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吉聽的心頭委屈不已,當時若不是仁宗在氣頭上,毫無來由的讓邊關把人扣下,哪裡要考慮這些?只是他知道,這國體是仁宗的,仁宗可以傷,自己卻是不行的。現在仁宗把事情交給自己,做好了有獎勵,做不好,黑鍋要自己揹着。
“萬歲,微臣已經想過,去哪裡什麼解釋都不說,就說我大宋前幾天正在與遼國接洽,不方便讓他們同時入城。”
仁宗聽了之後很是開心:“好!這樣說最好,也給那些党項人一點壓力,當初宋祁去遼國的時候,他們那些手段沒少用,現在我們可以坐在這裡看着他們和遼國人相互爭鬥,倒也是一件趣事。”
龐吉彎腰說道:“萬歲英明。”
和仁宗在一起,他一晚上都彎了無數次的腰。想想那段賦閒在家的日子倒也卻是快活。和呂夷簡一樣,龐吉現在對權力的爭奪完全就是出於自保。即便那一段時間他在家裡什麼也沒做,可是夏竦等人依然在朝堂上不斷打擊他,打擊他留下來的那些門生。
朝堂就是這樣,無路可退的。
仁宗想了一下:“對了太師,這一次遼國來的是那耶律涅咕嚕,党項聽說是李元昊親自來了,不知道可有其事?”
龐吉想了一下:“邊關是這麼說的,依照老臣看來,李元昊親自來的可能性非常的大,想他當初爲了向遼國求婚,都親自去了遼國,這一次向大宋求婚若是隻派使者前來,老臣第一個不答應。”
仁宗冷哼了一聲:“當初朕答應和親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現在党項和遼國大戰在即,本以爲李元昊不可能親自前來,到時候用這個藉口把婚事推掉。不想嚇着了懿兒,鬧出這麼一齣戲來!這李元昊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這個時候居然敢親自來大宋,其膽量着實不小。”
龐吉沒有說話,仁宗自己卻陷入了思考之中。李元昊這步棋走的完全出乎仁宗的意料之外。遼國現在磨刀霍霍,按常理李元昊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党項,可是他偏偏就是來了,他不怕仁宗在汴京刁難他,不怕遼國人乘機發動戰爭,不怕那剛剛組建的西夏朝廷在大兵壓境的時候出現動盪!這個人如果不是瘋子,就是一個曠世奇才。
李元昊不是瘋子,這一點仁宗非常清楚。沉思良久之後他再問龐吉:“太師,你看我大宋由誰出面和党項人談判比較合適?”
龐吉倒吸一口氣,這個問題真的是個難題。李元昊親自來了,遼國來的也是新生代中最出色的耶律涅咕嚕,這個兩個人夠分量,而且都年輕。
宋朝由誰出馬呢?年老的官員出馬會讓人笑大宋後繼無人,而宋朝年輕一些的官員,范仲淹那一派的像宋祁,文彥博,都不是人家對手!這些人太君子了。別看宋祁頂個狀元的頭銜,夏竦還總是誇他才思敏捷,可在遼國被李元昊弄的灰頭灰臉的回來了。歐陽修倒是還能試試,不過剛剛被趕走了,仁宗這時候不可能叫他回來。
包拯手下的顏查散也不行了,還有待錘練。
自己手下那幾個人更是不行了。
龐吉半天沒有說話,仁宗倒也沒有催促他:“朕也不知道,不過這事情不急,把他們接來之後就放在驛站裡面吧,着急的是他們,咱們可以慢慢的想。你回去吧。”
龐吉忙的躬身退去:“是,老臣告退。”
龐吉走後,龐貴妃上前關上房門:“皇上,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仁宗點頭,忽然微微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懿兒現在怎麼樣了!”
第二天,天色微微發亮的時候,陳元就送走了呼延慶等人,讓他們在廣州等待張匡正的到來。至於呼延平則留了下來,幫助陳元訓練那些女真人。
女真人體格非常強健,他們缺少的其實就是所謂的戰鬥素養,還有紀律而已。有呼延平這樣一個牛人做領隊,相信女真人很快會變成一支真正的部隊。
他並不擔心呼延平無法在女真人中樹立威信,因爲那是呼延平的事情。如果他連這一點都解決不了,那就趁早滾蛋,去找龐吉拼命去吧,陳元絕對不會攔着他的。
送走了呼延慶等人之後,陳元讓阿木大再把趙懿送回汴京城裡面去。現在天色還沒有完全亮,趙懿的房間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陳元讓菱花上去喊她們兩個一聲。
菱花在門口敲了兩下聽到淺秋答應之後就走下摟來等着。這麼早的起來是爲了讓呼延慶他們能安全的離開,至於送這兩位回汴京,早一點遲一點沒有任何關係。
菱花喊過之後也就去燒早飯去了,陳元等人也坐在大堂中,等着吃過早飯之後開始一天的工作。陳元要做的事情很多,比如山莊經營,還有後續設施的建設。還要去聯繫那些燒瓷器的瓷窯,和能爲自己提供大量貨源的布莊,爲即將開始的跑船做準備。
心中正在想着想從哪裡開始的時候,忽然聽到樓上的房間裡面,淺秋傳出一聲叫喊:“來人啊!快來人啊!”
聲音很大,隨着聲音傳入衆人耳中的是那種無比慌張的情緒。陳元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見陳世忠一下躥了一下,以超過阿木大的速度朝那房間撲了過去。
陳世忠顯然非常着急,他連門都沒有敲,直接撞開衝了進去:“淺秋!怎麼了?”
淺秋穿了幾件薄薄的衣服,正在把被子拉蓋到趙懿的身上,一見陳世忠進來,不由哭了出來:“我們小姐,我們小姐,”
陳元這時候也走了進來,一看牀上的趙懿,只見她滿臉通紅,嘴脣乾裂,雙目朦朧的睜着,卻沒有一點神采。
一見趙懿這副摸樣,陳元趕忙把手往趙懿的頭上一放,好熱,發燒了!
若是尋找的感冒發燒,必然不會一晚上就燒成這樣的,陳元馬上問淺秋:“你家小姐的燙傷在什麼地方?”
淺秋這時候完全沒有了主意,上去掀開被腳,露出趙懿的小腿:“就是這裡了。”
趙懿還穿着那寬大的睡褲,陳元也顧不上什麼禮儀,也不顧屋裡人多,上去從褲腿把褲子撩起至膝蓋,只見一片水泡!有些水泡已經破了,裡面流出白色的膿水來,看起來讓人十分的噁心。
淺秋這時候忽然說道:“陳,陳掌櫃,這個男女授受不親,你看,”
陳元猛的轉過頭來:“什麼時候了你還顧這個?你現在跟韓琪一起去汴京,把你們老爺找來!我告訴你,你家小姐這傷很重,稍微有個不慎的話,輕則這條腿沒了,重則致命!你擔當不起的!”
這句話頓時讓淺秋整個人都慌了,她知道,趙懿別說斷一條腿了,就是少一個腳趾頭,她淺秋也要人頭落地!
“那,那我怎麼辦呀!”淺秋顯得手足無措。
陳元頓時怒道:“愣着幹什麼!快去請你們老爺去呀!韓琪,順便找最好的郎中過來!”
韓琪點頭,下去飛快套好馬車。陳世忠在淺秋身邊說道:“害怕你們老爺責罰你麼?沒關係,我陪你一起去,誰要是敢打你,我定會幫你的!”
淺秋苦苦一笑,這個時候找趙懿她爹,那就是找死。仁宗如果看見趙懿在這裡落地這步田地,不光是她要死,估計能把這剛蓋好的新月山莊給平了,這裡的人都要倒黴。
不過現在也不能說,去就去吧,回了汴京再說。
淺秋跟着韓琪走了,陳世忠顯然真的害怕她有麻煩,也跟了去。
屋裡的陳元看看趙懿的傷口,這燙傷的地方最忌的就是不通風,這丫頭小腿上白天裹着裹腳布,晚上穿着睡褲還蓋着被,這傷口不感染才奇怪呢!
菱花這時候也趕了過來,看見趙懿的小腿之後,整個人頓時的驚呆了:“啊!怎麼會這樣了?我叫她用米醋了啊?”
陳元看着趙懿的嘴脣動了兩下,忙的趴上去聽聽:“姑娘,想說什麼?”
他只是模糊的聽出,趙懿再喊着:“娘,娘,”
陳元心中微微一嘆,又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比剛纔還要燙一些了。而且趙懿的眼睛裡面全部都是血絲,陳元知道,如果自己不動手的話,等從汴京城裡請回郎中了,她可能就危險了。
陳元說道:“菱花,你去看一下她昨天到底用的是什麼,再弄些鹽水來!阿木大,拿把小刀過來,還有燈火,清水,棉布。”
阿木大對這樣的傷口到是司空見慣了,江湖人麼,這些是家常便飯。他點點頭,轉身去拿陳元要的東西,同時揮退房間裡的其他人:“都幹活去,幹活去!沒什麼好看的。”
也確實沒有什麼好看的,夥計都離去了。陳元捲起自己的衣袖,這好像是自己第三次要救人了,第一個是呼延瑞珠,被自己搞活了,現在愛自己愛的要死。第二個是耶律涅咕嚕,現在恨自己恨的要死。這個呢?
陳元看看趙懿的臉龐,不禁一聲嘆息:“這麼漂亮的姑娘,若是少了一條腿實在可惜了,死了更可惜!姑娘你放心吧,我盡力就是。”
說完拿過一把椅子坐在趙懿的牀上,把她那小腿放在自己的腿上。陳元不是專業的大夫,他覺得這樣能離的近一點,方便一點。
腦海中不斷的回憶上輩子關於燙傷和感染後的救治方法,他知道這些不一定管用,可現在還是試一下的好。
阿木大拿來小刀之後,菱花也端來了鹽水放在一旁:“我看過了,她昨天用的不是米醋,是我們準備準備給客人吃涼菜的陳醋,裡面還已經添了香油和鹽的,就差沒添辣椒了。”
陳元看看趙懿,不禁一笑:“五穀不分的大小姐!這下要吃大虧了!菱花,再泡壺茶水來,多放些茶葉。”
菱花狐疑的看着陳元:“相公,你行麼?別把人給醫死了。”
陳元拿着刀,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看準一個水泡,一刀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