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日中,隨着冰雪的降臨,大地上的一切都變得白茫茫。臨近西普魯士和託倫地區的比得哥什地區也同樣如此,這個波蘭王國同西普魯士重要的貿易接壤區失去了商隊的蹤影,連守衛邊界的波蘭士兵也因爲寒冷都回到了貴族的莊園中。
“庫亞維,你又想告訴我羊羔是被鷹叼走的?這是丟失的第三隻羊羔了!你這個懶惰的混蛋。”同西普魯士和託倫交界地最近的波蘭貴族,雖然只是個男爵但是卻有着大片土地的帕比尼亞採男爵,正對着自己家的羊倌大吼着。
叫做庫亞維的羊倌縮着在寒風中發抖的身子,聽着自己家老爺的訓斥,作爲一個農奴,這種訓斥庫亞維早已經習以爲常。
庫亞維的母親陪着站在一邊,看着發怒的老爺和低着頭看不出表情的兒子,幾次想要開口說話,又不得不把嘴閉上了,因爲發怒的老爺開始對着自己斥罵起來。
“老爺,這是我的疏忽,和我的母親並沒有干係!”一直在低着頭的庫亞維,這時突然把頭擡了起來,原本在顫抖的身體也站直了。
這倔強的神態讓帕比亞尼采男爵蔑視的一笑,一個小小的農奴居然還想表現出自尊,在自己的領地上,自己就是他們的主。
“那就快去找!你知道羊羔長大了會又給我帶來多少隻羊嗎?你這個蠢貨,你在讓你的主人受到損失!快去!”帕比尼亞採男爵吼過後,拉了拉自己身上厚實的熊皮大衣,這暖和的熊皮衣實在太保溫,身上出汗的感覺真不舒服。
看着自己的主人走遠後,庫亞維先是搓了搓自己已經涼透的胳膊,然後扶着同樣全身發涼的母親回到居住的窩棚裡。
“該死的老爺,主爲什麼不懲罰他!這個吸血鬼!”庫亞維一邊詛咒着,一邊從用來睡覺的麥草堆裡摸出一塊羊皮來。拍掉上邊沾着的麥稈後,庫亞維連忙把這拼合起來的羊皮給自己的母親裹上。
摸着羊皮上細軟的絨毛,母親看看庫亞維,“哦,我的孩子,這是……”
“別擔心,主人不會知道的!是天上的鷹把羊羔叼走的!”庫亞維臉上輕鬆的一笑,這些手段是羊倌、牛倌或者其他人經常耍的手段,那些愚蠢的主人只要不是親眼見到,是不會去深究的。
“可是老爺要你去找丟失的羊羔!我的孩子,你會死在外邊的!”在羊皮的包裹下,終於感覺到溫暖後,母親想把身上的羊皮解下來,給庫亞維取暖。
庫亞維瘦弱但是有力的手,阻止了母親的動作,“沒關係的,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會在外邊升起一堆火,應該比這裡還溫暖的!只要到了晚上我就回來,那時老爺就不會發火了!”
安慰過自己的母親後,庫亞維踩着厚厚的白雪,一步一步的走了。在庫亞維現在的心中其實有個很堅定的念頭,那就是離開這個地方。
“我要離開這裡!主,我祈求你的保佑!”庫亞維知道現在有很多農奴逃到了西普魯士那裡,聽說那裡除了能夠給出自由外,還會贈送土地還有其他的東西。前陣子還有消息說,一個農奴甚至成了西普魯士貴族,還得到了國王的青睞。
“西普魯士,我一定會到那裡的!只要過了已經封凍的維斯瓦河,我就會到的!”庫亞維找準了方向後,根本沒想到現在是寒冷的冬天,而自己除了身上的衣物,沒有攜帶任何的東西。
在寒風中走了快五個小時的時候,庫亞維感覺自己已經快成了一塊冰,只有從嘴裡和鼻子裡呼出的氣霧還得溫暖,但是很快就結成冰,掛在臉上。
“仁慈的主啊!你這就要捨棄我了嗎?”帶着自問,庫亞維又走了一陣後,來到了非常顯眼的石堆邊。興奮的跑過去後,庫亞維扒開積雪,又搬開幾塊石頭後,伸手在兩塊大石頭形成的石縫裡邊摸索了一陣。
很快庫亞維在裡邊摸出了一個亞麻布包,興奮的打開後,庫亞維的臉上展現出一個笑容,凍成一坨的熟羊肉露了出來。在上邊用力哈着氣後,庫亞維很小心的在上邊咬了一口,清涼和肉香同時瀰漫在嘴中。
食物的補充讓庫亞維重新體力充沛起來,現在所需要的就是一堆能夠取暖的火,但是庫亞維突然聽到山丘另外一邊傳來的聲音。一種安靜帶着吵雜的聲音,“咯吱咯吱”的聲音。
在這種寒冷的冬日裡,能夠在地面上活動的也許只有狼羣了,庫亞維感覺到自己的頭髮一下子都樹了起來,看看手中的羊肉後,連忙重新包好,又塞回了石縫。然後匆匆忙忙的爬上了山丘。
但是出現在眼前的一切,讓庫亞維慢慢驚訝的瞪起了眼睛。是軍隊,成羣的軍隊。黑色的制服形成了一條蜿蜒的長線,冰封的維斯瓦河上,一架架馬車正拉着火炮過河,更遠處則是成羣的騎兵。
穿着厚實的棉衣和棉靴,西普魯士的士兵們可能是第一次感覺到冬日裡的溫暖,長時間的行軍,讓每個人的襯衫都因爲汗水貼在身上。
率先過河的華倫由馬洛舍夫一行人陪着走在隊伍前,突然出現在山丘頂端的庫亞維,讓華倫的心中充滿了喜悅,因爲自己終於找到嚮導了。雖然有地圖的幫助,但是因爲染白一切的積雪,讓華倫除了能找準方向外,並沒有什麼其他的參照。因爲擔心迷路,行軍的隊伍迫切需要一個熟悉當地的人來做嚮導。
不多會,庫亞維被帶到華倫一行人的面前。看着這些騎在馬上的人,庫亞維仍然張着嘴,沒從驚訝中恢復過來。
推了頭上的帽子,華倫看看衣衫單薄的庫亞維,很難想象這個人能在如此寒冷的野外活多久,也許只需要半天的時間,這個年輕人就會被凍死在野外。
“給他一件取暖的大衣!再給他口酒!”華倫對着馬洛舍夫一擺手,現在得依靠自己的書記官來和這些波蘭人打交道了,自己一句波蘭話也不會。
當一件厚重的棉大衣和一雙棉靴到了庫亞維的身上後,這個年輕人在十七年的時間裡,第一次感覺到了溫暖,然後兩個褐麪包又讓庫亞維知道什麼是吃飽了。
戰馬因爲長時間行軍而有些氣喘的馬洛舍夫安靜的看着這個年輕人,等到庫亞維蒼白的臉上回復血色後,纔開始問話。
“告訴我們這裡是哪裡!”馬洛舍夫問到。
“這裡是帕比尼亞採男爵領!尊敬的老爺。”庫亞維對自己得到的照顧很滿意,不知不覺就對這些陌生人多了好感,回答的時候非常的恭敬。
馬洛舍夫把庫亞維的話翻譯過來後,華倫幾個高級軍官連忙開始看地圖。發現自己的隊伍並沒有迷路後,華倫對着馬洛舍夫點了點頭。
“很好,我的孩子,主會保佑你的!現在我們需要你帶我們去找那位帕比尼亞採男爵!”馬洛舍夫說完看看庫亞維。
如果現在庫亞維面對的是一羣強盜,也許庫亞維會做出另外一個選擇,而現在面對的卻是一支龐大的軍隊。
“我叫庫亞維,很樂意爲您效勞!”庫亞維的合作讓他得到了一匹馬的獎勵。
接下來華倫、卡提內、維德馬赫帶着大隊的近衛騎兵由庫亞維帶路,向着帕比尼亞採男爵的宅邸進發。
冬季是傭兵們最安靜的季節,各支隊伍都會在冬營中度過寒冷的集結,而華倫用兵完全出其不意。大隊的騎兵出現在帕比尼亞採男爵的宅邸前時,帕比尼亞採男爵手下的波蘭士兵臉上都帶着意外,寒冷讓這些波蘭士兵無法點燃火繩槍的火繩,只有長矛兵舉着長矛,在帕比尼亞採男爵的宅邸門口列成了一隊。
華倫手下的士兵沒等着華倫吩咐,就按照平日的戰術訓練要求,跳下戰馬,把帕比尼亞採男爵的宅邸封鎖了起來。
突然出現的軍隊,吸引了男爵領的農奴們。原本還心懷不安的農奴見到像是換了一個人的庫亞維後,馬上熱情的圍了過來。
“庫亞維,你小子走好運了!這衣服真棒!你是他們的人了?”
“這些人是哪裡的傭兵?”
“這些人是瑞典人?”
“是普魯士人!看他們的帽子和旗幟!”
農奴們說着不同的話題,不過這些問題,並沒有影響到西普魯士的士兵們。而同西普魯士士兵在一起的庫亞維現在則顯得非常的得意,自己的身份似乎是轉變了,已經不是一個下賤的農奴了。
“帕比尼亞採男爵,我是但澤伯爵華倫,現在請你馬上出來!”華倫高喊了一聲,即使不通過馬洛舍夫來翻譯,相信躲在窗後的帕比尼亞採男爵也會通過他手下來聽明白。
果然,華倫的喊話,由帕比尼亞採男爵的手下翻譯了一遍後,帕比尼亞採男爵走出了自己的宅邸。同其他波蘭貴族喜歡尚武不同,帕比尼亞採男爵更喜歡土地和土地上的物產,這一點讓他做出了恰當的選擇。
帕比尼亞採男爵領的臣服,讓華倫得到了一個非常良好的前進基地,這樣來自西普魯士的商隊就可以建立一箇中轉站,而不必一直跟着華倫的隊伍行軍了。
而且西普魯士士兵的進駐,讓帕比尼亞採男爵一改對農奴的苛刻,開始打開糧倉,用溫飽來籠絡自己的農奴,因爲帕比尼亞採男爵發現這些西普魯士人並不是僅僅路過這裡,而是想把自己的領地納入管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