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這個故事的人也是出於一種獵奇的心理。? 當然了,之所以這個故事能夠流傳開來,主要原因還是因爲那故事的主角之一,劉備的恩師盧植現在正在冀州平叛。
所有關係到盧植這一冀州救世主的傳聞都被無限地擴大,作爲市井之民茶餘飯後自我鼓舞信心的一劑強心劑。其中,除了戰事進展之外,自然還包括了與之相關的一系列人與事。
話說那涿縣在本朝和帝年間,自從劉開被封爲了河間王之後,朝廷從信都郡中分出樂成國、勃海郡、涿郡復置河間國,那時候涿縣便是涿郡的郡治所在。雖然歷經將近百年的變遷,涿縣已經被併入了幽州地界,可畢竟當初都是與冀州諸郡國同出一源。
這次冀州遭遇賊患,原本涿郡的百姓自然是感同身受,一個個爭着搶着要去支援老鄰居。
恰好,幽州牧劉虞因爲朝廷的旨意,便發了榜文到各地招募義軍,共同抗賊,這便引出了歷史上一段令人津津樂道的故事出來。
那涿縣中有一個潦倒無賴,自幼不喜歡讀書,時常呼朋喚友,跟在叔父劉元起後面偷雞摸狗,無惡不作,又因爲沉默寡言,喜怒不形於色,向來被鄉里人所忌憚。
此人名叫劉備,當年也曾經拜會過盧植,在其門下學了兩天之後,覺得無聊,便改投了盧植的師弟大儒鄭玄。盧植比較憨厚,那鄭玄卻是說話極爲尖銳。
見劉備不願意讀書,反而是成天逃學閒逛,那鄭玄心中便惱火了,於是便反話正說道:“玄德素有大志,專好結交天下豪傑,若是留在老夫門下,恐誤了前程。”就這麼一句不得罪人的話,鄭玄將劉備給踢出了門牆。
市井之人自然不知道這些文人說話都是拐彎抹角的,雖然見那劉備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可畢竟有鄭玄的“高評”在前,大家心中更是畏懼,平素在街上見了都躲上幾分。
劉備雖然生得身長七尺有餘,兩耳垂肩,雙手過膝,一對大眼睛瞪起來更是能夠歪拉到耳邊,可這般模樣充其量只能讓鄉人畏懼,卻不能當飯吃。先前在鄭玄門下,好歹也能混個半飽,這一回到家鄉之後,卻立馬無所事事,尤其是在其父親,當地一小吏劉弘去世之後,便連溫飽都成了問題。
其實說起來,劉備家世倒也的確聲名赫赫。從族譜上來看,他本是中山靖王劉勝的兒子劉貞被朝廷奪去涿鹿亭侯後,在涿縣留下的這一枝後裔。
雖然說劉備祖上的爵位被剝奪了,可畢竟與洛陽那個老劉家一脈相承,所以當地的官府之前也是極爲關照。問題就出在劉備的爺爺劉雄身上,這劉雄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想的,竟然給兒子起名爲劉弘。
這下可就遭了。本來地方官吏還給劉弘舉了個孝廉,準備將他推薦上去的,不曾想,那朝中負責審覈的官吏一看:當今聖上名叫劉宏,現如今你竟然也敢整出個同音的劉弘出來,簡直是大逆不道的罪行。
好在劉弘的確是老劉家的後裔,雖然犯了忌諱,最終也只被族譜除名,呵斥地方嚴加管束,倒也沒有惹上甚麼抄家滅族的大禍。
當然了,若是換了其他人家,恐怕最終也難逃一死了。可大不敬的卻是劉家的子弟,朝廷再是大公無私,總不能一路誅滅九族到劉宏頭上吧。於是,這件事情就這麼掩聲匿跡地壓了下去。
失去了皇室身份依仗之後,劉備家的日子更加難過了,直到盧植統軍入冀州之前,父母雙亡的劉備已經將近三十歲的人了,卻只能在天天往來於鄉下與縣城之中,販屨織蓆爲生,也算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了。
劉虞發榜招軍的時候,劉備見其中附帶的官印之中,竟然有自己曾經同門的師兄公孫瓚在內,不由地想起自己少年的荒唐,心中懊喪,自然是慨然長嘆。
劉備嘆息的可不是冀州民生,而是自己的不成器。然而,還沒等他嘆完,背後卻是有一個漢子厲聲呵斥曰:“堂堂七尺男兒,竟然不知道爲國家出力,卻在這裡學婦人嘆息。”
聞言,劉備本是惱怒,正待動手,不想往後一看,卻發現此人身高足足多了自己一個半腦袋,面容更是豹頭環眼,燕頷虎鬚,兼之先前聲若巨雷,勢如奔馬。見此人形貌異常,一時之間,劉備倒也識趣,沒敢直接上去自討沒趣,而是客氣地詢問了一下來歷。這就是江湖之中俗稱的“劃下道來”了。
那個人本來見劉備眼睛瞪得比牛大,看他不順眼,正擼起袖子,想按在地上胖揍一頓,不曾想對方卻前倨後恭,突然態度放得極低,當下心中意得志滿,便老實不客氣地自我介紹道:“老子姓張名飛,字翼德,世世代代都是這涿縣的城裡人。”
一聽是城裡人,劉備更加不敢動手了,便別有用心地打探了一番,卻是發現這個名叫張飛的漢子家中頗有莊田,平素主要做些賣酒屠豬的事情,於是,便緊忙自我介紹道:“我本是漢室宗親,姓劉名備,字玄德。剛纔倒也不是有意針對兄長,而是突然聽說黃巾猖獗,民不聊生,心中有些憤慨,便流露於面上了。”
張飛本來也就是看劉備嘆息不順眼,此時見其解釋合情合理,又以兄長尊稱自己,心中便也覺得面子足夠了,便豪爽地言道:“老子手頭還是有點閒錢的,既然你說自己是漢室宗親,不如老子出錢,你來出面,招募一些鄉勇,也能博取幾分功名,你看如何?”
劉備本來就是缺錢用,見有人願意散錢,不管能不能成事,至少一時半會自己這肚子是能管飽了,於是,便緊忙應承了下來。
就在二人一邊飲酒,一邊胡亂地吹噓些自己得意的事情時,酒肆外面卻是來了一個彪悍的漢子。
劉備正在與張飛吹噓招募鄉勇的事情,一見此人竟然比張飛還要再高一個腦袋,下頜更是髯長二尺,一張日曬風吹整得黯紅得臉上小眼睛微眯,明顯一副苦人家出身。
不用多想,劉備也知道像這種人力氣不會小到哪裡去的,於是便邀請這後來的漢子一起喝酒,詢問了一番來歷。原來此人名叫關羽,字長生,河東解良人。因爲在老家殺了人,便改字爲雲長,逃難出來。
殺人犯好啊!準備討賊哪裡會不殺人呢。一聽這關羽竟然殺過人,劉備頓時就激動了起來。姑且不談朝廷已經下了大赦令,姑且就看此人的經歷,也值得自己結交了。
三人胡天海地地瞎侃了一陣之後,那張飛藉着酒勁,便直起喉嚨嚷嚷了起來:“老子家裡一塊林地,現在正是賞桃花的季節,不若哥幾個一起過去,順便結拜爲兄弟,以後亂軍之中也能有個照應。”劉備本來就看張飛家中有錢,自然是滿口應了下來,那關羽一路流浪,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自然更是滿心的喜歡。
之後的一切便順理成章地發生了。第二天,張飛將自家宰殺的豬頭留了下來,又買了幾斤牛肉,準備了香燭,就在後面的桃園中與劉、關二人焚香結爲兄弟。
也是那劉備生得太爲瘦削矮小了,看不出年齡,張飛也着實有些缺心眼,三言兩句便被那劉備忽悠了按照年齡來分大小。這下,張飛徹底傻了眼,提出這個建議的劉備固然不談,那關羽竟然也已經二十六了。
回頭想想自己也才二十出頭,張飛頓時覺得滿腹的委屈不知道該去找誰敘說:明明二人吃的住的用的全部是自己的,最終自己卻突然由地主成了老三……當然了,結拜的也就是三個人,這個老三排不排都沒甚麼意義。說白了,也就是超級小弟而已。
當然了,接下來三人之間又發生了諸多故事,畢竟張飛吃了虧,這些民間的故事大多也是以同情他的爲多。
這個時代可沒有冷庫,那張飛殺完豬之後,一般是先吊在井中,半扇半扇地拿出去賣。不想有一天遇到個大主顧家中納妾,開口便要了一整隻豬。張飛聞言緊忙趕了回去取那剩下的半扇,不曾想一回到家中便聞到好一陣肉香,探頭一看,井中豬肉早就沒了,劉、關二人卻正坐在堂中一人抱着一鍾濁酒,大口吃肉,大塊喝酒,外面自家老婆小孩眼巴巴地看着。
這下,張飛便火了,衝了進去忿忿地指責道:“不是老子心疼那半扇豬肉,卻是你二人實在太不上路子了,竟然趁老子不在家偷偷煮好吃的……這也就算了,可畢竟還是老子家中,你們竟然還敢吃獨食!”
其實,關羽倒也不算完全是白吃白住,以前販賣糧食的時候也攢了點錢銀下來,住在張飛家中之後,亦是時常搭把手幫張飛處理處理下水,倒是劉備,反倒是成天抱着個膀子,無所事事。
給張飛這麼一指責,劉備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畢竟關羽是沒地方住,自己家雖然在鄉下,可也不能長住下去,便訕訕地張飛言道:“三弟回來之前,爲兄正在與二弟商議,準備邀請二位到我家去做客,聊得興起,倒是忘了弟媳婦和侄兒還餓着肚皮了。”
張飛本來就是臉皮比較薄,被劉備這麼一說,也覺得自己身爲主人,對二位兄長大吼大叫,也不是個禮貌的待客之道,便吶吶地應了下來,先前不快就此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