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整個月影山莊紅綢高結,喜氣一片。可是她的心卻猶如沉瀣一般不堪,她可以走得決然,也可以衝進去攪了這場婚禮。
思及此,不禁頓了頓,她爲何相信自已能夠攪得了這場婚禮?若是他鐵了心另娶,她去也無疑是自取其辱罷了,因爲若是她想要毀掉今夜的婚禮,唯一的籌碼便是他的在乎。郎心似鐵,若是他的心底沒有那份在乎,那便攪得了一時,卻攪不了一世,他們終究有成就好事的時候。。。。。。
想象中那個時候,他又會是怎樣的模樣?無端地,心底生疼,那麼陌生的疼痛,越是去忽略,更加深刻清晰,越是去牴觸,越是煎熬不休。。。。。。
驀地,她察覺到身後來人了,回頭,只是不是她此刻心底所想到的人。
“容。。。。。。嫂子。。。。。。”安中傑面色有些勉強,雖然已經努力地遮掩了,但是眼底舊痕難掩。
席容只覺得幾天不見,他的面容憔悴了不少想來是爲了失去的孩子,想想如今這山莊內紅綢遍佈,想來他的心情也不會太過。“希婭她怎麼樣了?”
“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了,今天早早地睡下了。瀣他道。
“嗯,讓她好好休息吧!這些天她一定也是心力憔悴了。”席容道。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整個山莊燭火通明一片,唯獨這裡陰鬱不見光明。
席容搖搖頭,喃喃道:“外面真的很熱鬧,明媚暗傷,總是不合時宜。洞房小登料,他一定很得意吧?”
“。。。。。。”安中傑頓了頓,微微皺眉,隨即有些恍然,看着她的眸光變得沉澱的。“出去找大哥吧,他一定在等你。”
席容看向他,“等我?”不禁淡淡一嘲,“等我做什麼,要扮可憐去哀求他嗎?”
“我知道你不會,可是以你的脾性,你終究還是沒有離開,不是嗎?”他道,“去找大哥吧,會有你想要的答案的。”只要她在這裡,只要她在他的視線裡,那就夠了。
席容心底矛盾拉鋸,分明能夠回頭退開,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刻,她卻有種瘋狂的執念,跳下眼前着深不見底的懸崖,是呀,爲何覺得是深淵,是溝壑。還是他一手爲她挖下的,終於等到了她的心甘情願萌生的時候。。。。。。
他,終究還是贏了,對不對?
這時,隱約聽得前方傳來媒婆的喊聲,“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名義便成,送入洞房,名副其實。思及此,她心底那一份莫名的怨懟之氣不斷地膨脹,充盈了胸口,幾欲窒息。
眸光飄掠過安中傑的臉,他的眸中氤氳着淡淡的眷戀,或許有矛盾,但是那一份聚在最前沿的堅毅不禁讓她有些心酸。心底急躁驅使,她的視線也只是與他短暫的交集,便轉身往大堂跑去了。
腳下生風,跑得飛快,媒婆的聲音越發地清晰,“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不要!”她心底喊着,無奈慢了一步,到了大廳,但見賓客鬧盈盈的,卻已經不見了新郎新娘的蹤跡。。。。。。
在衆人探尋不解的眸光下,耳邊還有他們竊竊私語,席容也顧不得失禮,或者淪爲他人的笑柄,抓了一個小廝問了洞房的所在,不禁頓了頓。
洞房竟設置的如此偏僻,她當時也沒多想,便跑了過去。外面守着的丫鬟看到她都份份行禮,臉上都有疑竇生,只是她跑得太快,下一瞬已經到了洞房門口。
咬脣,猛的一把推開了大門,跨步進了去。洞房一片喜彤彤的顏色,此刻看在眼中太過刺目了。眸光逡巡,看到了依然坐在牀上的新娘子,她頭上的紅綢未揭,就那樣端莊嫺雅的坐在那裡,一雙素白的手絞着,想來是喜悅又緊張。
只是席容無暇再多關注新娘子,有些訥訥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是不是走錯洞房了?“管家,你在這裡做什麼。。。。。。”看他也是滿臉的忐忑,平時沒怎麼注意,只覺得他深沉穩重,此刻竟然那麼不知所措。再看一眼,竟不覺得他的年紀有印象中的那麼老。這洞房之中,早已屏退了丫鬟,他能在這裡,又一身超乎尋常隆重的大紅衣衫,自然不是留下來幫忙的。。。。。。
, Y? T“我。。。。。。”管家也是訥訥,一頭的汗水。
這時,坐在牀榻上的蘭兒一下子揭了蓋頭,眸光有些茫然地看了管家一眼,隨即一臉的猶如死灰敗壞,“你,你爲何還在這裡?!”
席容驀地想起了什麼,心底驀地釋然,卻不想那麼多天的苦悶徘徊竟然只是作繭自縛。只是,他爲什麼不告訴她他的安排?還有這樣的安排,是否對蘭兒而言太過殘酷?看她的樣子,似乎事先根本不知道新郎換了人。。。。。。
管家還是忐忑着,少了平常的幹練,似乎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大少爺他。。。”
“是他安排的。。。。。。”蘭兒的臉色更加灰敗,回頭想想,想到他答應自已納她時候的冷漠,傲然如他,又怎麼會委屈了自已,竟然是這樣的安排!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即便她身份低賤,他怎麼可以如此待她?!
只是不甘心又如何?想到了他的冷酷無情,她只覺得滿腔的期待一下子煙消雲散,氣餒地坐在了牀沿上,眸光茫然。。。。。。
席容也有些迷茫,後退了幾步退出了房門,有些呆滯地看着這滿園的喜氣,說不出是如釋重負,還是覺得更加混沌不明。。。。。。
心底的疑惑一波一波的,讓她恍若置身迷霧之中,腳步不由自主地到了書房,看到裡面燭光氤氳。
相對於外面的紅綢高結,這裡是一如既往的靜謐,安謐之中甚至有一種蕭肅,反而顯得強弩之末的喧嚷如此塵俗,塵俗之外的喜氣蔓延不到這裡。他的地方一如他的人一般,有時候溫柔有時候殘酷,有時候似乎一看就透,絕大多數的時候卻又如此深沉,於是恍然的時候只是覺得那一瞬的剔透不夠錯覺罷了。
只是,不論他是怎麼樣的人,他都已經成功地絆住了她的腳步。深吸了一口氣推開書房的門扉,淡淡的酒香迎面撲來,不禁讓她頓了頓。
碎玉桌上,佳餚絲毫不遜色外面的宴席,酒香清酵撲鼻,就連不嗜酒的她也想一嘗那份甘冽。而她要找的男人則佇立在窗前,他的背影渾厚,卻不懂爲何會讓人覺得透着一種落寞,或許只是因爲襯着窗外那一份喜鬧得緣故吧!
她不禁邁步上前幾步,站在他旁邊,看他的視線悠遠,看着外面的喧嚷,然而心思似乎卻又落在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心底有情緒涌動,席容低低道:“若是你願意,那便是屬於你的熱鬧。他在遠望什麼?既然落寞,又何必親手推開那個女子。。。。。。”
他搖搖頭,似乎並不意外她的到來,一手攬過她的肩,可以察覺她身子僵停之後的抗拒,只是被他可以忽略了,力道不容她的抗拒,“有些熱鬧,不是我願意便會屬於我,因爲格格不入。靜靜地看着這盛世煙花,或許纔會更加明白自已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那麼你究竟想要的是什麼?”心底當真的迷惑,當初他說他想要鑄成帝王大業以來成就天下,爲何如今看到他眼底的清冷卻又似乎無慾無求。。。。。。
“煙花再美,轉瞬即逝,盛世繁華過去,更多的是寂寞的。”他道。
“煙花即使轉瞬即逝,至少有剎那的炫目綻放,就像是人生,不論富貴貧窮,最終還是殊途同歸的化作一抹淨土,所以,曾經擁有過也就夠了。”她不懂 ,“只是不論如何,你可知道,你太殘酷了。她想嫁的人,是你,你這一推手,便是誤了她一輩子。”心底有慼慼然,女子何其不幸,看到了自已,看到佟希婭,如今再加上一個蘭兒。
“她說我救了她,這輩子甘願做牛做馬報答救命恩人。我問她,若是當日救她的時候我只是個垂垂老朽的男人,若是我沒有今日的財富地位,她是否一如當初的堅定,她給我的答案是肯定的。既然她有心如此,我也只是成全了她,只是我從不自認爲自已是她的救命恩人。”
席容聞言,一聲嘆息,他說得似乎盡得道理,可現實終究還是殘酷,若是當時蘭兒知道他的心中竟然是如此的打算,是否還會違心地給他肯定的答案。
只是如今,心底有釋然,卻還是有着深深的芥蒂,許是這個男人真的太過無情,而她的心卻沉淪的那麼快。。。。。。
眸光掃過一桌的佳餚,還有兩雙筷子,兩個酒杯,是爲了等她而來嗎?他便如此篤定她會來找他嗎?這時,他已經迴轉了身體,步到了碎玉桌前,“今夜也算是良辰吉時,即便只是爲了增長酒量也好,娘子不妨坐下一起酣醉一場,可好?”
聞言,席容不禁澀然一笑,一場大醉,一輩子的生活面目全非,如今這佳餚酒釀依然是這麼的誘惑,只是不想再醉了。
她伸手拾起酒壺,倒了一杯酒,走到窗前橫着緩緩傾倒,“新人已拜天地,這一杯酒便敬給天地,願天地可憐見,祝他們相敬如賓,白頭偕老。。。。。。”但願今天天地是清醒的,不像當初她大婚時候那般混沌不明。只是如今連自已都不懂,這裡面是哀怨居多還是無奈居多?
一瞬的靜默。
許久,還是他打破了這份沉默,“謝謝你沒走。”他說。
席容頓了頓,卻沒有回頭,眸光遠遠地落在了那一喜鬧之處,旁人看來確實歡喜非常,也只有其中人才知道箇中苦澀辛酸。“如果我真的走了呢?”那麼他是放任,還是挽留。至少,他放任着她誤會而不做解釋。。。。。。
“不論你選擇什麼,都是一條出路。”他淡淡道。
出路?席容不禁皺眉,眸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在了他的臉上,“當初你不願意放我離開,如今,你卻讓我自行選擇?”
他默然不語。
席容不禁一笑,有些嘲諷,當初他不願意讓她離開,她卻一心一意地想離開,如今可以一走了之,他不會阻攔她,,可是她的腳步卻流連不去。終究還是困在了這個地方。
就這樣地看着他,心底莫名有些酸楚,不懂那種涌動的憐惜之情何來,畢竟他真的不需要她的同情,只是忽然覺得他那一句謝謝很卑微。。。。。。因爲他真的沒有必要,不是嗎?
晃神之後,席容搖搖頭,甩去那些亂糟槽的想法,“據說希婭休養在牀的時候不斷地喊着有人殺死了她的孩子,我也覺得事出有因。。。。。。”想要繞開話題,只是這個話題依然沉重。
“她身子一向不好,如今受了喪子的沉痛打擊,精神難免有些崩潰,疏於職守的丫鬟我都已經處置了,她的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他道,似乎不是很想提這件事情。
席容心想着他該還是爲孩子的事情介懷在心,便沒有再多語。
這時,他拉她入懷,看着窗外菸花依然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