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孩子終於開口,顏胥急忙又問道:“那你是迷路了嗎?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荒山上?”
孩子卻使勁地搖了搖頭,也不知意思是說自己並非迷了路,還是說自己不是一個人。顏胥見狀立刻又換了一個問題,繼續問道:“你身上的這些傷,又是怎麼弄的?”
孩子終於又昂起頭,慢聲細語地回答道:“這是額剛纔從山上滾下來的時候摔的。額在這林子裡已經住了十來天哩,磕磕碰碰很平常,不礙事兒。”
“住在林子裡十來天?你一個孩子,爲什麼要獨自住在林子裡呢?”
“額自打迷路後奏一直靠在山上掏鳥蛋,在地上挖野菜根吃着過活。今天額本來是想去山上再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抓只麻雀啥的,沒想到卻突然下起了雨。”那孩子說着,環顧着四周道:“這個洞也是額先發現的。額本來是打算回到這裡來躲雨的,沒想到會有人在洞裡生起了火,額實在覺得太冷奏只好鑽出來哩。”
孩子這樣說讓顏胥更是覺得吃驚:“莫非洞裡的那些蛋殼和骨頭,都是你吃剩下來的?”
“是哩。山裡的食物很難找,那些東西都還是額三天前吃的。從那之後,額便再也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哩。比起生的鳥蛋和肉,這饃可好吃多了!”孩子說着便將手中的饅頭全都塞進了嘴巴里,腮幫子鼓鼓的,卻仍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顏胥心中又驚又憐,索性將最後一點乾糧也全部給了那個孩子:“好吃你就多吃點吧。你的家人現在又在哪裡呢?”
“額爹在額很小的時候便失蹤了。娘同額走散了之後,額不知怎麼地就走到了這片山谷裡。”
“那你怎麼不去附近的鎮上求助呢?”
“這兵荒馬亂的,額咋能知道鎮上的人究竟是好人的還是壞人哩?幸好叔叔你是個好人。”
那孩子已經將手中的乾糧全部吃完了,似乎恢復了不少體力,話也多了起來。但他這樣的一番回答,卻將顏胥說得滿頭霧水:“兵
荒馬亂?這又是什麼意思?”
就在顏胥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問下去的時候,卻又見那孩子伸手到自己衣服的裡襯中,掏出了一柄銀色的長命鎖。他將長命鎖上的卡扣打開,從中取出了一張黑白照片遞給了顏胥:“這是額爹留下的最後一張照片。額和娘都不識字,叔叔能幫額看看這上面寫的究竟是個啥嘛?是不是額爹留給額的啥話?”
顏胥接過照片,卻立刻被照片上的內容驚得張大了嘴巴。他看了看滿臉真誠的孩子,又看了看照片:“孩子,你知道現在是哪一年嗎?”
“額只知道外面正在打仗哩,到處都是危險。”孩子咧嘴一笑,他的回答卻讓顏胥大跌眼鏡。
竇金榮忍不住又譏笑道:“顏胥,你真是腦子進水了。這小野孩兒不僅傻,還是個瘋子。他以爲自己活在戰爭年代嗎?什麼正在打仗?淨說瘋話!”
顏胥瞪了竇金榮一眼,表情卻明顯緊張了起來:“那孩子你告訴我,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你多大了?”
孩子不明就裡地仍保持着那副純真的笑臉:“娘告訴額,那年額虛歲三歲。叔叔你快告訴額,這照片背面寫的究竟是啥嘛?”
“照片上寫的是你們拍下這張照片的時間。這樣算來,你應該是戊寅年出生,屬虎的對吧?”
“對!叔叔你算得真準!”孩子笑着拍起了巴掌。
顏胥這次的的確確開始相信,自己眼前的孩子並沒有說謊。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像小說中所寫的一樣,在荒野中遇到了一個來自上個世紀,對當今世界一無所知的人。
他立刻蹲在了孩子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誠懇地道:“孩子,你一個人躲在這林子裡可不是長久之計。叔叔知道你經歷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你對我接下來的要求會感到害怕。可是外面的世界現在已經安全了,你不如跟着叔叔離開這裡,一起回家裡去吧。叔叔還有個兒子,你們倆可以一起做個伴。”
“可是,可是萬一額娘她回來了
,找不到額又該咋辦哩?她肯定會着急死的。”
“我保證一定會想辦法繼續尋找你母親的下落的。你相信叔叔,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你是個好人,額相信你,也願意跟你走……額已經在這等了這麼多天,額娘她說不定已經不會再回來哩……”孩子猶豫了一下,說出自己的決定時卻顯得十分平靜。顏胥知道,如果這孩子不是經歷了許多磨難,是根本不可能有如此表現的,心中對他更加同情了。
“我叫顏胥,你叫什麼名字?”顏胥撫着孩子的腦袋問道。
“額,額叫,錢岱——”
從這時開始,顏胥和錢袋兒的命運軌跡便神奇地相交在了一起……
“啥?恁分給他乾糧也就算咧,咋現在還要帶他一起走?俺是絕對不會同意跟這樣一個小野孩兒同路的,恁做出任何決定之前,能不能先問問俺會不會有意見?”見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不熱鬧,洞裡的竇金榮再也坐不住了。
“你當然會有意見,只要是不順你意的事情,你無論如何都會反對的!”
“顏胥,你說什麼?俺從剛纔起就一直忍着你讓着你,你還蹬鼻子上臉,想造反了不成?”
“造反?竇老闆你還真當自己是個土皇帝呢?”顏胥扭過了頭,用冷冰冰的視線將竇金榮從頭到腳掃了一遍:“他只是個孩子,難道你打算把他繼續留在這山上活活餓死嗎?如果你覺得我的做法不妥,或者礙着你什麼了,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分道揚鑣,你的贊助我也不要了,再會!”
竇金榮沒想到顏胥會突然如此強硬起來,登時便傻了眼,立刻從錢包裡掏出了一沓已經溼透的現鈔塞進了顏胥手中:“顏胥,顏教授,俺,俺給你錢,你千萬別衝動!你把俺們三個丟在這荒郊野嶺的,簡直等同於謀殺!再說外面現在還下着這麼大的雨,你又能走去哪兒嘞?”
顏胥卻沒有再理他,只是將衝鋒衣頂在頭上,揹着那個孩子徑直朝洞外的雨中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