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遇乞進入皇宮之後很快就出來了,李元昊問他要軍隊,野利遇乞沒有想什麼,只是問了一句:“多少?”
他現在手上有兩萬多人,李元昊張口就要一萬五,如果野利遇乞真的有異心的話,那麼他肯定不會答應的。但是野利遇乞聽後根本沒有猶豫,馬上答應了李元昊,並且很快的劃出了準備撥給李元昊的部隊的名冊。
他做的很痛快,正是因爲他的痛快,所以他能順利的從皇宮裡面再走出來。剛剛騎上自己的戰馬,一個親兵就跑過來說道:“將軍,相國大人死了。”
野利遇乞愣了一下:“什麼?”
那親兵仔細說了一遍:“剛纔您進入皇宮的時候,皇上派吳昊帶着軍士去了相國府,把相國大人給殺了,還把他的家人都拉到軍營中去做菜人。”
野利遇乞臉色頓時變了,一個翻身從馬上下來,轉身就要回皇宮裡面去。那親兵趕忙攔住他:“將軍您做什麼?”
野利遇乞聲如洪鐘:“做什麼?我去問問皇上,相國到底犯了什麼罪行”
親兵一下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將軍,去不得啊”
野利遇乞大怒,一腳踢了上去:“放開我”
那親兵卻死不鬆手:“將軍有所不知,您剛纔進入皇宮的時候,有一隊大王的士兵就包圍着你的府邸,大王對您已經動了殺心,再進去和送死無異呀”
親兵的話讓野利遇乞整個人都震驚了,李元昊要殺他?這怎麼可能他們是兄弟,是燒過黃紙的兄弟
他的胸口急劇的起伏着,眼睛看着那個親兵。他知道親兵不可能騙他,可是他更不相信李元昊會殺他在這一刻,他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那種惶恐和無助。
他不是害怕李元昊,真的打起來他不在乎,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但是他一直以幫助李元昊打江山爲己任,和李元昊的關係也就像穿着一條褲子的兄弟,他真的會殺自己麼?
野利遇乞稍稍平靜了一下自己情緒,他現在要弄清楚兩件事情,第一,張元爲什麼死的,罪名是什麼。第二,剛纔李元昊是不是真的派兵去自己府邸了
再度騎上戰馬,野利遇乞的眼神中出現一絲堅毅:“走”
那親兵問了一句:“將軍,去哪裡?”
野利遇乞的鼻孔哼了一聲:“去軍營,去大王的親兵軍營”
親兵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馬上先走一步去叫來五百名野利遇乞的親兵,然後一路朝着李元昊設立在城中的軍營去了。
剛剛走到軍營的門口,野利遇乞就看見了李元術和吳昊二人正在門口說着一些什麼,他們顯然對野利遇乞的忽然到來有些驚慌失措。李元術急忙迎了上去:“大將軍,您怎麼來也不和我提前說上一聲,末將也好準備一下,”
野利遇乞不等他說完,一把將他的領子提了起來:“相國大人的家眷在哪裡?”
李元術的臉色有些變了,他轉過頭來,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吳昊,吳昊這時候正準備偷偷溜走,野利遇乞大喊一聲:“吳昊給我回來”
論地位,人家是党項的一字並肩王,論實力,現在李元昊都要懼他三分。吳昊的腳步當即走不動了,野利遇乞身邊躥出兩名士兵,將吳昊一把提了起來,扔到野利遇乞面前。
吳昊惶恐的說道:“大王,大王,這不關下官的事情,下官只是按照萬歲的旨意做事,請大王明察”
野利遇乞慢慢走了過來:“說,張元大人犯了什麼罪名?”
吳昊結結巴巴的說道:“是,是,私通大宋。”
野利遇乞閉上眼睛:“憑證。”
吳昊慢慢向後退了幾步,以便讓他感覺上能安全一些:“萬歲收到一封密報,上面說張元大人不光是和陳世美私下接觸,還把我們的情報告訴宋軍。”
野利遇乞忽然笑了:“哈哈哈”
他笑的聲音很大,顯得有些蒼涼有些絕望。笑完之後,他的笑容還掛在臉上,可是那淚水卻順着眼角流了下來:“僅僅就是一封密報,居然連一個辯白的機會都沒有,張大人,張大人吶”
最後那個字他幾乎喊出來的,他感覺到自己不喊不行了,有一種莫名的悲傷壓在心頭。那悲傷來源於絕望,是一個人追求很長的時間,並且一直爲之付出努力的理想忽然破滅的絕望
吳昊和李元術都不敢說話,他們兩個神情惶恐。深怕野利遇乞忽然給他們來硬的,要是真的被野利遇乞砍了,估計就是白砍了。
野利遇乞喊完之後沒有動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張元大人的家眷在哪裡?五十一個,全部都給我帶來。少一個我讓你們兩陪葬。”
李元術也不敢再說什麼,好在野利遇乞來的算快,張元的家眷在軍營裡面被那些士兵帶着開心去了,雖然那些女眷都受到了侵犯,可是最少還沒有下鍋。
數數人數,野利遇乞對自己的士兵說道:“全部帶走,安置在我們的大營裡面,記住這些人是我野利遇乞的家眷,誰要是敢來動他們,殺無赦”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着李元術,李元術莫名的打了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後退兩步之後說道:“大王,這些人,是萬歲放在這裡的,”
野利遇乞哼了一聲,長槍忽然指向李元術:“我說了,他們是我的家眷,你想幹什麼?”
李元術渾身顫抖:“末將不敢,末將不敢。”
野利遇乞走了,連個交代都沒有留下,吳昊在野利遇乞離開之後,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好的機會再次擺在自己面前,自己好像又能立功了。
陳元一直在找哪個既不能讓党項部落心服,又能讓党項人害怕的新的党項大王,自己也一直在找能打李元昊最後一拳的人。
現在,這個人好像出現了。
野利遇乞,假如他打李元昊最後一拳,絕對是致命的。假如他做了新的党項大王,那麼先他一步背叛的人都會不服氣,但是都會害怕他。
最主要的是,先入興州府者爲王,所有的人距離,都沒有野利遇乞近。自己能說服他麼?好像有些困難。
不過從他剛纔的表現來看,他已經對李元昊極度的不滿,李元昊也在提放他,這時候自己還是有成功的可能的。就算野利遇乞不聽自己的,但是自己可以說服李元昊,逼反他
正在想着的時候,李元術苦着臉走了過來:“吳大人,您看這該如何是好?”
吳昊收起心神,很是無奈的一聲嘆息:“若是別人倒也好辦,只是大將軍這身份,怕咱們兩個擔待不起,這樣吧,我們一起去跟大王回報,看大王是什麼態度。”
李元術點頭:“那是最好,末將和大人一起去,現在就去。”
李元昊對這件事情並不在意,說實話,他對張元下的命令是他在看到那封密報之後,又處在一種很緊張的狀態下做出的決斷。
現在,野利遇乞答應把一萬五千士兵交給自己了,這多少讓李元昊又找到了一點安全感。其實,有的時候看起來很威武的人,更需要一種安全感,因爲他們知道自己是別人的目標,可能有許多眼睛都在盯着自己。
回想一下,自己對張元的處置是有些草率了,不過人已經殺了,草率就草率吧。當聽說野利遇乞把張元的家人全部帶走的時候,李元昊也沒說什麼,帶走就帶走吧。
在李元昊想來,野利遇乞那麼痛快的就把軍隊交給自己,一萬五千人,他就算要這五十一個人也是應該的。
第二天上李元昊本來打算把這件事情翻過去算了,張元死了朝堂更是清靜,再也沒有人要自己向宋朝投降了,是時候去打那些叛軍一下,讓他們不要那麼囂張纔是。
野利氏給他穿上龍袍,正準備上朝的時候忽然有宮人來報,野利遇乞在外面求見。
李元昊很是隨意的說道:“宣。”
野利氏笑了一下:“我這哥哥就是性子急,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不能等到朝堂上說,非要在這個時候求見萬歲。”
李元昊也是笑了:“大哥一向如此,什麼事情在他那裡都拖不得,我昨天向他要了一些軍馬過來,不知道他是不是爲了和那些叛逆打仗的事情來的。”
提到那些叛軍的時候,野利氏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李元昊感覺出來了,回頭一把摟住她的腰身:“怎麼?朕的皇后是不是擔心了?”
野利氏確實擔心:“我聽說,那些叛逆現在已經快達到興州府來了?”
李元昊也沒有瞞她:“是啊,朕這段時間打的很不順利,沒有糧食。不過你放心,只要朕和大哥還能上馬,那些叛逆就只能在興州府外面呆着。”
野利遇乞進來了,還沒等李元昊招呼他什麼,忽然上前一步:“萬歲,末將敢問萬歲,相國張元所犯何罪?萬歲爲什麼將他處死?”
李元昊被這個問題問的一愣,看了野利遇乞一眼,發現自己這位大哥的神情不善:“大哥想知道?好,朕也明白,如果不把張元的罪名說出來,大哥想來不服。張元已經背朕和宋軍接觸,並且私下給宋軍提供情報,所有陳世美才會對我們的佈防兵力瞭如指掌,那些叛軍才如此囂張。”
野利遇乞繼續問道:“萬歲,可有憑證?”
李元昊的目光一寒,不過馬上平靜的說道:“朕這裡有密報一封,請大哥過目。上面的字跡你也很熟悉,當知道是誰寫來的,朕相信,他絕對不會騙朕。”
野利遇乞接過那密報看了一眼,是朵拉土閒的字體。不過這個理由並不能說服野利遇乞,再他看來,張元一樣值得信任。不管怎麼樣朵拉土閒已經投降宋軍了,這個時候爲了朵拉土閒的一封信殺掉張元,野利遇乞不能接受
“萬歲,您是不是做的太草率了?爲什麼連一個辯白的機會都沒有給相國留下?”
李元昊的臉色終於變了:“大哥是來質問我的麼?”
野利遇乞絲毫不懼:“末將不敢只是末將心有疑慮,自當問個清楚。”
野利氏看到大哥和丈夫的臉色都不好看,忙的上前推了一下野利遇乞:“大哥有什麼事情你上朝在說,萬歲正準備去朝堂呢。”
野利遇乞卻並沒有馬上離去,待了一會,見李元昊不說話,深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再多問。他已經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就是李元昊殺張元,根本沒有真憑實據。還有,昨天晚上,自己的家確實曾經被李元昊監視了。
知道這個答案之後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野利遇乞一抱拳:“末將還有一事向萬歲啓奏。”
李元昊臉如寒冰:“講。”
野利遇乞說道:“末將昨天答應給萬歲的那些部隊出現了一點小小的狀況,可能遲一點才能交給萬歲了,請萬歲通融。”
野利遇乞把士兵給李元昊是因爲當時野利遇乞心中認爲,自己和李元昊是一條命,放在哪裡都是一樣。但是現在不同了,李元昊已經對自己起了殺心,這個時候再把軍隊交出去,讓野利遇乞感覺自己有些像個傻子一樣。
所以,他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