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 15

程有念在腦中迅速理了一遍周安和周墨的關係。

堂哥表弟?表哥表弟?……在過了一遍之後發現一件很嚴重的時候, 如果沒錯的話星期六先生的父親就是那家名叫安南的西餐廳的老闆,兼36D的腦殘粉。她這才發現自己認識周墨有些年頭,對於他們家裡是幹什麼的全然不知, 就連溫景的父母她也不過是大概知道個在民企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具體什麼職位哪家企業也是一概不在。

原來算半個小開的來的啊……

他們倆既然是表兄弟, 那怎麼先前在威士忌吧撞見跟見了陌生人沒什麼兩樣?果然是豪門恩怨吧……兄弟感情不合啊, 感情不合。可是感情真不合?幹嘛又一個進了醫院一個還來照看?

這條思緒想到一半就被另一邊周墨的父親是蘇雅的粉絲這件事奪去了重心, 程有念剛想脫口而出說“誒?聽說你爸是36D的腦殘粉,你媽對此沒意見嗎?”,身側的人就一溜煙兒的跑了出去, 耳邊隨之傳來醫院走廊特有的通透的腳步聲。

病牀上週墨幾乎是在溫景轉身撒腿跑出去的同一時間試圖起身追出去,周安見狀忙上去制止, 混亂之際, 周墨手上輸液管裡腥紅的液體漸漸往上爬。

“滾回去。”

程有念隨手一甩揹包砸中了周安的後背, 她皺着眉頭也不知道是對誰喝斥,聲音是不容置疑的那種有力。乘着周墨因那聲“滾回去”發憷的時候, 程有念挎着大步往房裡走了兩步把他按回了病牀上,並且壓低了他的手等輸液管裡的血色漸漸褪去纔再次開口。

“溫大小姐也就是言情小說看多了,跑一跑,你真去追她跑的更來勁兒。等過一會兒她看沒有人追來感覺再也不愛了,一個人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哭泣的時候, 再有人出現的話才事半功倍。不過……按照現在你們的情況分析, 你去不太合適, 所以今天……”

程有念忽然停頓了一下, 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後擡頭繼續說:“今天接下來一個小時裡我替你去收拾這個爛攤子, 如果收拾好了你就記得又欠我一頓梅菜扣肉,你不記住也沒關係反正我是會幫你記住的。如果我收拾不好的話, 就只能說明你一定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天怒人怨的事了,就等着下次我見到你的時候扒了你的皮吧。”

她噼裡啪啦的一股腦兒的說完,調了調肩上的揹包帶子轉身,可走出去沒兩步又折回來探出了半個腦袋:“至於你嘛,星期六先生……你就安心養病,萬一哪天溫小姐心情好了原諒你了,或者心情不好了想來殺一殺你的時候……你懂的反正。”

語畢,壓根兒就不給人反應的時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溫景跑出去沒多遠,剛過一個走廊轉角就慢下了步子但耳邊卻並沒有傳來熟悉而紊亂的步伐,她一邊走一邊悶聲開始罵,連帶周墨以及程有唸的親朋好友祖上十八代都一道問候了一遍。

程有念修長的指和她手裡的紙巾出現在溫景面前的時候,她才擡起了一直低着的頭:“老孃又沒哭……”說話的聲音分明是哽咽。

“在你程大爺面前竟然還敢自稱老孃,溫景你是要造反啊。”程有念拿紙巾胡亂的擦着溫景臉上的淚痕,動作之粗魯卻還不算殘暴,擦了兩下像是沒了耐心乾脆把連同另一隻手裡的一整包紙巾都塞到了溫景懷裡。

“你要不要看一下你現在這幅鬼樣子?……我覺得要。”程有念邊說邊把打開了手機相機還調到了前鏡頭放到了溫景眼跟前。

溫景見了自己的模樣先是忽然有了嚎啕大哭的氣勢:“你你你……你欺負我!……”不出三秒鐘又很快破泣爲笑。

“你現在知道你的樣子醜的多好笑了吧。”程有念收起了手機,雙手環胸半依着牆,還連着喊了兩遍她的名字,“溫景溫景,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怎麼了,可說到底,就是個男人而已。就是個男人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溫景聞言也不哭不笑了,好不容易恢復到了正常狀態跟她嗆聲道:“拉倒吧你,也就現在在這兒尚可以冷眼旁觀的時候裝裝情感專家,我們倆什麼事兒你都不知道呢,還裝什麼情感專家。‘就是個男人而已’,噗噗,餘時大哥不也就是個男人而已,怎麼就光見你死活拽着個男人不放啊。”

程有念一時語塞,憋出了句:“他……不是個男人。”

溫景一愣,復而以迅速咯咯咯地大笑起來:“啊哈哈哈……你說……你說餘時大哥不是男人,我我我……我現在就去論壇發帖就寫你說林老師不舉……啊哈哈。”她臉上還掛着半乾未乾的淚痕,笑起來的模樣甚是滑稽。

“我呸,你他母親的纔不舉呢……我的意思是,他可不光是個男人。”

“哦!原來不光是男人,還是個女人啊。”溫景恍然大悟狀。

“溫景!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程有念氣結,那人又是笑到捂着肚子蹲下又是站起來再笑蹲下。翻來覆去幾個回合之後,她瞥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怒了,一把拽起了蹲在地上的溫景把她塞進廁所。

“你給我收拾乾淨了,公衛課要是遲到就等着姑奶奶我來血洗清禾市吧。”

溫景擡起頭透過廁所的玻璃鏡反光和程有唸對視,那還故作可憐兮兮的模樣教人不想忘記她剛纔那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也難:“哎呀媽呀,市長千金要屠城了,大家快點回家收衣服呀。”還故意擠了擠眉,說的煞有其事。

“給我舌頭捋直了說話!……不對,給我腦筋捋清了再開口說話,你是哪根筋不對覺得姑奶奶要屠城和下雨是一會事兒了,信不信我弄死你啊!”

“求弄死。”溫景笑眯起了眼,但隨着鏡子裡的程有念嘴角眉眼越發濃郁詭異的弧度,她嘴角的弧度慢慢的就消失殆盡了。程有念眯眼笑的模樣,實在是滲人的很啊。溫景埋頭迅速把臉洗乾淨後,就乖乖跟着程有念去上公衛課。

明明非但沒有遲到還早了五分鐘到了教室,但溫景還是遭到了由於沒有能坐到前排位置所致的身邊幽怨的目光。可比起她們倆一路走來在校園的林蔭路上受到的異樣目光,這簡直就是綿細的毛毛雨和強颱風的對比。

顯然,昨天晚上身爲流言製造機的一號溫景和二號程有念,作戰行動十分成功。

溫景對此卻沒多大高興之意,還有些後悔自己一心爲了公開某人證件照的莽撞之舉,程有念倒是坦然,她可不習慣那麼多奇怪的目光。但誰讓她那張證件照拍的實在是傻的特別可愛傻的特別好笑,總之就是特別的傻呢。

可畢竟莫名其妙在程有念旁邊活無辜受了許多白眼,現在還得在這兒受她的白眼,這使得溫景十分不快。至於這樣的好處,就是她把周墨這個人暫時性的拋到了腦後,腹誹也全然變成了:昨天還說獎我小紅花來的,說好的小紅花呢?我的小紅花呢!怎麼變成小白眼兒了!……再說關我什麼事啊,你怎麼不怪自己莫名其妙的玩暈厥浪費了一整個上午加中午啊,還有沒事兒吃什麼飯,不吃飯就不用遇到周安哥了啊,不遇到周安哥我就不用神經兮兮的試探人家家底試探到周墨那兒了……媽的,都他母親的怪星期天啊!

林餘時走進教室時裡面繁亂的嘈雜聲靜默下來的瞬間打斷了溫景就要回歸到煩躁的思緒。

溫景別過頭視線所及之處剛好是程有念大大的笑臉。真沒出息啊,沒出息……她在心裡暗罵了兩句,前一句是罵程有念,後一句,她總覺得是在罵自己。

能讓程有念笑得露出那麼多顆大白牙齒的人,普天之下估計就只有林餘時了。她笑的原因,不外乎兩個,一則林餘時在走進教室後不着痕跡的顧盼了一番對上程有唸的目光時他勾了嘴角,二則他環顧教室時的目光在程有念這個把月裡的固定“專座”稍稍停滯過一下。

公衛課一向是一開始就直接切入主題,誰都知道,林餘時的課堂根本不需要做點名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

上課的間隙,溫景側過身小聲地問程有念:“有念,我有個問題好奇很久了……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林老師啊?”

林餘時教師的身份還出現的不久,溫景就已經慢慢習慣叫他林老師了。原因之一,就是林餘時真的是那種會讓她心生敬畏然後敬而遠之的人。也因此對於程有念和林餘時的事她不持反對態度但也不持贊成態度,一來是沒有立場,二來是覺得兩個人實在懸殊,代溝的問題是不容小覷的,也就只有程有念坦然的完全無視了這個問題。

“嗯?”程有念輕應了一聲,然後低下了頭像是陷入了沉思。

“我實在想不明白,你想啊,你第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你見到他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情景,你肯定忘記了吧……你穿開襠褲的時候人家都已經青春期叛逆了,你叛逆的時候人家都已經可以娶妻生子了,程有念,你究竟是怎麼跨過這個心理障礙的?”

“初中的時候。”

程有念沒有理會溫景的長篇大論而是就上一個問題給出了肯定的答案。而她更想說的,其實是她記得的。

她總覺得,林餘時這樣一個人,竟能教她遇見,也是上帝的眷顧了。

程有念終是承認自己記性一般,但有那麼幾件事卻記得格外清楚。

她清楚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林餘時的時候,前一天夜裡下了場不大不小的雨,一直到早上也沒有停,少年額前的碎髮沾着零星的露水身邊環繞着氤氳霧氣,手裡捧着林母讓他送來給新鄰居的蛋糕。她現在想來也覺得只能用那個被用爛了的形容來說那少年纔有那麼一點點的貼切——整個人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