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Chapter 38

程有念這個人記性差的很, 忘記很多事。就像此後一次她在商場裡玩失蹤,一定是因爲忘記了她玩失蹤的時候有人着急過。因爲難產,偏頭疼這病, 算是打孃胎兒裡帶出來的了。也正是因爲她身體不好的關係, 林餘時才耐着性子慣着她的。而確切的來說, 應該是她打孃胎兒裡帶出來了一身的毛病。

還有就是, 程有念這人記性真的差的很, 真不知道她學業是怎麼全優的。不過還好,她雖然記性差,但林餘時記性好, 他幫她記住就可以了。而且有些事情,真的也不用她記住。

林餘時抵達清禾的時候, 這座城市被籠罩在一團薄霧中, 暮色四合, 這座城市與倫敦最像的地方是氣候。他在等行李的時候開機接到的第一個電話是來自程伯父的,他看着手機屏幕上的來電就知道一定是程有念又惹出什麼事兒了。

果然, 她去了倫敦。

“幫我訂一張去倫敦的機票,要最近的一班……謝謝。”

林餘時把自己的行李交給了來接機的人,就又過了安檢呆在候機廳等候登機。他回清禾收到的第一份厚禮,就是自己得馬不停蹄的再回一趟倫敦去把程有念這丫頭拎回來。

她爲什麼要去倫敦?

林餘時晃了晃手裡空了的咖啡杯,機場廣播響起提示登機, 他起身將咖啡杯丟進身邊最近的垃圾桶裡捻了捻手裡的機票登機。從清禾到倫敦, 十一個小時的飛機, 他在飛機上睡了一會兒, 被旁邊的嬰兒的哭聲吵醒之後再睡不着了便拿了本雜誌翻。十一個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在飛機上這種腿都伸不直的地方,就顯得長了。

飛機抵達倫敦希斯羅國際機場時已是次日午後, 剛到的時候還下着雨,等林餘時辦完入境手續碰到前來接機的宿舍經理時天已經放了晴。

喏,倫敦的天,說起來還有點像那丫頭。

林餘時見到她的宿舍時不禁暗歎那丫頭倒也憋得住,站在狹長昏暗的走廊盡頭,他擡手剛要叩門又想也許還沒倒過來時差便拿出了手機撥通了程父給的那串號碼,果然——沒人接。他又耐着性子,到了第三個電話,纔有人接聽。

“餘時!”她接的很快,聲音也不同與想象中剛睡醒那般慵懶反之語調還十分輕快。

門被打開的時候,林餘時就看見程有念抱着個水瓶傻樂,樣子傻的不知道還以爲真是個乖傻丫頭,決計是想不到她平時那般叫囂跋扈的模樣。他習慣性扣着她的腦袋揉了揉頭髮:“怎麼這麼不叫人省心呢……倒是長高了不少呢。”他記得他第一次見她時候,她身高都不到他腰間,如今已經快到肩頭的位置了。

林餘時最後以兩塊藍莓味的芝士蛋糕,幾乎不費任何脣舌就把程有念帶了回去。他總覺得程父說的那句“她比較聽你的”並非真的程有念比較聽他的,而是程父用的方式不對。程父調侃間提到童養媳的時候,他腦中猛然閃過一個念頭——那丫頭該不會是喜歡自己吧?他蹩着眉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但林餘時在程有念醉酒衝他傻樂的時候——還是別想太多了。

蘇雅因爲和程有念林餘時小聚時沒能說成蘇牧的事情,便又約了林餘時出來在咖啡廳單獨會面。在聊完蘇牧的情況,林餘時答應下市立醫院的職位之後,蘇雅跟他晃着攪拌勺有一搭沒一搭的敘起舊來:“誒,看着有念那丫頭炸毛的樣子,某人好像很歡喜啊。”

林餘時淡淡皺了皺眉:“有嗎?”

“你別告訴我你自己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高興,什麼時候不高興。別人不知道正常,你自己還不清楚嗎?”蘇雅低頭噙了口咖啡。

林餘時不響。

蘇雅見狀差點沒被一口咖啡噴出來,她拿紙巾擦了擦嘴角,說:“你不會真不知道吧?……”林餘時還是不作響,擡了擡眼瞼瞟了她一眼。蘇雅皺了皺鼻子:“你知道我當初爲什麼提分手嗎?其實原因不是你要去倫敦了。”

不會有人想得到蘇雅和林餘時之間的分手是蘇雅提的,更不會有人想到,她提分手的時候,林餘時就“哦”了一聲,根本沒有問原因也沒有要問原因的意思,更別說什麼挽留了。

“難道還是因爲那丫頭?”林餘時下意識的隨口接了一句。

“是的。”蘇雅這話一出,對面的人就顯然有些坐不住,一副“難道她也找你喝咖啡去了?”的疑惑表情。蘇雅說:“我想我可能不及程有唸的執念深的關係吧。”

他眉頭蹩得更緊了些——那丫頭該不會是真的喜歡自己吧?

“也就你看不出來她喜歡你吧,超明顯的好嗎?”蘇雅甚至有些忍不住都想要笑出來了,“我那天逗她玩兒的時候,你也不是沒看見那丫頭炸毛的樣子。”

林餘時還沒緩過神來,程有念就已經以一個實習護士的身份蹦出來了。他想起了蘇雅那句:超明顯的好嗎?……林餘時結束手術,在休息室門口聽到了裡頭傳來了熟悉的嬉笑聲,不知出於什麼緣故,他就說了:“張醫生好精力,下班了都不回家,真是肯爲公共醫療事業獻身的好青年啊。”

動機不明。

同樣動機不明的是他特地把蘇雅約在程有念最愛的張記聊蘇牧的事,在張記沒有看到程有念,他都覺得自己失落的十分莫名其妙。林餘時盯着奶茶出神,蘇雅已經開始對流言大吐苦水:“別的也就算了……懷孕這事……我爸還不知道我得了這病,要是他看到了得急死。而且影響也不好……畢竟也是隱私……”

蘇雅斷斷續續的說着煩得有些語無倫次,見林餘時有些出神就拿手在他面前晃了下來:“嘿,你怎麼了?”

“哦,沒事。”林餘時剛說完,那丫頭就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當着衆人做了一件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

她強吻了蘇雅,動機不明。

等那丫頭瀟灑的絕塵而去,林餘時還楞了好一會兒。蘇雅倒是先緩過神來,皺着眉呢喃着:“不用……謝?”她目光瞥到窗外對面綠化帶邊的攝像機,才明白了淡淡挑了挑眉:“看來問題解決了。”

蘇雅輕輕吸了吸鼻子,見林餘時還發憷就揶揄道:“誒,你該不會是現在在這裡吃起一個女人的醋來了吧?”

林餘時睨了她一眼,沒說話裹了裹外套就面無表情地起身走了。

他再見到蘇雅是在程家宴會之前,期間那丫頭歇斯底里的在他辦公室說的一串話倒是替他解惑。那丫頭是喜歡他,只是確定了這個事實之後,林餘時吃驚之餘,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想的,或者說由於他太吃驚了,導致不知道該有什麼想法。

他在申請完蘇牧的手術由自己主刀之後兩個人就約在醫院附近的一家茶餐廳。林餘時分析完蘇牧目前的狀況後,也坦然保證雖然有一點風險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就等排刀了。蘇雅聽後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道了句:“謝謝。”

“其實我們醫院腦外的範醫生也挺好的,你之前也不用偏把我拐來的。”

“交給其他人我不大放心。”蘇雅如是說,“這次,還是謝謝你了。”

林餘時輕輕嗯了一聲,遂道:“晚上宴席我們一塊兒參加吧,先各自去換禮服,然後……”他低頭看了看晚上的手錶,“六點,在白杏門口見吧。”

蘇雅倒對他這個奇怪的意見沒有異議,只勾了勾脣角,道:“你是有多想看程小姐炸毛的樣子啊?……其實你也不用有負罪感,她都二十了,就算你見到她的時候她才九歲那又怎麼樣?那丫頭,已經長大了。倒是你,我看倒像個三歲小孩……林醫生,逆生長沒什麼,心智逆生長的話問題可就大發了……也不對,你一定要死板的熬成一個的老古董嗎?”

林餘時細細嚼着蘇雅的話,他本來想反駁卻頓了很久只挑了挑眉,沒說話——還蠻想的。

林餘時和蘇雅到場的時候,已經遲了挺久的。他一進門就瞥見了那丫頭穿着年前自己送的紅色小禮服,端着盤小蛋糕吃的不亦樂乎。那丫頭見了他們倆的到來,欲蓋彌彰的附耳跟溫景說了句什麼然後踩着小高跟鞋彆扭的走上了樓。等那人上了樓,他撲哧輕笑了一聲,還的確是蠻想看她炸毛的樣子。

但是很快,那丫頭換了一身禮服再下來答應周安的邀舞時,就輪到林餘時炸毛了。蘇雅倒是沒想到會和程有念撞衫,只是那丫頭換了身衣服下來和別人走進舞池的時候,她還是饒有興致的從侍者那裡拿了杯紅酒看着林餘時面無表情地扮面癱撲克臉的樣子:“林醫生,你炸毛起來的樣子……還真是可愛的特別啊。”

“真是有意思。”面對林餘時笑裡藏刀的目光,蘇雅放下了酒杯提議,“不如現在我們過去,然後你跟那個小刑警交換下舞伴啊。”林餘時揚眉點了點頭,動機——不明。

而後去救場,更是動機不明。

在這之前,林餘時只用動機不明這個四個字就全全概況了所有狀況。

“我說,林醫生,讓你承認喜歡一個人,就這麼難嗎?”

直到現在,他耳畔迴響着蘇雅的話,骨節分明的指輕輕撥開了懷裡那丫頭站在臉上的幾縷溼漉漉的頭髮。林餘時擡了擡手腕上表睨了一眼,輕聲呢喃了一句話。

“現在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馬車都變回南瓜了。丫頭,你不是應該馬上回去報仇嗎?果然是健忘吧……記性還真是夠差的,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