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終散,溫梧楊啓程回溫閣,馬邱成和劉暢也告辭回軍營,只有風末死乞白賴地賴在王府,沐澤赫竟完全把他視若透明,只是看到他和問玖在一旁嘀嘀咕咕,最後竟然動起手來,想都沒想衝上去就是對風末一頓拳打腳踢。
“哥,你別大驚小怪,沒事,沒事啦!”問玖雖然阻止沐澤赫的行爲,心裡卻異常高興,至少這樣衝動的沐澤赫是在乎他的,還是他認識的哥哥。
“風末,我警告你不要在我王府鬧事。”沐澤赫斜眼,輕蔑而視。
“我和親弟弟說話,你一個外人憑什麼插嘴。”風末一句話讓沐澤赫傻了眼,什麼時候他倒成了外人了,疑惑的看着問玖。
“風大哥說他是我表哥。”問玖也是將信將疑地重複風末之前的說辭。
“他說你就信,”沐澤赫冷笑,“而且你認得有這人嘛?”
問玖也心存懷疑,雖然第一眼見到風末他就覺得風末似曾相識,但是要說有這麼一個表哥,他當真是沒什麼印象了,只好對着沐澤赫搖頭。
風末只好百般無奈地說:“哎,就知道你們不會信,我才一直沒有說的,這是當年風叔叔留給我的玉,據說是和你的一對,有這證據難道還不夠嘛?”
“我的玉不見了。”問玖拿着風末的玉,看着熟悉的圖案,只能更加沮喪。
“在這裡。”沐澤赫笑着把鐫着“玖”字的玉交到問玖手中,“離開故城的時候當了回小偷。”
問玖雙眼放光地看着沐澤赫含笑的眼,一把把人摟在懷中,“我以爲不見了。”猶豫中把東西塞在沐澤赫的手中。
“吃飯去了。”沐澤赫揉揉問玖凌亂的頭髮,衝風末冷冷地一笑,似乎更像是挑釁。
“問玖,剛剛說的都是事實,不管你信不信,當年風廣門被滅門,你總不能把此事也忘的一乾二淨吧!”風末再三提醒問玖當年的事情,而這些都是問玖想要忘記的灰色記憶,那個火光漫天鮮血淋漓的白天,卻是生命中黑暗的源泉,如今又被提起,恐懼感再次襲來,毫無預兆。
“風末,若你希望問玖可以快樂地生活,這些都應該過去了。”沐澤赫儘量壓低聲音,保持冷靜。
“沐澤赫你沒資格說話,你不知道那些山匪是誰唆使纔有了那麼大能耐的嘛,你當真是高看了山賊了。”風末苦笑,“當年若不是你出面,你覺得風廣門還會有人生還嘛?”
“什麼意思?”沐澤赫越發覺得好奇,逼問風末。
“什麼意思,衛邈權勢之大你也該知道,她在地方上扶植勢力不是一日兩日,風廣門是她對頭,所以自然要除掉,只是你卻救下了問玖,這幾年她看在你面上沒對問玖下手,但是你覺得她會善罷甘休嘛?”風末一語道破,問玖覺得不可思議,甚至對他而言是晴天霹靂,自己一直愛着的人,竟然是滅門慘案的仇人之子,除了震驚便只剩無助,更無法直視沐澤赫的臉,除了躲閃他不知如何應對。
“怎麼會?”沐澤赫無力承受這樣突如其來的打擊,他和問玖之間好不容易沒了芥蒂與猜測,爲什麼要讓他來承受衛邈的過錯。
“事實如此,我花了多少年才求來真相,只是這仇要解太難,怕是這輩子我都進不了宮門一步,所以你就帶她承受這一切吧,誰讓你是衛邈的兒子呢。”風末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劍,直指沐澤赫喉間,速度快得連沐澤赫都沒有反應過來。
“原來你功夫不錯啊!”沐澤赫毫無情緒地一笑,問玖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住手,這事和他沒關係。”問玖雖然糾結,但是基本的道理還是分的清的,沐澤赫是他的救命恩人,是照顧他六年的哥哥,還是他深愛的人,是他發誓要守護一輩子的人,同樣也是他仇人的兒子。
“問玖,別再自欺欺人了,他們王室貴胄沒一個好東西,他沐澤赫也不例外,他身上流着的都是罪惡的血液,他就該爲自己的父母洗清罪孽。”風末瞬間黑化,“你知道風廣門當時多少人無辜喪生嘛?幾百門徒和傭人只倖存幾人,風家九族被殺,這你也許不知道吧,若非我在虞山學藝,也許也難倖免,你覺得我會不恨嘛。”
“風大哥,別說了,這些事和他沒有關係,都是衛邈所爲不是嗎?”問玖頭痛欲裂,似乎有百十亡靈忽然侵入他的身體。
沐澤赫的喉間已經滲出血滴,風末卻遲遲下不去手,果然一旦被感情牽絆,這復仇便是空談,不過是支撐他活着的信念罷了。
“那衛邈可曾想過風家人的無辜,總之我就問你一句,跟我走還是留在這裡。”風末自知下不去手,其實只是怕會無顏面對溫梧楊而已,這種時候,腦中閃現的不是風家冤死的衆人而是溫梧楊含笑的臉,風末對此無比愧疚,手卻已經放下。
“風末大哥,我~”問玖看誰都不是,盯着沐澤赫脖子上順下的血液,眉宇微皺着,“哥,你沒事吧!”
“算了,就當風叔叔白生了這個兒子,對,我倒是忘了,你現在姓沐不是嗎?”風末自嘲的笑着,問玖扯下一條衣帶幫沐澤赫止住傷口,對着風末道:“爹不會讓我做忘恩負義的小人,我立下的誓言也不可能就此忘記,那些恩恩怨怨到頭來也該找一人清算,若是牽連無辜,那我不也成了衛邈那樣的殘暴之徒了。”
“他的身份如此,你跟他沒有以後,反而多的是危險,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爲之吧,”風末轉頭面對沐澤赫,“你要是負他,我不會再看在別人的面子上饒過你。”
“風末,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沐澤赫忽然欣賞起風末,血性和氣度比他的外形要勝出許多。
風末留下一個揮手道別的背影,開始後悔爲何當時手軟,而且還暴露了自己的實力,以後要想再對付沐澤赫怕是難上加難了。
沐澤赫面對問玖最多的是歉疚,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問玖覺察出沐澤赫的負罪心理,卻也一時緩解不了尷尬的氣氛,只是並無表情地說了句:“吃飯了。”,也沒有管一直倚在牆邊的沐澤赫。
“風兒,我的命是你的,你要隨時可以拿去。”沐澤赫低頭,任憑頭髮遮住憂慮的眼神。
問玖呆立,久久邁不開步子,平復情緒之下長噓一口氣,轉身綻出一個孩子般天真的笑,掩蓋內心諸多的煩惱與矛盾,“哥,我絕不允許你先我而去,因爲我一定沒辦法忍受失去你的痛苦。”
“風兒~”沐澤赫感動了,明明痛苦的是問玖卻來安慰他的內疚,沐澤赫覺得自己有愧,卻是幸福的,只是問玖小小年紀卻承受這麼多,似乎太累了。
“好了,吃飯啦!”問玖故作堅強,推着沐澤赫去用餐,一併忍受着內心的自我拷打。
用餐間隙,陳管家將商語樺回來一事稟明沐澤赫,沐澤赫卻無關緊要地說:“隨她去吧。”
“哥,我想去看看她。”
沐澤赫疑惑地看着問玖,“隨你吧。”
沁心閣外的翠竹正盛,這初春過後的新芽綠枝也漸明晰,只是印着滄桑與疲憊的商語樺竟是那般格格不入。
“商姐姐!”問玖已然明白男女授受不清之說,在不敢像小時候那般直接撲到商語樺懷裡。
“都長這麼大了!”商語樺意味深長的一句,眼神中的淒涼讓問玖很擔心商語樺究竟遭遇過什麼。
“商姐姐,這一年多你都去哪了?”
“各處遊歷,但終究是累了,還是回來了。”商語樺的話有氣無力,像是得了什麼病似的,忽然的一陣噁心更是吐出了剛用過的午膳。
“累了是該回家,那你好生休息,我讓李大夫給你開些補氣的湯藥去。”問玖愁眉深鎖而出,商語樺不過走了一年多,卻老了那麼多,全然不像是二十年華的女子。
“我想見沐澤赫,可以讓他過來嘛?”商語樺轉頭背對問玖祈求着,而面色全無一絲波瀾。
“好,我去找他。”問玖一直對商語樺滿含愧疚,是他讓商語樺只能成爲名義上的王妃,所以他會盡力滿足商語樺的要求。
沐澤赫是在問玖的軟磨硬泡下才答應踏入沁心閣的,面對引劍起舞的商語樺,沐澤赫倒是沒了之前的討厭,但是商語樺的存在就昭示着他被逼迫的不自由與懦弱,所以一直不願面對她。
“王爺來了,裡面坐。”
“有事在這說吧!”沐澤赫寡淡地語氣讓商語樺很難堪,卻硬要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
“王爺連進我屋都不敢嘛?”商語樺故作姿態,沐澤赫無奈只得進門,新茶奉上,沐澤赫似乎並沒有興趣,商語樺一邊品茗一邊戲謔道:“王爺當真大度,我出去一年多卻對我不聞不問。”
“你到底要說什麼?”沐澤赫有些不耐煩,這方面的氣味讓他心浮氣躁,大爲不爽,拿起茶水一口飲盡。
“我只是想說,王爺我想要個孩子,這王府一個人未免太寂寞了,這該是你欠我的吧!”商語樺的言語讓沐澤赫大爲震驚,可是當他起身才走一步,腳下便得了空,一頭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