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無垢的圓弧型玻璃牆,像一隻巨型的玻璃碗倒扣在桌面上,將安小夏與顧亦澤困在其中。
顧亦澤手中提着一隻做工精緻,但在這個年代已經稱之爲古董的馬燈,靜靜站在她的旁邊。
淡淡的黃色光看上去很溫暖,卻只能照亮有限的方寸之地。
玻璃被打理得沒有一絲塵埃,擡眼向前看去,除了玻璃牆上映出他們的淡淡身影外,入眼的則是遠處城市中的霓虹光彩。
a市的夜景盡收眼底,美得記人眩目。
顧亦澤突然握住她的手,輕輕晃了晃,低聲說:“擡頭,看天空。”
安小夏依言朝天空的看去。
璀璨星子像精靈的眼睛,天空中趴滿了無數只精靈,睜着忽閃忽閃的大眼好奇地看着人間。
那些星子彷彿就懸掛在頭頂,伸手就能抓住似的。
安小夏看得幾乎呆住了,甚至蠢蠢欲動地想伸手摘下一兩顆。
“安小姐,我的安排您還喜歡嗎?”
安小夏臉上的笑容立即就綻放開來:“喜歡!”
不是喜歡,是太喜歡了。
安小夏突然想到什麼,問:“顧亦澤,這些是真正的星空,還是做出來的?”比如說投影儀啊之類的。
看來她還沒高興傻,還知道問是否是真正的星空!
“當然是真的,頭頂的玻璃做過特殊處理,我們站在裡面所看到影像都是通過放大處理的。”
安小夏聽得津津有味,她突然異常認真地問:“如果天上有飛機或者小鳥飛過會怎麼樣?”
顧亦澤愣了一下,隨即開心地笑起來,說:“你看到的當然也會是一個被放大的飛機!”
安小夏縮了縮脖子,腦補了一下飛機從上方飛過時的情景。星子掛在頭頂的感覺是很美,但飛機從頭頂飛過……
她捂住頭頂,縮了縮脖子,只覺得腦門兒上涼颼颼的。
顧亦澤好笑,猜到她心中所想,便解釋說:“放心吧,在建這家餐廳之前,就已經排查過,咱們頭頂這片區域是沒有航路的。”
安小夏臉上有些微微的紅,說:“要是有小鳥在路過的時候拉屎也不太好吧!”一坨鳥屎粘在玻璃上,然後被放大,就像一隻顏色怪異的鍋盔!
想想還真是……
顧亦澤拉過她,在她腦門兒上輕輕彈了一下,說:“你這腦子裡都裝的是些什麼?”
安小夏撫着微疼的額頭,臉上漲得通紅:“你幹什麼啊!”
顧亦澤回過頭:“跟我來吧。”自己推着輪椅,牽着她往前走。
安小夏還貪戀着頭頂上的星空,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認真的模樣就像要把天上的星子全部數清楚一樣!
明明是他帶她來這裡,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頭頂這片玻璃上了,完全將他忽視。
難道他還比不過那塊玻璃嗎!
顧亦澤有些吃醋,心裡打着壞主意,惡劣地笑了笑,提醒道:“安小夏,你千萬別看腳下。”
他不說她未必看,他一提醒安小夏就習慣性地朝腳下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安小夏立即嚇得低低哀叫一聲,雙腿立刻就軟了。
腳下是透明的玻璃地板,由上往下看,隱約可以看到飛流直下的瀑布,以及瀑布邊上的陡峰森林。
他們此時便站在瀑布頂上的一間玻璃屋子裡。
這回安小夏再沒興致欣賞,緊緊挨着顧亦澤的輪椅,用幾乎是帶着哭腔的聲音抱怨:“顧亦澤,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顧亦澤心情大好,卻仍然裝出一副關心的樣子:“小夏,你怎麼了?害怕嗎?”
安小夏快哭了:“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我們快離開這裡吧!”
顧亦澤立即安慰道:“你別怕,腳下的玻璃也是經過處理的,其實下面景色的真正高度還不超過三米。”
安小夏抱着椅子,根本不敢撒手:“我不信,你騙我,我們快走吧!離開這裡,我不想再呆在這裡了。”什麼三米,起碼有三百米啊!
“小夏,別怕,快到我懷裡來,我保護你。”顧亦澤朝微微側過身,朝她張開雙臂。
安小夏有一點點恐高,這樣的高度已經在她的接受範圍之外,她的腿都軟了。
他張開的雙臂,在她眼裡充滿了無限的誘惑力。
大腦早已經嚇得死機,只是憑本能地鬆開輪椅扶手,直接撲進了顧亦澤懷裡。
她將臉埋在他胸口,纖細的手雙手緊緊揪住他的毛衣,用力得指節都有些泛白,又用力又無助,小小的身子在他懷裡更是禁不住輕輕顫抖。
顧亦澤柔軟的心都快化掉了,安小夏就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幼獸,害怕、無助。
自然而然地將他當成此時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卻不知她依懶的人才是一匹大尾巴狼。
美人在懷,顧亦澤美得彎起了嘴角,心裡更是甜得發膩。
“顧亦澤,我們快走吧,離開這裡。”安小夏撲在他懷裡不看腳下,纔好了一點。
顧亦澤立即道:“咱們難得約會一次,不能這樣浪費了。你別怕,這裡真的只有一點點高。”說完,便帶着她朝一旁的原木餐桌走去。
他們在桌前坐下來,安小夏坐進實實在在的椅子裡,才稍微好了一些。
但她仍然怕,身體還在抖。
不過最怕的那一陣已經過去了,她已經免強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她強迫自己看天空,企圖用漂亮的星空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顧亦澤好整以暇地翻着菜單,問安小夏想吃什麼。
安小夏的目光像是被釘在了穹頂上似的,說:“你看着辦吧。”
“我不知道你想吃什麼,這裡的菜都很特別,你自己點吧。”他把菜單推到她面前。
安小夏有些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生氣地說:“都說讓你來點了!”
顧亦澤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然後釋然,伸出手去輕輕握住她的,聲音軟下來不少:“你來點吧!”
她的小手冰冷。
雖然已經不抖了,但肌肉卻十分僵硬。
她還在害怕!
顧亦澤突然有些於心不忍,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玩兒得太過分了!
最後還是心疼地按下桌子側面的一顆按鈕,原本透明的玻璃地面,沿着牆角有青石板一塊一塊地朝由內朝外鋪過去。
不過十幾秒,三十幾坪的玻璃地面就變成了青石磚地面。
輕輕推了推她的手:“好了,你再看看地面,已經沒事了。”
安小夏很害怕,幾乎沒有勇氣朝地面看過去。
但冷靜下來的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剛纔有多丟臉了,現在怎麼也不能再讓顧亦澤看出來。
於是壯着膽子朝地面看去。
地面的青石磚地板感覺看上去踏實又可靠,最最重要的是給安小夏一股莫大的安全感。
她驚訝地看向他。
顧亦澤微笑着說:“好了,快點菜吧。”要是讓安小夏知道這只是障眼法,她又會緊張的。
安小夏這回是真的慢慢冷靜下來,小心翼翼地翻開菜單。
這裡經營的都是一些家常菜,其實都算不上正宗的家常菜,說是農家菜更貼切一些。
都是些什麼河魚啊,野菜花啊。平時市面上根本吃不到的東西。
安小夏覺得很有意思,隨意點了幾道看上去喜歡的,便將菜單還給了顧亦澤。
顧亦澤通過隱藏在菜單後面的電子觸屏,確認了點菜。
沒一會兒,菜便被端上來了。
“快吃吧,這裡菜都很健康,味精一類的是沒有的。”
安小夏擔驚受怕這一陣,體力消耗巨大,早就餓了。
她不客氣地吃起來。
顧亦澤還要了一瓶度數低到跟飲料沒什麼區別的米酒,兩人一邊吃着東西,他一邊給她夾菜添酒,兩人時不時碰個杯,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一邊吃着飯。
氣氛倒是異常溫馨。
再加上頭頂美麗的天空,安小夏吃得很開心。
這裡的菜做得很好吃,沒一會兒安小夏就兩碗白米飯下肚,頓時撐得歪在椅子裡動不了了。
顧亦澤就在一旁,慢慢品着米酒取笑她。
安小夏酒足飯飽昏昏欲睡,才懶得理糟心的顧亦澤,任憑他怎麼笑話她,她全都不爲所動,聽到令她非常不滿意的,就哼哼幾聲,不搭理他。
窩在椅子裡實在難受,她便轉戰到一旁的休息沙發,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裡揉着肚子。
顧亦澤拉開她的手:“剛吃過飯不要揉肚子。”
安小夏可憐兮兮地哼哼兩聲:“我難受嘛!”把手抽出來要繼續揉。
顧亦澤的大掌已經悄無聲息地爬上了她的肚子:“你真要揉,那讓我幫你好了。”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繞到衣襬,然後從縫隙裡伸了進去。
眨眼就爬上了她撐得圓滾滾的肚子。
安小夏嚇了一跳,驚得猛地一下坐了起來,抓住他的手,戒備地看着他:“你幹什麼!”
顧亦澤有些委屈地說:“幫你揉肚子啊!”
她纔不要!
“你鬆開啦,我不揉了還不行嗎?”
顧亦澤這才滿意地收回手。
“來把這個吃掉。”突然他又把幾粒藥片送到她嘴邊。
“這是什麼?”安小夏只看了一眼,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消食片,快吃掉。”
安小夏困難地翻了翻身體:“不想吃。”
顧亦澤立即出狠招,威脅她說:“聽話,不然你想讓我用嘴餵你嗎?”
這一招對付安小夏最管用,立即嚇得坐起來把消食片嚼着吃掉了。
然後窩在沙發裡昏昏欲睡。
顧亦澤在旁邊坐了一會兒,最終湊上來搖了搖她:“安小夏,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安小夏意識模糊地哼了一聲:“嗯,你說。”
顧亦澤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李青沫可能要被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