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夜在她的歌聲裡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最後自脣邊飄出了一聲微弱的呼喚:
“情兒!”
冷情兒知道他走了,這次是真的走了,但她不願失信與他,因爲她答應了她的傾城,就要給他唱完這首歌,她要笑着送他走,讓他安心的走。所以儘管感到懷裡的人的身體漸漸開始變冷,但她依然唱着,淚水早已掛滿了臉頰:
……
不牽手也可以漫步風霜雨雪
不能相見也要朝思暮念
只想讓你知道 我真的很好
愛一生戀一世 我也會等你到老
只想讓你知道 放不下也忘不掉
你的笑你的好 是我溫暖的依靠
只想讓你知道 我真的很好
愛一生戀一世 我也會等你到老
只想讓你知道 放不下也忘不掉
你的笑你的好 是我溫暖的依靠
淒涼的歌聲戛然而止,冷情兒卻抱着懷裡的旭夜久久沒有動過,付謹勉強撐着受傷的身體走過來,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頭,輕聲說道:
“夜……走了,我們送他回‘桃源’吧!那是他最喜歡的地方,他一定想睡在那裡。”
“好。”
冷情兒終於有了反應,她勉強着站起身來,攬月抱月連忙過來扶她,付謹將旭夜的屍體抱起來,幾個人緩緩地離開了黎家堡,馬車向翠屏山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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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堡西院的廂房內,冷情兒正站在原來她住的那間房間裡,此刻正在望着窗外的梅樹出神,付謹走了進來,看着她那副失魂的模樣,不忍打擾,只好將手中的飯菜輕輕放下,便準備離去,卻爲她的一聲輕喚停住了腳步:
“謹,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
“已經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那就動手吧!”
“真的要這麼做嗎?”付謹禁不住再一次確認道。
“這樣挺好的,他不在了,那‘桃源’也就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那本是他的一個夢,就隨他去吧!”
“我知道了。”
付謹轉身走了出去,一個時辰後,從翠屏山上升起了大團黑色的濃煙,冷情兒望着那濃煙,心中是萬分的傷心與不捨。若可以,她也想隨那煙一樣飄去,只是她自己曾對旭夜說過的,無論誰死去,另一方都要好好的活着,那是她說過的話,現在又怎麼能先失信呢?轉過頭,她看到早已站在門口的黎飛陽,淡淡一笑,只見黎飛陽向她問道:
“要不要一起走走?”
“好。”
兩個人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覺中來到了靜亭,冷情兒望着池塘表面片片碧綠的荷葉上映襯着新開的荷花,空氣中也飄着淺淺的荷葉香,她輕聲問道:
“黎家堡的生意又恢復正軌了吧?”
“你怎麼會知道?”黎飛陽聽到她這麼說,不禁一怔。
“當初聽到謹說,你們的生意突然惹上朝廷的時候,我就猜到了,黎家這麼大的產業,又經營了這麼多年,能一直風平浪靜,還不是有皇家在做後盾,說朝廷會治黎家,我是絕不會信的,所以我猜想那只是你的一個計劃罷了,目的就是要讓傾城覺得報仇的時機成熟,會主動來找你們對峙,那時一切事情便會有個結果,黎家的生意也就不會再繼續被他打擊下去了。這也算是棄卒保帥吧!”
“情兒,你真是聰明過人。”黎飛陽對她的分析讚許地點了點頭,“不錯,那是我與皇家的一個交易,當然我也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
“但是很值得,因爲畢竟保存了黎家的實力,這樣就不怕沒有機會翻身,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付出的代價就會收回來了。而且我相信,那時你會做那樣的決定,也是因爲你們三個人的劍陣已經練的相當熟練,配合默契的天衣無縫了。”
看着冷情兒如此冷靜地分析着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黎飛陽的心中真是驚歎不已,如此的計劃他足足籌謀了一個月,纔敢付諸行動,可她只是聽人家說了一句,便已經能想的如此多,如此全面,這個女子真不是一般的人。黎飛陽不僅重新打量了她一番,然後疑惑地問道:
“情兒,既然你早已看透這些,爲什麼不告訴旭夜,那樣或許不會是今天這樣的結局。”
“我本就是個局外人,不適合參與到你們之間的鬥爭中來,無論我幫到哪一方,都會間接傷害到另一方,而我不想看到任何一方因爲我的想法決定而做出讓你們後悔的選擇,所以我只能置身事外,漠然地看着你們。就像最後的那場比武一樣,儘管知道會有生死,儘管知道只要我說一句,或許傾城會改變報仇的心意,但我不能那麼做,因爲如果讓他放下仇恨,或許一時間他並不在意,但時間一長,難免有一天他會怪我,那時他必然再次來報仇,到時的結果或許還會更慘烈,既然如此,現在或許對他來說是件好事,至少他真正的擺脫了這一生仇恨的困擾,可以去尋找屬於他的幸福了吧!”
冷情兒的目光靜靜地注視着水面的粼粼波光,那一絲哀傷盡露眼底,黎飛陽真是越來越不懂冷情兒:旭夜死的第二天,不放心的他與黎飛雲一起去“桃源”接她,結果就見她站在旭夜的墓前,依然是前一天的那身裝扮,身上還有乾涸的血跡,目光也是如現在一般哀傷又疏離,她看到他們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們來接我了!”
旭夜已經死了半個月了,她卻還是未能從悲傷中解脫出來,她一直都沒有哭鬧過,也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只是這樣的平靜,但越是這樣,倒越讓他擔心,畢竟任何人遇到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也絕不可能如此平靜的。黎飛陽不知道她到底還會怎樣,但是他害怕,莫名的害怕着,所以他想一直守着她,真心的想守護着這個女子,哪怕她不能愛他也無妨。
一個家丁急匆匆地跑過來,打斷了黎飛陽的思路,只見他恭敬地向黎飛陽稟報:
“堡主,您,您去看看安少爺吧!他又開始鬧了。”
“飛安?”
冷情兒聽到家丁口中說的是黎飛安,也回過神來,看看那個家丁,又看看黎飛陽,眉頭微皺:
“飛陽,飛安發生了什麼事了?”
黎飛陽嘆了口氣,無奈地看向冷情兒:
“之前知道你的心情也不好,所以纔沒告訴你,而如今,我們是真的沒辦法了,飛安與你的關係非同一般,還是你自己去看看吧!去了就知道了。”
冷情兒點了點頭,與黎飛陽一起在那個家丁的帶領下來到了東院,自從黎青山搬進來之後,就一直住在原來黎青河住的東院裡,後來黎青山和謝芳菊死後,吳小蘭心灰意冷,便搬到附近的庵堂裡帶發修行去了,這裡只剩了薛如竹和黎飛安,本來薛如竹也想離開這裡的,但是黎飛安一直活在消極地狀態中,她不忍心,便只好留了下來。此時只見薛如竹正在努力地搶着坐在牀邊的黎飛安手裡的酒壺,黎飛安則一臉緋紅地死抱着酒壺不撒手,情急之下,他一揮手,就把薛如竹推了出去,她一下子撞到了牆上,正巧被黎飛陽和冷情兒進門撞見,冷情兒連忙過來扶她,才一碰她的胳膊,就聽見她輕微的唏噓聲,冷情兒立刻檢查她的身體,這才發現她的右臂被蹭破了好大一塊皮,血已經流了下來,冷情兒本想幫她包紮,但她只是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黎飛陽見狀,上去就狠狠給了黎飛安一個嘴巴,大聲斥責道:
“飛安,你在做什麼?”
“我,我在喝酒啊!”
“那你怎麼把二嬸弄傷了?”
“她來搶我的酒,我不想給她,就隨手推了她一下,我也不是故意的。”黎飛安將自己縮成一個團躲在牀的內側,聲音小小的,真像是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般。
“算了,飛陽,別打他了。”薛如竹過來拉住黎飛陽勸道:“飛安真不是故意的,再說我這是小傷,我自己就能處理。”
冷情兒看着牀上縮成一團的人,心裡突然一陣絞痛,她扶着牆暗暗撐了一會兒,疼痛纔有所緩解,這時,她才緩緩地走到牀邊,坐在那裡,然後回頭對黎飛陽和薛如竹說道:
“飛陽,你先陪二夫人回去吧,這裡有我就夠了。二夫人請放心,明天,我必還你一個好端端的黎飛安。”
薛如竹放心地點點頭,這纔在黎飛陽的攙扶下蹣跚地走出了房間。冷情兒將自己的雙腿放在牀上,人靠坐在牀邊,推了推裡面的那一團,語氣生硬地說道:
“把酒壺給我!”
“不給!”
“那你不後悔?”
“不後悔!”
“好。”
說着,冷情兒向牀底下一摸,立刻一個酒壺出現在了她的手裡,看着手裡的酒壺,她輕輕一笑,得意洋洋地說道:
“看到了吧,不給我,我自己找。這壺可是比你那壺多多了。”
“那我要你那壺。”說着,黎飛安便要過來搶,冷情兒連忙出言阻止他,“不許搶,你要是搶,我便將這酒摔了也不給你。”
“不要摔,摔了多可惜,我不搶了,那你怎麼纔會給我啊?”
黎飛安說着還噘起了小嘴,看着他因醉酒而露出的撒嬌模樣,冷情兒還真是覺得很有趣,只見她盈盈一笑,只吐出一個字:
“換!”
“好,換就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