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二盜這次顯然比對付段飛卿他們賣力,可能這對老夫妻最擅長的是配合,二人一攻一守左右輔助,那個相貌平平的魔教左護法纔是主攻,手裡的武器居然是一柄巨大的剪刀,舞起來都帶着風聲。天印的劍斜挑過去,恰好被她一剪子夾住,左護法很是得意:“哈,你以爲你的劍是初銜白的霜絕麼?到了我的剪刀下面,馬上就要成廢鐵了!”
天印回以一聲冷笑,忽然手腕一轉,那柄劍尖端一抖,居然軟如蝮蛇,嗤的一聲刺入她的右肩。左護法吃痛,自然大怒,刃口一滑,順勢去剪他的手,但天印擅長的就是快,沒等她接近,劍身曲回抖動着抽出,在她左臂上又劃了一道。
鮮血順着胳膊躺下,左護法後退幾步站定,連看也不看一眼傷口,反而對着天印柔柔的笑了起來。隴西二盜趁機上來攻擊天印,爲她的惑術製造機會。天印足尖一點,踩着老婦的寬背大刀沖天而起,居然化守爲攻,直接從天去刺左護法的天靈蓋。
右邊的老漢爆喝一聲衝上來,揮着菸斗直襲他中府穴。天印從上落下,本避無可避,手中劍招卻變化多端,偏了寸許挑開他的菸斗,劍尖最後刺入左護法的肩胛。雖是贏了,也沒能將左護法一擊致死。
大概那三人已經意識到天印的狡猾多變,乾脆一起攻了上來。天印落地站定,劍尖一抖,正等着拆招,那老婦忽然眼尖瞅到了千青,立即嚷嚷起來:“左護法,先抓初銜白的妹子再說!”
千青這纔回過神來,連忙要掉頭跑,身後疾風已經襲來,老婦的笑聲陰森森地傳入耳內:“跑不掉的好姑娘,乖乖死在我們手上吧!”
天印立即提劍掠過來,還沒來得及救人,左護法跟老漢緊跟而至,眼看就要顧此失彼,遠處忽然飄來一陣甜膩的香味,他一怔,忙對千青道:“青青,快捂住鼻子!”說完自己也擡手緊緊掩了口鼻。
左護法和隴西二盜沒他這麼警覺,察覺過來的時候已經渾身無力,軟綿綿地癱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天印退到千青身邊,示意她跟自己走,千青來不及過問他內力的事,埋頭跟着他朝前衝。之前的打鬥將二人的馬給嚇跑了,現在兩人只能徒步奔走。循着上風口一口氣走了兩裡,剛將手拿開深深吸了口氣,忽然有隻手伸到了眼前,手心裡有顆白色的小丹丸。
千青順着那隻手視線緩緩上移,那是個一身紫衣的青年,面貌普通,神情卻很特別,視線落在人身上,叫人無端生出一股寒意。他將手在發呆的千青眼前擡了擡:“吃了這顆藥,可以祛毒。”
千青轉頭去看天印,發現他面前也站着一個同樣身着紫衣的送藥青年,不過天印沒有她這麼猶豫,他已經將那顆藥丸吞入口中。千青這才意識到剛纔那陣甜膩的味道可能帶毒,卻不知這些人爲何會等在這裡給自己解藥。心中腹誹着,那顆藥已經吞進了腹中。
天印身邊的紫衣青年長得倒是很漂亮,見千青吃了藥,他朝天印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掌門已在此處恭候多時,請隨我來。”
千青注意到天印聽到這話時,脊背陡然僵硬挺直了一下。然後他轉頭衝她點點頭,跟着那個青年朝前走去。
四周幾乎都是半人高的茅草。兩個紫衣青年步履款款地在前引路,卻俱是一言不發。千青一肚子疑問,但又不知該從何問起,最後只有沉默。
大約行了一里地,兩個青年停了下來,面前是一片密集的雜樹林,漂亮青年道:“掌門說請天印大俠進去一敘,這位姑娘請在此稍做休息。”
千青幾乎是下意識地拉了一下天印的袖口,他轉過臉笑了一下,拍拍她的手背,拉下她的手,跟那個青年走了進去。
剩下的青年大約不太好意思單獨面對千青,轉身朝遠處走開了幾步。又有幾個與他穿同樣服飾的青年人過來跟他說話,千青乾脆靠着一棵樹幹坐了,盯着那幾人左看右看,猜測這是哪個門派。
忽然,她想到了什麼,猛地跳起身來問那個青年:“這位大哥,請問一下,你們門派裡的人都穿紫色衣服嗎?”
正說着話的幾個青年齊齊扭頭看過來,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其中一個看上去年紀較小,比較愛說話,補充了一句道:“對啊,我們唐門弟子都穿紫衣的。”
“唐門……”千青喃喃着坐回去。
尹聽風愛穿的紫色偏淺,而唐門弟子穿的是偏深的紫色,這紫色乍一看沒什麼特別,卻勾起了千青心裡的那個結。
當時在夢境裡出現的那個雪地裡的紫衣男子,那個她親口承認喜歡的人,她本以爲是尹聽風,現在才確定那個人穿的是這種深色的紫衣。難道是她弄錯了?她真正喜歡的人……其實是唐門中人麼?
千青無力地往樹幹上一靠:我到底喜歡過多少人啊?神吶,你帶我走吧……
天印此時已經隨領路的青年走到樹林深處,頭頂枝葉盤結,陽光都很難穿入,於是在他對面站着的那道背影便看起來有些模糊。至於背影左右各站着的一個黑衣人,簡直就快融入背景消失不見了。天印也不在意,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真是受寵若驚,居然勞駕掌門親自來見。”
左側那個稍高的黑衣人開口道:“我說過,你遲早會回來的。”
“可是我也說過,我失去了內力,回來也做不了什麼。”
“你剛纔已經動過手了。”
天印冷笑:“那不算什麼,也許哪天我的內力就又會消失了。”
當中的背影終於轉了過來,慢慢走出幾步,露出一張中年人的臉,面白無鬚,姿容頗有幾分風流味道,可以料想年輕時該是何等英俊。
正是唐門掌門唐知秋。
天印笑着朝他拱拱手:“唐掌門,有禮了。”
唐知秋也笑了,這一笑竟與天印有幾分神似:“這麼客氣做什麼,按照輩分,你還要叫我一聲堂叔呢。”
“呵呵,唐掌門千萬別這麼說,我可高攀不上。”
右側的矮小黑衣人跨出一步,似要發火,被唐知秋擡手攔住。
“天印,明人不說暗話,唐門如今今非昔比,我希望你回來助我們一臂之力。”
“哦?唐門不是很好麼?能下毒,能使壞,我覺得掌門您是多慮了吧。”
唐知秋皺了一下眉,沒有計較他言語中的不善:“唐門與青雲派向來不和,偏偏青雲派連出兩任盟主,我們唐門總遭打壓,這樣下去怎麼好得起來?”
天印挑眉:“這些與我何干?”
矮小黑衣人終於爆發了:“天印!你最好合作點兒!小心我們將你當初那段不堪往事抖落的江湖盡知!”
“不堪往事?”天印冷笑:“你隨意好了。放眼當今武林,成名的那些正道有幾個是乾淨的?”
“你……”
唐知秋狠狠瞪了黑衣人一眼,打住了他的話頭,轉頭時又變得和顏悅色起來:“天印,你本來就是我唐門弟子,現在回來,也是應該的。”
“唐掌門此言差矣,我可不算什麼唐門弟子,十年前我就被貴派逐出門派了不是麼?”
唐知秋臉上閃過尷尬,復又笑道:“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如今整個唐門都希望你回來,你有實力,終有一日會將段飛卿拉下武林盟主的位子,屆時整個武林都是你的,唐門也有好日子過。”
“且不論我是否能勝得了段飛卿,我的內力可是會無故失去的,所以我早就言明,我無法幫助唐門光大門派。”
“呵呵……”唐知秋忽然笑出聲來,聲音陰沉,難得的是表情居然還有幾分慈祥:“你有沒有聽說過鳶無這種毒?我實話說了吧,你之所以會失去內力,就是因爲中了鳶無,這毒藥出自唐門,也只有唐門有解藥,如果你不想最後變成一個廢人,甚至丟了性命,最好還是答應我們的要求。”
天印的臉色沉了下來:“說了半天,總算說到重點了。”
“怎樣?是否要回到唐門,我現在就要答覆。”
天印默然不語。
唐知秋朝林外看了一眼,意有所指般道:“那個叫千青的姑娘,你倒是很重視,她的事情我也一清二楚,你在計劃什麼我也看得明白,但是這一切能否實現,首先取決於你能否活着。”
天印看着他,許久,微微一笑:“堂叔說的是,我跟你回唐門。”
千青在外等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才總算見到天印的玄黑衣角。
“師叔!”她立即衝上去:“我們可以走了嗎?”
天印的視線輕輕落在她身上,又移開:“從今以後別再叫我師叔了,我已經決定叛出天殊派。”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