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家少爺有請。”老叟向沐澤赫行禮。
“多謝!”沐澤赫感激不已,隨着下人繞過迂迴的長廊進入溫閣的主家,雖說比不得王府的氣派,卻也是一處僻靜優雅的處所,可見主人的眼界和心性。
“公子,這便是我家少爺的書房,請進!”下人鞠躬,輕叩房門,爲沐澤赫開門。
“有勞!”
“請。”
沐澤赫剛進書房,那種淡雅沁人的藥香便迎面而來,從不覺得藥香還可如此的讓人舒暢,沐澤赫原本焦躁的心情漸漸放鬆下來,映入眼簾的便是端坐緊盯着他的溫梧楊。
沒有心思細細打量和思考是否眼前的人便是自己要找的溫家少爺,開門見山:“溫公子有禮,在下,”思緒略一轉彎,不知是否該暴露身份,沐澤赫糾結了眨眼的工夫還是決定以真面目示人,“沐澤赫,冒昧打擾,實在失禮。”
沐澤赫的名號江湖之上怎會有人不知,他話音剛落,溫梧楊的腦中便閃過下人通報的,“有位公子自稱是來尋他弟弟的。”心中暗道,莫非問玖還是王室之後。
“沐公子有禮,在下不過一介布衣而已,怎當得起公子的大禮,府上確實收留了一個孩子,只是他姓風,應該不是公子要找的弟弟吧!”溫梧楊的臉上始終沒有什麼波瀾,多得只是待客的謙恭與和氣。
姓風,沐澤赫口中反覆嘀咕這幾個字,他自是知道問玖本就姓風,這麼說也是無可厚非的,只是在這瞬間,他差點要放棄找人的可能,總覺得那個人不一定是自己所要尋之人。
“不知在下可否冒昧請教那個孩子的名字?”
“風問玖,”溫梧楊盯着沐澤赫臉上由悲入喜的情感變化,雖然他不懂他二人之間的情況,可是僅僅看着那般憔悴的沐澤赫,身爲醫者的憐憫之心久久不能平靜,那張毫無瑕疵的臉的背後,究竟掩埋着怎樣的情緒,溫梧楊也試圖去揣摩沐澤赫的心思,卻不得始終。
“正是在下的弟弟,不知溫公子可否帶在下去見他?”沐澤赫懸着的心終是落地了,卻跳的愈發快,想到彙報的人說的命懸一線,他就一心想要確認問玖是否安好。
“看來卻是沐公子要找的人了,放心,他現在平安無事,我這就帶你去見他。”溫梧楊思及問玖起初說的家人不會擔憂,和如今的情況恰恰成爲鮮明的對比,顯然問玖並不想家人見到現在的他,可是出於對沐澤赫的同情,溫梧楊毫不猶豫的答應沐澤赫的請求。
只是下一秒,他便後悔了自己的所爲。
“沐公子,阿玖就在裡面,你自己進去吧,我便不打擾你們兄弟相聚了。”溫梧楊習慣性的喊出那個名字,聽在沐澤赫的耳中卻異常的刺耳。
沐澤赫輕點頭,道了謝,便輕輕推開門,而問玖正躺在牀上小憩,懷着忐忑的心情向問玖靠近,確定他只是安靜地睡着時,沐澤赫終於舒心長嘆,“風兒,我們回家!”沐澤赫從未這般溫柔地在問玖的耳邊說過,斜倚在門外的溫梧楊的心咯噔地抽搐了一下,不知爲何,只是這樣的感受第一次讓他不敢正視自己,只好加快搖扇的速度,平復心緒。
問玖以爲是在夢中,聽到沐澤赫的聲音,傻傻地笑着,淚水卻從眼角滑落在枕邊,心中卻想着:反正就在夢裡,誰都看不到的。
沐澤赫被這樣的淚和笑饒了方寸,在問玖的額前烙下一個久違的吻,“沐哥哥,不對,是哥,哥,我們回家,回只有我們的家好不好。”
問玖在夢中囈語,沐澤赫使勁地點頭,心卻是明瞭的,這輩子他最不可能的就是給問玖想要的生活,放手是遲早的事。
“知道了,不用了,你要陪語樺姐姐,不要擔心我,我長大了。”問玖結結巴巴的說着,沐澤赫情急堵上他的嘴,“快起來,我們回家!”
問玖被這樣的怒吼驚醒,看到沐澤赫正板着臉跪在自己牀前,而那張臉上分明刻着擔心與蒼白,才一日不見,沐澤赫竟然老了那麼多,問玖開始自責,對於沐澤赫的說辭,他竟然毫無力氣反駁。
“哥~”問玖低頭,“對不起!”
“回家~”沐澤赫沒有多說。
“那讓我跟梧楊哥和梧花姐姐道個別好嗎?”問玖靠在沐澤赫的肩膀上,輕聲說。
沐澤赫依舊在意那些除他之外的親暱的稱呼,不過萬幸的是問玖平安無事。
“好!”沐澤赫點頭,就算再不願,只要是問玖所求,以後他都會無條件地答應,畢竟真正能爲他做的也就這幾年了。
“我腿傷了!”
“我都知道。”沐澤赫寵溺而笑,抱起問玖,“瘦了!”
“哥~”問玖靠在沐澤赫的肩頭,目不轉睛地看着抱着自己的沐澤赫,“你老了!”
一夜而已,竟然有此般變化,沐澤赫也終於明白一夜白頭也絕非誇張的。
“你都長大了,我是該老了。”此番言論總顯得太過哀愁,問玖卻完全沒有聽出其中的深意。
“梧楊哥,謝謝你之前救了我,我哥來接我了,我就先回去了。”
“阿玖,看來你是沒有心事了,連說話都有活力了。”溫梧楊調侃道,“回去吧,這個藥帶上,雖然藥材都稀鬆平常,沐公子可能看不上,但是對你的病是最有效的。”
“多謝溫公子美意,我們就此別過,若是他日有何事需在下助一臂之力,望溫公子一定要開口。”
“這個自當,好歹阿玖也喊我一聲哥哥不是。”溫梧楊率性而笑,看着相依的兩個人,心中萌生的想法,又一次讓他自覺無語,“恕不遠送,阿玖、沐公子一路珍重。”溫梧楊執扇抱拳相送,沐澤赫只是微微點頭,問玖衝着溫梧楊招手:“梧楊哥,帶我向梧花姐姐道別。”
溫梧楊點頭,轉身之際,看到出神的溫梧花,搖頭道:“梧花,進門了,人都走了。”只是怎麼安慰都是無用的,這樣的話本是說給自己聽的,卻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縈繞耳際的是沐澤赫對問玖說的,“風兒,我們回家。”浮現腦海的是那張憔悴的蒼白之顏,就此,溫梧楊斷定自己一定是生病了,那個人的身上,潛藏着的故事似乎不比問玖淺,一個生來就雍容華貴的人,爲什麼能夠露出那樣神傷的眼神,爲什麼臉上的表情就算再傷痛都能掩藏的很好,只是眼神卻總是出賣他的真實想法,就算猜不透,還是想要盡力地讀懂,莫非是因着沐澤赫與生俱來的與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