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體]你的諾言輕易的划進我的胸口,從此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粗體]
終於到達了京城。我們找了一家城郊的客棧住下來後,時間好像又回到了在瑞縣縣令府一樣了,每天早上他會很早起牀唸書給我聽,然後吃過早飯後他回房間看書,我就在一個人客棧旁邊或者附近的市集玩,偶爾也會跑回房間和他一起看書。他仍然會監督我必須幾天看完一本書。
他仍然會在早上盯着熟睡的我看,然後在我醒來之後馬上走開。我們仍然分開睡不同的牀,可是那天晚上的事我還記得清清楚楚,而且我也清楚的知道那是一件很大很不一樣的事。
其實那方面的事我或多或少的也聽陳小六那傢伙講過。我也知道那種事一般都是在男女之間才能發生的。那天之後的第二天早上我也確實覺得很生氣很不可理解,可是看到林信巖那樣自責的樣子之後。我馬上就原諒他了。
我不想要他悲傷得面無表情。我其實不太確定那件事是不是一件錯的事,只是,我不想要讓他認爲自己做錯了事。
這幾年來,他一直教我讀書,教我寫字,給我講那些古時候的陌生人的故事,並且不斷的跟我講誰是英雄,誰是壞人。娘也一直叫我要向他學習,在我心裡面,他一直就是一個正確的存在。
他永遠是正確的存在。
終於第二天就是殿試了。他整天都恍恍惚惚的沒有精神,隨便吃了幾口午飯之後就一直在房間裡盯着書,眼睛一動也不動,我連續叫了他幾聲他都不回答。我走過去輕輕的推了他一下他才緩過神來。
晚上睡着不知道多久之後我被他推醒,他衣衫整齊的站在我牀前說:“小葉,今天你陪我睡好不好。”我點了頭之後他就慢慢的爬上我的牀。輕輕的伸手過來摟住我,然後說:“小葉,你知道嗎,明天參加殿試的人都是各州會試的前三甲。我不確定我會考成什麼樣子。”
然後我問:“你想考成什麼樣子。”
“我不知道,其實我想一輩子留在瑞縣,我一點也不想到京城來考試。”
“那你爲什麼要來”
“我爹吧,他一直都希望我能考取功名,在京城做官,光宗耀祖。可是我一點也不喜歡京城,京城人太多太吵了,我這兩天讀書的時候就一直在想,這兩天縣令府後園的桃花該開了吧。”
“你想看的話我們考完就能馬上回去看到了啊”
“不行,考完了要等結果。如果中舉了還必須接受朝廷的冊封。到時候如果朝廷任命我在京城做官的話,我就沒有什麼機會回去了,如果考不上,回去之後明年爹一定又會叫我來考。然後明年就又要走這麼長的路住這麼多不同的客棧上京來考試。小葉,如果真的這樣的話,你明年…還會跟我來麼?”
“會,一定會。”我很慢,很小聲,但是很堅定的說。
“那如果我留在京城做官的話,你會留下來陪我麼?”
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其實已經有點想我娘了。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樣的說:“我可以把你娘接來,你可以留下來陪我麼?”
聽了他的話之後我微笑的點了點頭,然後他也笑了。自從到京城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到過那樣的笑了。
然後他又說“小葉,我早就想跟你說說那天晚上的事,可能你現在還不懂,我只是想說,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要…”
下一秒我用我的嘴巴阻止了他繼續說話的雙脣。
我仍然不知道我們之前的事是不是對的,我只希望林信巖能開心,他叫我留在京城我就留在京城吧。他叫我再陪他長途跋涉來一次京城我也百分之百的願意。我只希望能夠每天早上醒來第一眼就看見他的臉,我只希望每天早上他都能輕輕的唸書給我聽,我只希望他讀書的時候我能在他旁邊看着他認真的樣子。
殿試的結果公佈出來了。
林信巖,新科榜眼,官拜翰林院學士,正三品,聖上欽點爲尚書房行走。
接下來的事就那麼理所當然了,縣令老爺馬上辭去了瑞縣的縣令,然後舉家搬到了京城新建的林學士府,我娘也隨他們一起來到了京城。
在他的吩咐下,我和我娘都有了自己的房間,我娘也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樣整天整天的做家務了。林信巖甚至給我和我娘都安排了一個僕人。
在外人面前我只是那個陪着新科榜眼度過漫長寒窗生涯的書童。
可是我知道在林信巖眼中我不只是那樣。
在被賜官之後的那天晚上他跟我說他一臉認真的跟我說最開心的事是我答應會留下來陪他。
然後有一天他把我帶到一個很大很氣派的大宅子,宅子大門上的匾用金黃色刻着大大的“學士府”三個字。那個宅子比瑞縣的縣令府大多了,一直往裡走一直往裡走,過了一個圓拱門之後我覺得我好像開始做夢了一樣,明明就是京城,明明就是一個這麼大這麼不一樣的宅子,可是圓拱門那邊卻和縣令府的後園一模一樣。一個小的假山,一個池子,裡面遊着幾條金魚。一棵很高很高的樹,那棵樹甚至也幾乎和縣令府後園的那棵長的一模一樣。我轉過頭看向他,他帶着一臉溫柔的微笑看着我。然後說:“你別以爲到了京城就能不早起聽我念書了。”
我沒有回答。臉上慢慢的綻開笑容,心裡想,只要是你在旁邊的話,那些東西像不像又有什麼關係呢。
以後下朝之後他就會把我帶到那個園子裡面,坐在池子旁邊一邊看着天一邊慢慢的跟我說今天皇上又下了什麼令啦,又罷了誰的官啦,又冊封了誰啦。這些事情我更加不感興趣,所以耳朵聽到這些就自動合上不聽。然後眼睛也跟着他的眼睛往天空看。
但是看着蔚藍的天空,緩慢飄動的白雲,以及耳邊傳來的小聲到幾乎聽不見卻又如同胸口心跳那樣永不停止的聲音。我就會想,最美好的人生,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他晚上甚至會偷偷的從自己的房間跑到就在隔壁的我的房間裡和我擠一張牀,然後在天亮之前又偷偷的跑回去。會在牀邊小聲的給我講他的計劃說再在京城幹兩年之後就向皇上請辭然後回瑞縣城當縣令,然後每天傍晚陪我去瑞湖邊散步,每天早上在縣令府後園唸書給我聽。
他去上朝之後我一個人坐在學士府後園的時候就會想,我的人生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吧。慢慢的陪着娘老去,慢慢的陪着林信巖老去。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和他們兩個一起度過自己的一生。
可是人生啊,在結局到來之前,誰能知道自己的人生會變成什麼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