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一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四)
我看着蕭鈺的側臉,張狂霸氣,具有一個帝王該有的氣勢。突然,在內心暗自嘲笑自己剛纔那一瞬間怎麼會突然把他想成是那個有些冷淡的男子呢?不知道他還好不好?
我現在在做着和他對抗的事情,他若是知曉了該有什麼反應呢?九郎,你可曾會懊惱當日讓我逃脫了?
這麼想着,眼前似乎就能出現那個男子的風姿,滿座衣冠似雪,蛾眉清冽,秋瞳含霜,朱脣點丹,他和我夢裡的那個男子的身影突然就那麼重合起來。我這一生裡不能逃離的執念,就算閉上眼睛都會出現。
待我回過神來,蕭鈺已經用一種瘋魔了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象極了九郎當日的央求,他看了我許久,最終挫敗然後道:“回吧。夜深了。”
大約是我臉上的歡喜的表情表現的太過露骨了,他突然就變了臉,加了一句:“我送你回去。“
我想,也許,可能,大概,他今天真的有點精力旺盛,需要找個女人來緩解一下他無處發泄的精力。
好在他總算是沒有喪失了他一貫的審美標準,孤男寡女深夜相伴,我真怕發生點什麼事情,到時候狐狸知曉就是個天翻地覆了。
之後的日子大抵也和今日相同。蕭鈺似乎對使喚我這樣一個懶人讓他的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於是,他每天都會按時按點的來找我,讓我幫他一起處理朝政。一開始,似乎這個話題是王宮裡的禁忌。沒有任何的一個宮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後宮不得議政的話題。
最初說了這句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原因是因爲他每天給我這麼高強度的工作量,我實在是累得喘不過氣來了,於是就找了這麼個理由來推拒他。可是,沒想到他鷹眼一橫,霸氣十足的說道:“在帝都,我是管不着。可在這齊王封地裡,但凡是我下的命令,沒有人敢違抗。”
他天生就是一個強者,目光所到之處,所有的宮人都不由自主的臣服。我看着他,覺得倘若和他辯解,就算是你有千百個道理,只要是他不願意,你的所有道理就都是空的。何等的強勢,何等的專制
之後,我也在沒有提起過這個事情。而宮裡似乎對他們的王的行爲習以爲常了。
這日,天還沒亮,我就被蕭鈺派來的幾個宮人給叫醒了。連帶着本來打算睡懶覺的筱筱也跟着被叫醒。一羣人一大早給我塗塗抹抹的,之後穿上了厚重的衣服,帶上十幾斤的頭冠,我正迷糊着,卻被鏡子裡那一片金光給閃醒了。
仔細一看,鏡子裡的人,雍容華貴,華美的袍子上繡着金色的鳳凰,一絲一線都是真金做的線,整件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是挑起了一副沉甸甸的擔子。頭上的朝天髻,束上鳳冠,兩旁的流蘇,額前的華生,無一不昭示着尊貴。饒是當年我被冊封的時候,也未曾穿過這樣隆重的衣服。
那鳳凰栩栩如生,像是要從衣服上飛出來一樣,看得我是膽顫心驚的。
宮門被推開,門外面,有公公唱道:“王上駕到。”
一干服侍的宮人皆都匍匐在地上,額頭緊緊的貼着地面,半點不敢造次。蕭鈺穿着朝服,大步走來,臉上帶着興奮的神情像是躍躍欲試的孩童,“十四,我總算是等到這一天了。來,你跟我來。我讓你看看我們的國家。”
我失神的跟着他的腳步,他乘着步攆,從後宮經過了坤門,又走過皇廟,一路上風景變化萬千,從後宮的綺麗漸漸變得莊重,直到太和殿門口。兩旁是常青松,還有柏樹。在奼紫嫣紅的初夏裡,這裡卻像是四季永遠都不會變遷一樣。
蕭鈺搭着隨侍的太監的手下了步攆,隨後又對着我伸出了手。我猶疑了一下,隨後還是搭上了他的手。
我從來沒有去過太和殿,那裡是上朝議事的地方,後宮的女子是萬萬不能踏入那裡的。從前的時候,我對那一座主宰着天下大事的宮殿十分的嚮往,總希望有朝一日能親眼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威嚴肅穆。
如今,我就站在這大殿上。高聳的龍椅,兩旁扶手上的盤龍怒目圓睜,入目都是耀眼的金色。站在龍臺前,看着地下的那一羣大臣,我突然意識到我如今是一個公主,掌握着生殺大權的公主。如果,那兵符真的在我手上,那麼我幾乎就是主宰天下大勢的公主。這樣的權利,好似從四肢百骸裡延伸出了一種讓人戰慄的快意。
蕭鈺輕車就熟的坐下,隨後帶着睥睨天下的笑容,向我緩緩的伸出了手。“十四,來吧。讓我們共同管理這個國家。”他輕輕的說着。
這句話就像是一道雷電霎時劈中了我。共同管理一個國家,意味着至高的權利,已經所有夢想都能實現的力量。那些悲傷,那些不公,都能矯枉過正。
我突然又明白了爲什麼那麼多人都想要這個黃金的寶座。巨大的力量,俯視天下的權威,一切就像是罌粟充滿了難以抗拒的誘惑。
顫抖的手慢慢的向他伸去,所有的榮耀富貴都近在咫尺。他帶着不容拒絕的笑容,像是突然席捲而來的海浪,一下子將我包圍住。
“十四,我將這天下分你一半。”
心裡有個聲音蠱惑着:答應吧,你從來不是一個甘願寂寞的人。
“十四,我若爲帝,你亦爲帝。普天之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的眼神有些渙散,整個人都像是飄起來似的。眼前的男子,長得俊逸非凡,頭上的冕冠裡的玉石閃爍着耀眼的光芒,玉藻微微響動。他的眼裡迸發出火焰,像是看着一隻已經到嘴邊的獵物一般。
突然,眼前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她在三面環水的涼亭裡,抱着琵琶唱着北方有佳人。那樣一個絕世的人,如今已經變作是風的子民。
我,我怎麼能眼前的人是殺死我孃親的兇手當日的割其首級,曝屍荒野,九郎和狐狸找到她的時候,連一具完整的屍身都沒有我何嘗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在那亂葬崗裡,到處搜尋翻找,才找到那麼零星半點的骨頭,還有早已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首級。不然,無論如何,他們都必然會讓我見上她一面的。
我倒退幾步,驚恐的看着他。他眼中的火焰漸漸熄滅。沉寂半響,殿下的大臣們的議論聲一波高過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