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兒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明明不是說她只是因淋水而受了嚴重的風寒嗎?怎麼到現在還不醒?”
黎飛雲焦急地問着面前跪倒在地的攬月。自那場大火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七天了,黎家堡的狀態還算穩定,黎飛陽只是吸入了一些濃煙,昏迷了兩天便醒了過來,黎飛雲的病情更輕,只睡了一天便甦醒了,黎飛安仔細調查了起火的原因,原來不過是下人不小心打翻了火燭,而正好掉到了酒罈上,才引起了火災,並不是什麼人蓄意爲之。但是最讓這三個人擔心的,是至今昏迷的冷情兒,七天了,她一次都沒醒過,黎飛雲當然心急如焚,而今天攬月爲她把過脈後,竟然在他們的面前直接跪了下來,他們就知道事情恐怕是很嚴重了。黎飛陽拍了拍黎飛雲的手,拉着他站在自己的身邊,然後平和的問道:
“攬月,有什麼話儘管直說吧!”
“回幾位公子,小姐恐怕……恐怕命不久已了。”攬月的話才一出口,整個人已經哭的成了淚人。
“怎麼會這樣?”
“其實小姐的身體本就十分不好,剛到‘桃源’時,奴婢就已經診出她的壽命不長,當時活不過三個月,後來小姐被我家主人感化而動情,便更是多次讓我用銀針刺穴來提她的精力,這無異於雪上加霜,後來聽說軒兒碧兒的事,她就大病了一場,差點救不回來。還好主人用天山雪蓮爲她續命,才得以保她暫時平安,這些日子,小姐一直都是靠着用天山雪蓮做的補藥在護着心脈,但這一次,小姐因淋水,本就讓風邪入體,再加上堂主的死,更是讓小姐的心脈再次受損,如今就算是華佗再世,恐怕也難有辦法了。”
“原來她一直都是在硬撐着的,”黎飛雲傷心的低語道,胸口一陣陣的刺痛,他不禁用力抓着自己的衣襟,痛苦地看着黎飛陽:“她原來一直都這麼辛苦,我卻一點都沒發覺,虧她還一直當我是知己,我哪裡配得上她這樣的稱呼,哥,我好痛苦,要是能代替她痛,那該有多好!”
黎飛陽將他摟入懷中,溫柔地撫着他的頭髮,其實他的心裡又何嘗好受,心中的難過並不比黎飛雲少,只是他必須堅強,因爲這樣才能保護黎飛雲,他輕聲地安慰着懷裡的人,聲音也有着一絲顫抖:
“雲,別這樣怪自己,要怪,我們大家都有錯,她總是處處在爲別人着想,卻從不考慮自己的感受,把所有的事都放在心裡,這樣的她身體怎麼能好。是我們太自私了!”
“哥,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事到如今,盡力就好。”黎飛陽輕聲安慰着黎飛雲,又看向跪在地上哭着的攬月,“你也起來吧,這幾天你也是一直守着情兒,沒休息過一天,你也盡力了,所以不要太自責。先回去歇着吧!”
攬月施了一禮,含淚退了下去。黎飛安默默地看了看黎飛陽,轉身也離開了,黎飛陽沒有去阻攔,因爲他知道,此時的黎飛安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冷情兒的房間。
坐在牀邊,看着冷情兒蒼白的臉龐,黎飛安的心很痛很痛。他握住她的手,再次撫上那腕上的七彩琉璃鐲,竟突然對着那鐲子說起了話:
“得到你,是因爲聽傳言說你可以滿足一個願望,所以纔將你送給了她,但是我不想讓她知道,因爲她知道了,絕不會把這個願望用在自己身上,而如今,她這個樣子,想必你也一定知道,那就請你滿足我的一個願望:讓她不要消失掉。”
說着,他的指尖突然一用力,那精美的七彩琉璃鐲瞬間出現了一道裂紋,接着“啪”的一聲,裂成了兩半,滾落到了地上。黎飛安沒有去管那破碎的彩鐲,只是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喃喃地自語道:
“情兒,我的願望能實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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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情兒飄飄蕩蕩地在虛空中飛過,再一次落在了那通往地府的幽冥路上,看着曾經走過的路,冷情兒苦笑了一下,只是這次是她獨自上路了。嘆息着,她慢慢地向前走,不過還沒等到那扇硃紅的大門前,她突然感到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的腰,帶着她向後退了回去,遠遠的離開了那扇大門,等站穩身形後,她才奇怪地回過頭,卻發現一個熟悉的面容正笑着看着她,冷情兒禁不住吃驚地喊出了聲音:
“傾城!”
沒錯,將她帶離幽冥路的正是旭夜,只見旭夜將她的身體轉向自己,上下打量着,心疼地撫摸着她的臉頰:
“你看你,又瘦了這麼多,怎麼就不知道要好好照顧自己呢!”
“我一直對自己很好啊!我每天都按時吃飯、吃藥,也常和其他人在一起聊天、說笑,過的很輕鬆啊!”
“是嗎?”旭夜故意拉長了音調,懷疑的語氣不言而喻,冷情兒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又聽到旭夜繼續說道:“可我怎麼聽說你吃的飯比貓還少,說的話、做的事也都是一些費心費神的,哪裡輕鬆了!”
“你是聽說誰的,只怕是誤傳吧!”
“是嗎?謹!”
謹!冷情兒聽到這個字,整個人一下子精神了起來,她四下看去,竟發現就在她的正前方不遠處,付謹揹着手,正向他們走來,嘴角是滿滿的笑意,向旭夜解釋着:
“我可是纔下來的,怎麼會誤傳?情兒是怕你擔心,才否認吧!”
“謹!”冷情兒掙脫開旭夜的手臂,直直地撲到了付謹的懷裡,擡頭看着那一如平常的笑容,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停落下:“謹,我好想你!”
“情兒,我也想你!”付謹溫柔地幫她擦着眼淚。
“謹,爲什麼那時你要騙我?明知道自己走不了,還要騙我,你不知道我會爲此傷心嗎?”
心疼地撫上她的頭,付謹的眼中也是滿滿的不捨: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那時的情況,我若不那樣說,只怕就不只是死我一個人了吧!”
“其實這些我的心裡都清楚,但正因爲太清楚,反而才最傷人。”冷情兒幽幽地說道。
“喂喂喂,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旭夜在一旁不滿地打斷了他們的敘舊,一把將冷情兒又搶回自己的懷裡,微怒地看着這兩個人,“有誰能給我解釋一下?”
“沒什麼好解釋的,因爲本來就沒有什麼。”付謹聳了聳肩,一臉的坦然,“若真要個說法,那就是情兒比較依賴我,但卻不是愛我。”
“是真的嗎?”
旭夜又沉着臉看着懷裡的人,只見冷情兒無奈地笑了笑,點了點他的額頭:
“你啊,就是愛吃醋,我的心意難道你不懂嗎?”
“懂啊,但吃醋不是正常的嗎?任何人都不喜歡看見自己心愛的人與別的異性走的太近吧!”
旭夜一臉的不高興,把冷情兒逗樂了,她輕輕地將旭夜的臉拉下來,主動地將自己的嘴脣在他的嘴脣上輕點了下,然後看着他問道:
“這下滿意了吧!”
“情兒,你,你吻我!”旭夜摸着自己的嘴脣,一臉的不可思議地看着冷情兒,臉色微微泛紅,話也突然結結巴巴起來,“這,這可是我們之間第一次……親吻,還是你主動的!”
“也是最後一次了,對嗎?”
冷情兒的表情突然變得異常的平靜,她靜靜地看着面前的旭夜和付謹,又露出了平日裡那淡淡的笑容:
“我雖然傷心,或是開心,但其實都影響不了我的判斷。我知道,傾城將我帶離那幽冥路,就已經證明了你們不會讓我去地府,這樣的話,我只能再回到人間去,繼續活下去;而你們怕都已經是進過地府的人了吧,此番這樣來阻攔我,回去不會受罰嗎?”
“爲了你,受罰也願意。”旭夜的樣子突然像個小孩。而付謹則笑着安慰她:“放心,你的陽壽未盡,本就不該死,所以我們是不會受罰的。”
冷情兒點了點頭,旭夜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爲難地說道:
“情兒,你何時纔可以不這麼聰明,真希望你笨一點,至少心不會這麼累,也不會活的太辛苦。”
“傾城,我只是按真實的我活着,雖然辛苦,但卻能證明着我的存在,這就是我活着的價值吧!”
付謹向上面看了看,對旭夜提醒道:
“時候不早了。”
“嗯。”
旭夜不捨的又緊緊地抱了冷情兒一下,這才放開了她,他和付謹站在一起,兩個同樣愛她的男子,如今卻都已經與她陰陽相隔,這份情,怕只能來生再續了。冷情兒心中傷感,但臉上依然笑着,她柔柔地問道:
“不知這一別,我們何時能再見?”
“總會有機會的,或許來生,我們還會愛上對方。”旭夜深情地說道。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還能像現在這樣守着你,這樣就夠了。”付謹溫柔地看着她。
知足了,她真的該知足了,這兩個男人,爲了自己,即使成爲了魂魄還是在爲她操着心,而她又怎麼能辜負了他們的一片好意呢?她笑着向他們揮手,而身形,則向相反的方向飄去,與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她在心裡大聲喊着:再見,我的愛人們!若有緣,我們來生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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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飛安突然感到手中冷情兒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大喜過望,他連忙在她的耳邊連聲呼喚:
“情兒,情兒,情兒醒醒,我是飛安!情兒,情兒!”
冷情兒的睫毛微抖,接着,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着黎飛安喜極而泣的模樣,她淡淡一笑。黎飛安太開心了,他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了,只是傻傻地流着淚,卻笑着不停對她說道:
“我就知道,我的願望你一定會實現的,我就知道。情兒,謝謝你,謝謝你醒過來,謝謝你!”
“飛安,我回來了!”
冷情兒的聲音弱的如同一縷青煙一樣虛無,但卻還是讓黎飛安開心不已,過了許久,他纔想起去通知其他人,連忙放下她的手,安慰地說道:
“你先在這裡乖乖地待着別動,我去找攬月來,還要把你醒了的事告訴陽哥和飛雲。你等我,我去去就回。”
看着黎飛安像個孩子似的開心地跑了出去,冷情兒收起笑容,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她真的又活過來了。
傍晚時分,黎飛陽和黎飛雲才離開冷情兒的房間。自從她醒來之後,這三兄弟便一直守在她的身邊,足足待了一下午,這要不是她開口攆他們走,只怕他們還會守上一夜。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陣,冷情兒的體力似乎恢復了不少,人也比之前醒的那次更有些精神,她看着今晚負責守着她的黎飛安,心中不免有些不忍,於是她又勸道:
“我已經沒事了,飛安,你也回去休息吧!”
“不要緊,我在你這裡一樣可以休息,看着你,我才放心。”
看着黎飛安堅定的眼神,冷情兒知道自己多說無益,輕嘆了口氣:
“其實你們這麼做又何必呢?該走的留不住,該留的也走不了。”
“你知道了?”黎飛安聽到她的話中別有深意,立刻想到了她的病,試探着問道。
“攬月已經告訴我了。”
“她怎麼能……”黎飛安正想埋怨攬月,卻被冷情兒打斷了,“你不要怪攬月,我很早就對她說過,讓她不要隱瞞我的病情,我想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時間,這樣才能在這有限的時間裡多做些想做的事,以後纔不會留有遺憾。”
“情兒,我不會讓你死的。”黎飛安下了決心要改變這個結果,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別爲難自己了,飛安!”
冷情兒看出了他的想法,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正有些發愁時,她無意中看見了放在一旁長案上的玉壺冰琴,用手指了指,乞求地眼神看着他:
“飛安,我想彈琴。”
“不行,你手臂上的傷還沒好呢!”
“沒關係的,已經不疼了,結痂了。”
“那也不行,你才醒過來,身體還太虛。改天吧!”
“可我就想現在彈,求你,給我拿過來好不好?”
看着冷情兒一臉期望的樣子,黎飛安終於拗不過她,扶着她,讓她靠坐在牀邊,後面放好枕頭,然後又將琴抱了過來,放在了她的腿上,看着一切準備就緒,冷情兒衝着黎飛安感激地笑了笑,然後雙手撫琴,輕柔地彈唱起了那首《雪花紅梅》:
天已黑了 太陽在休息
遙遠的夜空看見閃亮的星
幻想着你我的天空
自由自在的飛翔
陪我歌唱坐在彎彎的月亮
秋天過了 寒冬快來了
看見梅花枝葉散落在眼前
星光閃耀的夜
卻觸不到你的臉
獨自眷戀回憶再不能停息
雪花紅梅飄 在空中
你的關懷 總讓我感到心動
想起你的溫柔
心情像花一樣紅
其實我也害怕寒雪的刺痛
雪花紅梅飄 夜冰凍
燭光點燃讓我幻想着美夢
北風吹呀吹 慢慢流下了眼淚
只能思念 讓愛隨着風飄蕩
不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