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垣是一個做事痛快果斷的人。
他更是瞭解自己的兒子,那一番話絕對不是方靜之自己想出來的,定是有人在背後的提點。
是否留一條後路,方青垣暫且不想,他更覺得把縣丞當成替死鬼把楊志遠的案子給抹平,才能夠讓他的京衙縣令更有價值!
這般決定以後,方青垣連夜把京衙內的心腹聯合起來商議對策,二日一早,新的翻案條例便已列了出來。
楊志遠的罪都成了被孫縣丞陷害的結果,而方青垣更以京衙縣令的身份以官帽保證楊志遠的冤枉,連帶着指控孫縣丞貪贓枉法、仗勢欺人、無惡不作、無奸不逞的百姓比比皆是,好像這個人就是託生的小鬼,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方青垣利用了百姓的傳導作用,消息一散,立即便把他的清高端正、楊志遠的冤屈不從、以及孫縣丞的作惡多端都給傳的繪聲繪色,茶館、書坊、酒樓沒有不在談論此事的。
百姓們雖顧不上當官的誰對誰錯,但最大的作用便是八卦!
對於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傢俬事多數都有耳聞,所以孫縣丞的惡,衆人捕風捉影的談論着,還是能挖掘出很多細微之處的。
苦主再借着孫縣丞倒黴的時機大吐苦水,罵上兩句娘,於是方青垣的翻案即便有內幕,對外也已經成了正大光明的典範。
外界的輿論已經起到了一定程度的效果,方青垣再親自到大理寺等地將案件從頭至尾的向上級彙報,原本就都已經打過了招呼,這個流程辦下來格外的迅速,不超過三天的功夫,扔進大獄的便是孫縣丞,而應該從大獄中出來的是楊志遠。
可方青垣卻發現了一個難題,因爲楊志遠逃獄了啊!
雖然他後期把楊志遠的逃獄定成了謠言,可如今京衙主簿得清白脫身,總要有縣令親自去監牢請他出來、親自賠罪的戲碼,可如今楊志遠身在何處?這個戲沒法演了啊!
方青垣急的跳了腳,而這等事他還沒辦法去問上級,否則就是他的無能。
抑鬱難斷之間,方青垣忽然想到了方靜之,可這小子那天晚上直接奔去書院閉門讀書,總不能再把他給揪回來吧?
送了一張帖子去了趙家,把趙靖給找了出來,方青垣也沒有繞着彎子開口,直接問他如何能找到楊懷柳。
趙靖對此事很慎重,只稱盡力而爲,方青垣也發了話,無論是否能成,都欠趙家一個人情。
對於方家的人情,趙靖還是不屑算計的,不過對於楊懷柳的事,趙靖還是上了心,因爲她的妹妹月娥整天的追着問,自己母親也很關心。
這其中有楊懷柳的個人魅力,當然,也是因爲他們趙家人都知道楊懷柳就住在忠奉伯府上。
趙夫人聽趙靖說了此事後,便親自遞了帖子求見忠奉伯夫人,到了府上便將這件事給說了,“也不知道方縣令是怎麼想起我兒子趙靖的,居然請他出面幫忙找懷柳,還是爲了楊志遠的下落,這件事伯夫人您給出個主意?趙靖該怎麼去回話?”
說到楊志遠,鍾氏這幾天也悶了一肚子氣。
鐘行儼這臭小子也不知道把楊志遠給藏了哪兒去,不管別人怎麼問他就是不肯說,不肯說就罷了,倒是把他給帶出來大家見一見?可鐘行儼死活咬定現在不是時候,就是不肯答應。
她這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鐘行儼就是死活不幹,氣的她腦仁生疼。
“能怎麼回?我也不知道楊志遠身在何處,提及這件事我就胸口疼,上輩子也不知做了什麼孽,這輩子攤上個能氣死人的弟弟,若不是要承鍾家的香火,我……我都恨不得跟他斷絕關係!”
鍾氏狠呆呆的話把趙夫人給嚇到了,“喲,瞧您這氣的,您也得換個法子去想,鍾公子性格的確奇葩,還打過我們家大兒子呢,可他若是個聽話守禮的,也不可能接了懷遠大將軍的位子,能把西北的戰事攤平。說句不中聽的,原本我還瞧着他生氣,可後來一看他身上的那些疤,心裡這氣啊,也早就沒了!”
“讓你一說,他倒成了英雄了!”鍾氏儘管這般說,但心裡也是美的。
“英雄不敢說,只是這接連的爲父母守孝,可是把他耽擱了。”趙夫人嘆了口氣,話題又扯回到楊志遠的身上,“原本還想來向您問問這事該怎麼辦,如今看來是沒轍了,只能讓我家老二去傳個信,說是查不到音訊了。”
鍾氏思忖片刻道:“先別急着回,等我晚上問問伯爺,然後再給你去信。”
趙夫人立即笑着應下,這般一來也算與忠奉伯府走得更近,她自是高興的。
讓樑媽媽去請了梵音來與趙夫人見一見,梵音聽聞趙夫人來的消息也很驚詫,看向沈玉娘道:“二姑奶奶一起去?”
沈玉娘連忙擺手,“不去不去,我在這裡琢磨琢磨你說的那道菜,你快忙去,我就在院子裡等你。”
“走吧,一個人在這裡多悶的慌。”梵音這些天與沈玉娘也熟捻起來,上前便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你這丫頭,快放開,衣裳都扯壞了。”沈玉娘哭笑不得,可她還真沒梵音更有力氣,這樣拉拉扯扯的也實在太不合規矩,只能認了,“快放開,我陪着你去還不行麼。”
梵音一鬆手,爲她縷好了衣袖,二人挽着胳膊便往外走。
樑媽媽笑的很燦,雖說夫人還沒有正式挑明要將自家二姑奶奶許給楊志遠,可沈玉娘已經知道了信兒,她與楊懷柳相處的很是融洽,夫人若是知道的話,一定很高興。
鍾氏瞧見沈玉娘也同梵音一起來,臉上的笑容更燦了。
趙夫人沒認出來沈玉娘是誰,待聽樑媽媽說及這位是二姑奶奶,纔想起忠奉伯有一位女兒守了寡被接回家,當初鍾氏因爲這件事鬧的很兇,把那婆家好一通罵……
“二姑奶奶瞧着還是那麼俊,這些年也鮮少見你露面,今兒瞧見可真是好。”趙夫人拉着沈玉孃的手看了許久,再看梵音,她的心底一動,忽然道:“說起來二姑奶奶這些年從不出來跟我們見面,這才與懷柳相處幾日,懷柳就能請動她,還真是投緣得很呢!”
“趙夫人這是挑我的理了。”沈玉娘笑眯眯的福了福,“給您賠不是。”
“瞧我這張嘴,還讓二姑奶奶多心了。”趙夫人笑着道,“那我可得賠罪了,給個機會我來宴請,吃什麼玩什麼都可着二姑奶奶挑,這事兒你若不依,今兒我還不走了!”
沈玉娘尷尬難言的看向了鍾氏,鍾氏點了頭,“也該出去見見人了,你跟懷柳也投緣,讓她陪了你身邊,沒人敢欺負你。”
“蹭吃蹭喝蹭玩的,我當然樂意了!”梵音笑着應承,沈玉娘也只能點了點頭。
衆人寒暄半晌,鍾氏也留趙夫人在這裡用飯。
梵音張羅着讓鍾氏嚐嚐沈玉孃的手藝,便陪着她去了小廚房,趙夫人見二人離去,湊了鍾氏身邊道:“二姑奶奶還年輕,楊懷柳是個善良懂事的,這個我敢打保票,楊志遠我雖沒見過,但聽兒子提過他,不酸腐,踏實肯幹,腦子也靈活,若是您同意,我厚着臉皮做媒,一個續絃、一個再嫁,豈不正合適?”
鍾氏面色一喜,可仍要裝出點兒思忖來,“先等等,也要探探口風,何況楊志遠的事還沒了,如今人都找不到,等都踏實了再說。”
趙夫人早已看出鍾氏的心意,也慶幸自己猜對了,鍾氏是孃家,於情於禮都要含蓄着點兒,即便鍾氏有心,也不能直接去問楊志遠樂不樂意娶,她主動的應承下這件事,也算是圓了伯夫人的心思,對楊家來說也是好事。
趙夫人用過了飯也沒耽擱,便先離開了。
親事終歸是後話,如今更重要的是楊志遠洗白身上的罪,她先回去等伯夫人的消息,而此時鐘氏正與梵音說着楊志遠。
“那個臭小子始終不肯告訴我你父親的下落,可如今這些人在爲你父親洗冤,早先已經把他逃獄的事當成了謠言破掉,如今卻人沒了,實在是不知該怎麼辦了,方青垣求到了趙家頭上,今兒趙夫人來也是爲了這件事,你有什麼辦法?”
鍾氏的話讓梵音目瞪口呆,她能有什麼辦法?鐘行儼在搞什麼名堂?
“我自到了伯府由您庇護,便再也沒見過鍾公子,得了訊息都是您怕我着急特意派人告訴的,我也沒了轍。”梵音攤了手,鍾氏翻了個白眼,她從不認爲鐘行儼是個守規矩的,可這小子居然真沒去找楊懷柳?
“哎喲,還是得派人去找他,到底搞什麼鬼,這一次找來,你親自的問一問,他不告訴別人可以,你是楊志遠的女兒,他必須得說。”
鍾氏立即吩咐人去找鐘行儼,梵音杵着一張小臉覺得奇怪,神出鬼沒的神經病,他不會把自己父親給坑了吧?
此時鐘行儼正在與楊志遠下棋。
“……這一步棋您若是再贏了,我就還不放您走!”
鐘行儼無恥的奸笑讓楊志遠直接舉棋拍案,“絕不妥協,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