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餐廳,只見零星幾桌男女在昏暗的燈光下吃飯,或是情侶,或是夫妻,又或者……像他們這樣尷尬的關係。
蔣誠覺得是自己可能想多了,但回想起來,不記得哪一天起,自己就把這個女人記住了。
喜歡、曖昧那絕不可能,可她的確佔進了自己工作的一部分。從最初形象的突然改變,到工作上各種小插曲,再到新加坡那空白的一夜。他覺得,鄭莉音不簡單。
鄭莉音看到他來,站了起來,面前的桌上只有一杯水,還沒有點餐。
“請問先生小姐,要吃些什麼?”服務生說話也不大聲,像是怕驚擾其他客人,顯然這裡很適合私密聊天。
“有什麼推薦的嗎?”蔣誠沒心思選吃的。
“店裡最受歡迎的雙人套……”
“我們只是同事。”蔣誠立刻打斷了服務生的推銷,可他自己都尷尬了,人家只是說雙人套餐,又沒說情侶又沒說伴侶。
最後選了店裡的招牌單人套餐,服務生終於離開了。
蔣誠開門見山:“你找我,是爲了在新加坡的事?我也正想找你,那天之後我們都在避免這個話題,但事實上應該把一些話講清楚,對不對?”
鄭莉音點頭,依舊是弱小的模樣,輕聲道:“今天雖然是我放假,可如果沒有那天的事,我肯定會去上班,但一想到那天的事,心裡就特別尷尬。我怕蔣總你會多想,怕你會擔心我不能保守秘密,我怕看到你就緊張。”
服務生送來開胃酒,詢問配主菜喝什麼酒,蔣誠說他要開車,全部換成果汁,鄭莉音倒是點了兩杯酒。
話題被打斷,再一次接起來,蔣誠冷靜了很多,解釋道:“所以我也想找你把話說清楚,那天晚上,我們什麼都沒發生,是?不是?”
好像工作上討論細節時責問的語氣,讓人心裡涼涼的,鄭莉音喝了兩口香檳,肚子裡微微熱起來,用力點頭道:“蔣總,我們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連你的鞋子都是服務員脫的,你的手機皮夾掉在地上,是我撿的,但除此之外,什麼都沒發生。”
她再三強調什麼都沒發生,蔣誠的心略略定了。
“希望你也不要誤會我的意思。”他說,“你是個女孩子,比起我來,我更要考慮你的處境,如果、如果……”
蔣誠輕輕一嘆,塞了食物到嘴裡,“如果”後面的話,他說不出口,他也沒想好,如果真的和其他女人發生關係,他該怎麼辦?
鄭莉音微微一笑:“蔣總,沒有如果,真的沒事。我今晚約你,其實是還有個忙想請你幫。”
“什麼事?”
“我的表弟要來上海,他沒什麼本事的,找工作肯定很困難,家裡人都指望我,可我能有什麼本事呢。”鄭莉音低着頭,支支吾吾,“蔣總……我想你可以的話……”
明白對方的目的,蔣誠覺得這樣一來,或許也算勾銷那件事,便問:“你想讓他做什麼,我可以試試看安排。”
鄭莉音說:“我們隨便哪個項目的工地上,讓他去做點粗重簡單的事吧。”
蔣誠卻搖頭:“現在造房子,不是憑力氣就行的,上崗培訓安全培訓等等之外,很多都是機械化操作,需要專業證書。”他反問鄭莉音,“他會做什麼?”
鄭莉音一臉茫然,她怎麼知道表弟會做什麼,雖然很惱恨家人丟個包袱給她,但也給了她和蔣誠再次拉近距離的機會,他們之間缺的就是這種脫離工作之外的私事。
蔣誠看出她的爲難:“這樣吧,等他來了,你瞭解好具體的情況再跟我說。我有朋友是做電商,安排他做配送員也可以,雖然難免風裡雨裡很辛苦,可一個月踏實做下來,不比坐辦公室賺得少。他如果不願辛苦對薪酬要求不高,那就再安排其他的事,我儘量幫你。”
鄭莉音連聲感謝,但這之後,他們幾乎沒有話題可以說了,氣氛一冷,鄭莉音再次感受到,她和蔣誠之間的距離,比她想象得要更遠。
刀叉發出輕微的聲響,食物被切成碎塊送入口中,彼此都看似專心致志地享受美食,可鄭莉音卻味同嚼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麼。
新加坡那天夜裡,她曾試圖用蔣誠的指紋解鎖手機,想窺探他和陸一然的私密,結果蔣誠用的是密碼鎖,他真是很警惕的人。
一餐飯很快就用完了,蔣誠不需要甜品,但禮貌地等鄭莉音吃完才一起走,結賬的時候鄭莉音要請,蔣誠當然不會答應。
付了賬一起出門,蔣誠要去取車,詢問鄭莉音怎麼走,言談都表現得很紳士,可她明白自己絕對不會被邀請坐他的車。
“我坐地鐵回去。”鄭莉音說,可話音才落,門前一輛出租車停下,下來一對男女,男人大腹便便,女人妖嬈嫵媚,一下車兩人就纏在一起,親了個嘴。
鄭莉音心頭一緊,而那女人一回頭,就看到了她,立刻張揚地揮手:“莉莉,莉莉,好久不見了。”
他們很快就到了面前,那女人打量了蔣誠一番,眼睛一亮,拉着鄭莉音輕聲問:“客人嗎?好帥啊,這麼有氣質。莉莉,你現在在哪家做?”
鄭莉音真是想死的心都有,連忙推開那個女人:“你認錯人了吧,我不認識你。”說着來催蔣誠,“蔣總,我們走吧。”
蔣誠點了點頭,那個女人喊“莉莉”,好像的確是和鄭莉音有關,但她卻說是認錯了人,不過他對是非八卦不感興趣,對鄭莉音的過去也不感興趣。
“蔣總,我不認識那個人。”將要分開時,鄭莉音卻再次強調,“我真的不認識她。”
蔣誠微笑:“我知道,路上小心,我先走了。”他說完,頭也不回地朝停車場去。
鄭莉音生怕他開車出來看到自己還站在這裡,就躲在了角落裡,不多久蔣誠的車就出來了,依稀可以看到車裡的人一臉平靜,可是她的心不能平靜。
好想回餐廳掐死那個女人,爲什麼偏偏在這裡碰到,爲什麼會碰到過去夜總會裡的女人。她只在那裡待了一年,賺夠了錢她就退出了,可這注定是她人生的污點對嗎,一輩子也洗不乾淨的污點。
然而蔣誠對此毫不在意,再次確定了那晚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忐忑的心放下了七八分,他今晚對鄭莉音也留了一手,餐廳裡說的所有話,他悄悄做了錄音。
萬一這個女人將來反悔鬧事,至少對然然有個交代,不過在那之前,他不打算對一然提起。說實話,如果妻子不得已在出差時和男同事共處一室度過一整晚,即便什麼都沒發生,他寧願什麼都不知道,也不要在心裡留個疙瘩,那也就不要讓一然膈應纔好。
因爲餐廳在很遠的地方,回到家都快十點了,但這個時間相對加班來說,不早不晚。
一然在客廳鋪了毯子做瑜伽,他進門時正看到妻子像只青蛙似的把自己撐起來,兩隻手顫顫巍巍彷彿隨時都要倒下,蔣誠走過來在她腰上戳了戳,一然最怕癢,氣得直叫:“你別碰我,我好不容易撐起來……啊……”
蔣誠大笑,一然爬起來就揍他,心情變好的男人終於放鬆了很多,摟過她說:“小點聲,樓下要投訴了。”
一然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快去洗澡,騙我回來做晚飯,你自己又加班,你下次想吃我做的飯,等十年吧。”
罵歸罵,順手就把蔣誠的西裝拿下來,要拿去撣撣灰塵,一股陌生的香味引起她的主意,又拎着西裝回來問正在洗手的丈夫:“你們加班有女同事啊,這香水味哪裡來的。”
蔣誠心裡有些虛,可還是順口就說:“女同事你都見過,當然有女同事,不要瞎鬧,這種玩笑沒意思。”
一然哼了一聲,轉身走開,不過她真是開玩笑的,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蔣誠會背叛她,連想都不會想。
蔣誠洗澡出來,有熱好的湯喝,一然捧着臉,眯眼笑着:“明天中午帶飯吧,不然就可惜了,我也帶飯,我們吃情侶餐。”
其實明天中午要和客戶吃飯的,但蔣誠不想一然失望,就答應了。
之後就聽一然說起工作的事,說到和銀河的項目出現了危機,但是可欣又讓她放心,她立刻就腦洞大開,幻想出一場豪門恩怨。蔣誠饒有興趣地聽妻子瞎掰,今晚就算有再多的事,他也要陪着一然,天知道這幾天,他是怎麼過過來的。
週二一早,韓可欣破天荒地在九點前就到了公司,遇上上班高峰,她竟然安安靜靜地和所有人一起排隊坐電梯,引來無數人側目。但這棟大廈裡很多樓層是出租給其他公司,銀河的職工給她讓路很正常,憑什麼要人家也畢恭畢敬。
一波一波人走上電梯,前面一部電梯滿員了,提示音響個不停,保安在門外暴躁地喊:“下來一個下來一個,你們這樣全都不要走了。”
門口的人一動不動,誰都不想讓,結果從裡面擠出一個男人,下來了。
電梯順利上行,那個人摸了摸自己的西裝,像是怕被擠皺了。之後不經意地回頭,看見了站在後面的韓可欣,眼睛一亮,走上前道:“韓總,你好。”
韓可欣覺得似曾相識,又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他,但是這聲音,讓她想起了那個在實驗室裡抓着自己的手,讓她別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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