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街上,刀光頻現。
廠衛如虎,在幫助皇黨鬥東林時還不計前嫌擰成了一股繩,然自東林大部伏誅之後,兩廠內鬥便已成必然,針鋒相對。
東廠素來作威作福,掌刑許榮秀更人稱毒蛇,兇名赫赫,自是要先行下手。
內廠、錦衣衛與東廠之間早就進行了一系列的明爭暗鬥,這些事王承恩和方正化雖然早就知道,但卻也無法阻止,畢竟是老淵源了。
崇禎二十年四月前,至少京師內外表象上還看着平靜,東廠雖然氣焰滔天,但內廠畢竟名義上監察東廠,怎麼說都要給些面子。
但是在這月中旬的某一天,平日整整齊齊到處奉詔拿人的廠衛卻沒有任何徵兆的大打出手,就此拉開了崇禎朝目前爲止,規模最大的一次廠衛內爭之序幕。
行人、商販怕得要死,哪裡敢摻和,當下是紛紛避讓,方纔還比較繁華的幾條大街,一下子就只能見到番子們來回跑動的身影。
許榮秀帶着數百人的東廠番子,有持着雙刀的,也有站在牆上端着慣用臂弩的,將一批幾十人的內廠番子圍堵了個水泄不通。
“本督倒是要看看,我這內廠提督,有哪個敢動!”
看這個架勢,方正化沒想到這姓許的竟敢真的對自己下手,有些吃驚,不過久任上位,縱是心中有多震驚,他依舊穩穩站立不動,面色不屑,看不出絲毫表情波動。
這一番話也是叫許榮秀心中訝異,眼眸逐漸深邃,心道這方正化倒不愧爲皇上寵信之人,這般氣度,自忖不及。
想了想,他冷笑着說道:“你內廠毫無用處,包庇同黨卻是把好手,皇上早有不滿,上次宮中之事皇上爲何要賞你,爲的正是勉勵,好叫內廠有所作爲。”
“可皇上沒想到,這內廠卻是如此這般爛泥扶不上牆!”
李有成倒是毫不意外,這許榮秀在自己手下的時候,做事便十分狠辣無情,早有東廠廠役對他不滿,只是自己壓制,才能讓他有所收斂。
如今他做了東廠掌刑,當然更會作威作福。
聽到這裡的李有成已是冷笑連連,道:“許榮秀,你可知當今皇上乃聖主,最忌他人妄猜聖意,上次在皇上面前自以爲聰明的人,如今墳頭草都數丈高了!”
“眼下你許榮秀在這自作聰明,怕不是急着要做那下一個被誅殺之人?”
聞言,許榮秀正要駁斥,話即將出口時卻忽然意識到什麼,遂陰惻惻的笑了幾聲,道是差點被這廝給繞進去,反應過來的他,二話不說直接抽刀下令道:
“奉皇上口諭,命我東廠捉拿方正化,膽敢阻攔之人,一律誅殺!”
“膽敢阻攔之人,一律殺!!”
“是!!!”
東廠番子們紛紛大喊,四面圍了上去,牆上的番子也第一時間射出第一波的弩箭,伴隨着“嗖嗖嗖”的破空聲,箭雨猛然襲來。
隨着許榮秀一聲令下,東華門外已是一片刀光劍影,內廠和東廠番子們激鬥成一團,但畢竟人數劣勢太大,內廠漸漸有所不敵。
與此同時的內廠總署,幾個理刑百戶接到消息,正匆忙帶人前去支援。
剛轉過第一條街的街角,便是從眼前冷不丁襲來一輪箭雨,打頭的兩個內廠百戶猝不及防之下身上中了數箭,頭部也中了貫穿傷,直接斃命倒地,他們身後的內廠番子同樣跟着翻倒大片,哀嚎滿地。
緊接着,在此地早埋伏好的一批東廠番子抽出雙刀忽然衝殺出來,直接將內廠番子們殺的潰敗不堪。
另一個方向,這幾個內廠百戶剛剛帶人出去不久,另外一批東廠番子在幾個檔頭帶領下來到門前。
他們大手一揮,番子們則是紛紛抱着巨木上前,三下五除二將大門砸破,衝將進去,與聞訊趕出來的內廠番子戰成一團,互相死傷都是慘重。
百姓們聽見喊殺聲立時慌亂逃竄,有人直接跑向附近的街司分署和五城兵馬司衙門,街司衙門聞訊,一方面組織人手,另一方面派差役馬不停蹄奔向京師城防軍東大營報信。
......
悅來客棧。
東廠檔頭馬安帶着手下一批白衣番子,各自拿着雙刀,直接踹開大門,將內中食客與行人盡數轟散,順帶還留下幾個準備屈打成招,緊接着循着上樓的方向衝了進去。
看見密報中鄭森所住的房間,檔頭馬安冷笑幾聲,大腳擡起猛地一踹,將房門蹬了個粉碎,引得下面被番子控制的客棧掌櫃和夥計身子一顫。
看到裡面漆黑一片,不見一人,馬安面色惱怒,大聲喝道:“傳我的令,將整座客棧封了,都去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鄭森找出來給我辦了!”
番子們學着馬安的模樣,開始一間間的踹門而入。
“大檔頭,二樓客房都不見那個鄭森!”
“大檔頭,三樓搜遍了也沒有!”
“大檔頭,這鄭森會不會是逃出京城了?”
馬安點點頭,暗道這不可能,聞言皺眉看了幾間房一眼,心緒煩悶之下,將一個正在慌亂提褲子逃跑的倒黴文吏一腳踹到一樓,眼見是沒了半條命。
馬安心中擔憂,那許榮秀是何等的狠辣,若是此番完不成他交代的任務,自己回去怕是要比死還難看啊。
想到這裡,馬檔頭下定決心走下樓,看樣子是打算去向那掌櫃的和客棧夥計威逼利誘一番。
剛走幾步,他眉頭一擰,臉色陡然大變,將手放在刀柄上就要立即抽出,大喊一聲:“不好!”
話音剛落,房樑上猛地落下一個黑影,正是嘴裡緊緊咬着鋼刀的鄭森,他落到馬安脖頸之上,下來的時候順勢將刀子一劃,寒光一閃,就見一顆猙獰的人頭滾滾落地。
鄭森的刀很快,馬安站在樓梯上還沒來得及拔刀,頭就被砍了下來,手舞足蹈的直接從樓梯中間翻滾下來。
瞬息萬變之間,東廠大檔頭馬安身首異處,脖頸之間還“呲呲”的不停噴涌着鮮血,餘者番子紛紛吃驚的後退幾步。
這時,一個小檔頭反應過來,站出來喝道:“是欽犯鄭森,弟兄們,拿人!”
“殺!”
番子們還沒來得及動作,房樑上卻落下來更多人,足有五六個,其中包括了鄭彩和幾個精挑細選的家丁。
他們落地之後,都是十分流利的留下一顆東廠番子的人頭。
論起近身搏殺,東廠番子和這些鄭家家丁有所不同,他們出刀習慣奔着疼痛處,叫犯人反抗不得,從而束手就擒,但這些上過戰場的家丁,則是刀刀都奔着致命處去的。
鄭森一刀解決了馬安,俯衝下來,順勢向前飛起一腳踏在另外一個東廠檔頭的胸前,轉身躲過身側揮雙刀的番子攻擊,鋼刀卻猛地貫穿那個檔頭的前胸。
沒有多久,門外衝進一批五城兵馬司的持刀差役,爲首那人名差頭大聲吼道:“兵馬司辦案,速速停手,否則盡數拿回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