將張寶押了回去,那麼只要再等月餘,自己這封天大的功勞便要化爲灰燼.而且,明溯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趁唐周告狀之前,先將這個人給拿了下來,如此一來,整個揭穿太平道起事的功勞便將徹徹底底地落到自己頭上.
因爲自己的出現,黃老道已經提前變更成了太平道,張氏三兄弟現在也只剩下了兩人.張寶在南郡被擒的消息雖然明溯沒有刻意要去那肖縣士卒保密,可大家也只知道剿滅了部分賊人,對於張寶這個賊首完全是一無所知.在這個通訊不發達的時代,等這個消息傳到冀州,估摸着那時張角已經部署好了一切,再想臨時變更也來不及了.
雲夢山中認識張寶的人不多,曾經追隨過張角的宋方算是一個,至於那老熊心等人卻是因爲原先在教中地位卑下,卻是從來沒有這個幸運見識到如此大人物了.
見明溯星夜出擊,次日晌午便將張寶押了回來,宋方心中不由地暗自慶幸不已.等到他從餘下的六百士卒口中得知明溯竟然盡數屠戮了張寶三百黃巾力士親衛以及那千餘莊民之後,面色更是由白轉紫,最後逐漸地變成了一片紅潤.
宋方確實應該慶幸,若不是當初立場堅定地選擇了跟隨明溯,儘管當時還是存着擁兵自重的想法,可明溯到了雲夢山之後,他卻是絲毫未起反叛之心,若不是如此,現在估摸也早就跟那些被郡縣士卒割了腦袋的首級一般,被燒成一堆灰燼了.
黃巾力士的厲害之處,當初狼狽逃命的宋方心中十分清楚.儘管此次明溯出征,足足死傷了將近二百名士卒,可宋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就像去年初次見到明溯憑空而起的神奇景象一般,宋方覺得這個有時候嬉皮笑臉,有時候卻沉默如山的少年身上充滿了無限的神奇.
有那麼一個瞬間,宋方心中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個念頭,難道這少年果真是蓮花老祖轉世不成?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如夢魘一般附上了宋方的身心,令他每次看到明溯之時,都感覺全身發涼,絲毫升不起哪怕是一丁點的反抗之心.
至於那老熊心以及熊鵬等人,則是因爲明溯堅決地爲他們熊家莊的百姓報了仇而暗自感激不已.那個莊
子的覆滅或許帶着大部分人的都是畏懼,可對於整個熊家莊遷移過來的莊民而言,則是明溯將他們當做自己人的一大明證.
若不是堯山亭亭卒的女兒不知道出於甚麼樣的心態,在明溯爲她報仇之後,依然選擇了留在明溯身邊,估摸着老熊心早就要在族中選上幾名美麗的少女前來侍寢了.
當然了,明溯現在可沒有這個心情.先前去抓張寶,卻是因爲時間緊迫,甚麼事情都沒有考慮,等現在這個燙手的山芋到了手邊,明溯卻是突然想起了周邊各方徒衆加起了人數足以將自己這座雲夢山蓋得嚴嚴實實,密不見天了.
到那時候,明溯擔心的卻不是能不能守住山的問題,而是究竟怎麼樣才能將張寶送了出去.
只要能送進洛陽,那張寶就真是個寶,可若是留在雲夢山中,那也只能是根一錢不值的草了.
絕對不能耽擱,必須趁消息尚未散開,趕緊將張寶送走.
本來明溯還想借着有劉宏的密旨在身,好生地兜一個大圈子,多撈些實惠的,沒想到,抓到張寶這個意外之意卻是逼迫他不得不艱難地放棄了心中所有不切合實際的想法.
想到如此大好的機遇就這麼生生地失去了,明溯萬般無奈地望着面前那撂成堆兒的密旨,心中極其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其實,若不是被張寶給牽扯在此地,以明溯的算計,再憑着劉宏的密旨做掩護,估摸着整個潁川附近的名士都要遭殃了.此時明溯心中感覺,就像空身入了寶山,卻是不能帶着任何一絲寶物一般的心癢難耐.
短暫的遲疑之後,心中的理智最終還是戰勝了.極爲簡短地將雲夢山的佈防安排了一番之後,明溯便領着無情諸人,押着張寶乘上一駕小車,悄悄地離開清溪山脈.
三個月前,明溯一行來的時候是六人,如今回京,卻也只得七人.
倒不是明溯不信任這些士卒,而是張氏兄弟在徒衆之中的威名太甚,現在山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受到其蠱惑,最終叛變了自己.
這個可能性,明溯不敢去賭,他也着實賭不起,所以明溯便火急火燎地離開了雲夢山,直奔南陽而去.
這已經是明溯第三次路過襄陽,第一次經過這裡時,明溯曾經對着缺失諸葛亮的隆中美景,徒自哀嘆了一番我生君未生,結果此話果然陰差陽錯地應驗在黃承彥未出生的女兒身上,幫自己弄了個童養媳.第二次經過時,卻連那隆中亭都沒有停留,就直接奔入了玉溪山麓水鏡莊中,將那水鏡先生全家老少盡數都劫掠而去.
這一次,因爲一個重要的人物,明溯同樣沒有選擇停留.持着密旨向當地縣令抽調了一百騎卒之後,明溯便匆匆忙忙地連夜趕往了南陽治所宛城.
足足兩天兩夜換馬不換人,諸人終於趕到了溧河亭舍.
溧河亭舍是明溯第一次與無名坦誠相見的地方,到了這裡,也便真正進了宛城的地界.
按照事先與宋方的約定,過了今晚,雲夢山便會通過各種渠道悄悄地將張寶已押往洛陽的消息放了出去.
沒辦法,明溯本來也不想冒險的,不過畢竟雲夢山也算是自己一處根基,觀鵠又留在南郡發展,若是雲夢山無礙,自然可以與觀鵠互爲依仗.
爲了長久之計,明溯權衡之下也只能自己冒險以救雲夢之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