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處,不代表着就是高人一等,相反,往往是更危險的目標。
“主人,快離開這兒!”被一層層的衛士擋在身前,廝殺聲四作。眼前,焰光激射,保護的衛士,一片片倒下,化成焰火。
“爲什麼!”科伊爾不解的情緒帶着目睹戰火的悲憤,大聲喊道。
“爲什麼!”一聲嬌叱在耳邊響起。
山風從身後吹過,將這聲音吹散在山谷中,回聲激盪。
科伊爾定了定神,從之前腦海中的戰火迴轉意識。眼前陽光漫射,照在山腳的一干人上。
他們也在振臂呼喊,團團將山腳圍住,密密麻麻,稍稍估算,或有三四千人。而山腰處及山路上的莫族人不過一千左右。焱站在中坪處,舉臂揮着一杆打磨鋒利的標槍,雄糾糾的昂首走來走去。莫族部落的人一陣接一陣的大喊,毫不示弱山腳下的圍困部落。
只見圍困在山下的部落,分爲三隊,相貌服飾都各不相同。
正面的身材最爲高大,皮膚較黃,鼻樑卻很低,棕黑色的捲髮。男的都下身繫着鱗狀的皮裙,赤着上身,身上與胳膊都紋着與皮裙相似的鱗片紋路。
左側的身材顯得瘦小,皮膚偏白,毛髮均短,耳朵更是緊貼頭顱。全身基本以植物草葉花朵爲飾。
右側的卻矮小身材,手臂卻很長。額頭上插着骨製品,黝黑的臉,五官用硃紅色繪得如蝴蝶一般。
佳莫站在最高處的坪臺前端,朗聲喊道:“德扎特漠、格蕾莈、隆寞兒,你們三個部落,今天都是逃難來了嗎?”佳莫聲音順風而下,山腳下人人都聽得清楚,漸漸山谷中安靜下來。
山腳右側隊伍裡,一名矮胖的女子走到前端,質問道:“佳莫,今天我們三個部落的人來到這兒,想問你們爲什麼違反四部落的約定?”她人雖矮小,而且向上喊話,聲音卻很洪亮,山腰與山頂的人都聽得清楚。
佳莫問道:“隆寞兒,我們違反什麼約定了?”
隆寞兒說道:“我們當初可是約定好的,在這星星谷,四家狩獵也好,採集也好,都不得越界。除非有約定共同行動,否則得來的東西,都得歸原地盤的部落來處置。是不是這樣?”
佳莫身邊的姆長哼了一聲,插話問道:“那又怎麼樣?”
隆寞兒道:“今天你們的人,私自跑到我們寞族的地盤狩獵,殺了一頭主龍。這是不是違反約……?”
隆寞兒還未說完,山腰就傳來爆鳴般的聲音:“違反又怎麼樣?這頭主龍是我殺的!但一開始,它是在我們的地盤上。”
隆寞兒給這聲音一陣斷喝,心驚膽戰。她的聲音原本就很大,但只是聲響而已,這人聲音不僅響,而且聲震山谷,令人隨之心跳。
中路一人這時站在前頭,說道:“焱,雖然說你是從我們部落出去的,但你現在還不完全是莫族的人。”她說話細聲細語,不如隆寞兒洪亮,但一樣鑽進每人耳朵,令人軟軟的如沐春風。
焱哼了一聲,道:“自從漠部把我鸞交到這裡,我當然就是這裡的人了。”
姆長接語道:“不錯。焱是鸞交過的來人,現在就是莫族的人。德扎特漠,隆寞兒,你們過來跟我們說什麼約定,現在卻反說焱不是我們部落的人。到底誰違反約定了?”
在左側一直未語的格蕾莈卻說道:“焱是漠部鸞交到你們部落的,這話沒錯。可是,我們卻知道,焱還沒有正式和你鸞配,也就代表你沒有正式接受他,是不是,佳莫?”她把話題直接轉向佳莫。
佳莫冷冷的道:“是又如何?現在還沒到拜祭日,我們族的哈莫,到了你們部落,不也這樣嗎?”
格蕾莈搖搖頭,說道:“不一樣。哈莫到了我這裡,我已經做好接受他的準備。可你不一樣,聽說,你又重新務色了一個!”說到這,語調拔高,嚴厲中又帶着嘲諷。
“不錯。剛纔焱已經承認,是他越界殺了主龍,這已經違反了約定。而你們在沒有和他正式合鸞前,又重新務色一個。不知道這算什麼?”隆寞兒緩過氣,接語說道。
焱說道:“隆寞兒,雖然主龍是在你們地盤死的,可我們並沒有搬走它。到現在,它的屍體應該還在星星谷山峽懸崖邊上,如果你們沒有拿走,那就會有很多小動物在那吃大餐。”
隆寞兒提高聲音道:“焱,你是我們四族裡最勇猛的,但佳莫卻在拜祭鸞配日前重新找了個,如此對你,你就受得了嗎?”
焱哼了一聲,卻不再言語。
科伊爾站在佳莫身後,一直默默聽着。時間草草,雖然只一會,他大概也明白了什麼事。山腳下三個部落,以莫族違約跨境獵殺爲藉口,興師動衆問罪,似乎是爲了那個對自己一直有怨恨之意的焱。這個叫焱的,跟自己現在所處的莫族,應該有什麼部落之間的婚配約定。不料在大婚之日前,莫族似乎又另外找了個男的。
科伊爾暗暗搖頭,他清楚,部落婚約是各部落發展和壯大的基石,違背婚約對於處在部落時代的人來說,是大不敬之罪,往往背棄盟約一方因此遭到聯盟其它部落的討伐。
他眼睛不由得再掃了下身前的佳莫,又看了下山腳下那三名首領。不知爲何,心臟又如之前的一跳,一股不安的思緒又涌上心頭。
他暗暗深呼吸,抑制住這份不安。究竟爲何,他又說不上來。
只是那不安的思考卻在繼續:四名頭領,都是女的。男的都要聽命女的……
難道,隔了這麼久,這星球的文明進化依舊滯留不前嗎?
他很想把之前的惶恐與這次的不安聯繫在一起,但出於一種更莫名的恐懼,兩份不安硬生生的給隔離了,只在內心深處隱隱呼應。
一次呼吸後,他擡頭望着天空,當眼睛映着橙紅的光線,他心中一凜,嘆了口氣。這裡的事與他無關,還是趁早走吧。
佳莫正準備啓脣反擊隆莫兒,感覺到身後的科伊爾動作,微驚之下,轉身看時,只見科伊爾已經朝另一頭走了數步。她大驚之下,脫口喊道:“天使,你這是去哪裡?”
她這一喊,山腳下的人都聽到了,隨之有人看到了科伊爾。只聽嘩啦啦腳步聲響,數隊人朝上奔跑。
姆長右手作了個手勢,山腰下數十人,對着山道上就投石塊。石塊如雨點似的砸向攀登上山的人,轉眼間就有幾人被砸中,頓時血漿濺飛,斷骨折筋,順着山道滾下山。
居中的德扎特漠將手一舉,示意大家停止行動。只聽骨碌碌聲音漸小,數人躺在隊前哎唷出聲。她冷笑道:“佳莫,這就是你們族的態度麼?”
佳莫冷冷的道:“德扎特漠,你們沒得我同意,就想上我的莫嶺,還把盟約放在心裡嗎?你們不守盟約,我們族人做防禦,有什麼不可以?”
德扎特漠大聲喊道:‘“是你們先違背盟約。我們四族可是發過誓言,如有一族違約,爲守護神庇佑的同盟,同盟將代替神來討伐違約部落!”
佳莫厲聲喊道:“我們部落哪裡違反盟約了?剛纔焱說了,殺死的主龍,還留在寞族地盤上!”
隆寞兒回道:“佳莫,越界殺主龍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但焱殺主龍爲什麼?來到這裡的都知道,都是爲了他!”說着,右手伸出,直指山上的科伊爾。
科伊爾在適才短暫的衝突中,已然察覺這衝突跟自己有關,早站在一邊,靜觀其變。這時,聽隆寞兒直說事情跟他相關,不由微微一驚。站在那裡眼睛微閉,仍是一言不發。
佳莫朝他望了一眼,又瞧了姆長一眼。姆長走到坪邊,喊道:“三個部落的議長都來了嗎?如果來了,就一起出來吧!”
她話音剛落,山腳下三位首領身後,就走出三人,跟姆長差不多的裝飾,手上一根嵌着骨股的木杖,面上皮膚鬆馳,低垂的白眉,捂着似閉的雙眼,隻身上穿着各自部落的衣飾。
漠族的議長道:“姆長,我們都在這。你有什麼話說?你做爲我們四族議會的姆長,佳莫雖然是你的女兒,但也不能有違盟約,不守神的教導,不尊神的吩咐,後果如何,你不會不知道。”
姆長平靜的道:“我當然知道。”
那議長道:“那就好。”她說着,也指着科伊爾,道,“既然焱已經是佳莫的鸞配,可我聽說,這人,會是拜祭日當天正式的鸞配人,是不是?”
姆長道:“不錯,是這樣!”
姆長當着衆人面直接承認,四族人都吃了一驚。莫族的人雖然早知道科伊爾即將到來的身份,卻沒料到姆長敢直承這事。雖然他們都震驚於科伊爾的出現曾經表現的一切,但違背盟約所導致的後果,要麼是部落間的戰爭,要麼是首領接受懲罰。
山上乒乓作響,幾乎所有莫族人都操起了身前的武器。心中都認爲,姆長這樣說,那已經相當於宣戰。首領接受懲罰,部落人人自危,那是斷不能受的。
山下三部落的人也沒料到姆長敢這樣直白說出。其實他們每一個部落的首領,在拜祭日 之後,都會再尋求鸞配者,而並非只有一個鸞交者。只是他們聽說了科伊爾的事,心中都各有計較。這次三部聚焦聲討,口頭上約定以拜祭更換鸞配者不符規定,但深恐莫族說,科伊爾只是拜祭日之後的鸞配人,這樣就使得藉口不成立。不料姆長直承此事,驚喜之下反倒意外。
山下衆人同樣嗬嗬叫呼,操弄起了武器。
但相對這些人的反應,科伊爾一絲惱怒心頭暗生。
“我,是鸞配人?”惱怒之下,還有幾分嘲笑。
山上山下,一時嘯聲呼聲喊聲交錯。科伊爾惱怒與嘲笑的情緒淡下同時,腦海裡卻漸漸呈現一個念頭:“爲什麼總有不安的感覺?跟這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