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四門所言太過了”一直沒吭聲的長孫無忌說話了,說話是說話,卻是連個正眼也不去瞧一下黃老頭,他心裡也惱,哦,若按你曹四門的說法,合着當初王二郎就不該分點好處來給長孫家了這纔是正常了?咱不說話,那是看在你是某家親外甥的師傅分上,雖然是名義上的師傅,並沒得到皇家承認的,但好歹沾點故麼,你這倒好,一杆子就將這麼多人全想打下去,幫着你把王二郎拉下馬來,然後你好獨享其成是不是?難道你真的想挑撥讓王二郎從此撇開我們自己獨自去摟錢?本來人家王二郎可能已經將前事都忘乾淨了,你這不是在提醒他麼?
長孫無忌的又一個“曹四門”把那曹老頭憋得是眉毛上下突突直跳,嘴角也是一陣陣的抽搐,沒握笏板的那隻滿是了年斑的手就像是安了個震動器,那震動頻率起碼有那麼十幾個赫滋,如果這不是紫宸殿上,如果不是他還保了一分的理智的話,在王況看來,曹老頭簡直就要和三國志遊戲裡發怒的武將一樣,跳起來直跺腳了。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蒲熙亮也重重的哼了一聲,如今他已經是將作少匠,這朝堂上的話語權也是不輕,不爲別的,就爲着那些大佬們都以有一套將作少匠親手打造的傢俱爲榮這一點上,都要賣蒲熙亮幾分的面子。蒲熙亮這麼一哼,有幾個官員也跟着哼了一聲,更有甚者,有那麼一兩個就如同王況在後世看的戲曲一樣,衝着曹老頭一拂袍袖,嘿,敢情那戲曲套路還真的是有來路的?
王況擡了擡眼簾,冷冷的掃視黃四門一眼,緩緩道:“若是某有罪,那麼,指使人盜取某給三弟無聊時打發時間的小冊子,又是何罪?指使他人,去建安盜挖某給師父立的石像又是何罪?指使他人殺害建安孫家老族長,又是何罪見過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王況這話一出周譁然。
當年長安林府的那樁小竊案,不少人是有所耳聞的,都道是無頭公案了,現在建安縣伯在這個場合說了出來,似乎意有所指?還有,去盜挖建安縣伯的石像,騷擾那個前些時日出現在池州的那個邋遢和尚,哦,不對,是高僧大德的清修之地?等等,什麼,還殺了人?這三樁,一樁比一樁的罪還重啊
天可憐見,建安縣伯多好的人吶,瞧瞧,這三樁,若是你曹四門不跳出來,建安縣伯可能就此不提了的,你倒好麼,自己跳出來,逼着建安縣伯將這些全抖了出來。這還用問麼,建安縣伯可是從不做無把握的事,這三樁大事,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建安縣伯肯定是不會說了出來的,現在既然說出來了,那麼就是有把握一下就將你曹四門打入十八層地獄去永不得翻身了,這個時候,建安縣伯這麼說,那就是你黃四門指使的沒跑了
偷小冊子,盜挖石像那倒還罷了,可關鍵是殺害建安孫家老族長這一樁,這可不比天小,現在誰不知道建安孫家和建安縣伯的關係,這些年裡,建安縣伯常說的一句就是,沒有富來客棧就沒有他王況的今天。建安縣伯爲什麼這麼說?大家都知道到建安縣伯是有恩必報的人物,還要這麼說,就說明了孫家在他心中的地位,這是要給世人敲一敲呢,你們討好孫家和討好我王況效果是一樣的。所以,孫家子孫嘉翰在年初很是順利的入了品,一個沒參加武舉,沒有任何軍功的人就這麼輕易的當上了從九品上的陪戌校尉,還是陛下特批的
連陛下都要關照的孫家,你黃四門竟然敢指使人去殺了其族長?你有幾個頭給人砍呢?
“陛下,偷小冊子,臣不想追究,畢竟那只是個給某三弟解悶的小物件,不重要;偷石像,某師父也說過不追究了,故也不提;至於殺人者,與盜石像其實爲同一撥人,雖然石像失竊,但殺人者業以就擒,黃使君判了明年秋決,孫伯父也曾言,既然殺人者已經抓了,此事就到此爲止,不想深究了。。。。”
王況這邊話還沒完,衆臣們聽了卻是直點頭,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了起來,聽聽,建安縣伯多大度啊,再看看那黃老頭,就怎麼看也怎麼不順眼了起來,建安縣伯與之一比,那就是建安縣伯在天,曹四門在地了。你一個年齡快趕上人家建安縣伯三倍大的老頭子,心胸竟然如此,人渣啊,人渣,某等都羞於與爾小人同朝爲官了。
閻立德原來是閉着眼準備作壁上觀的,在他看來,自己和建安縣伯那是再無任何有交集的可能了,而且曹四門是自家細郎的智囊,他這個當泰山的不可能不知道,甚至他比其他人還清楚,許多事情,都是這個曹四門出的餿主意。治學之人,都有那麼幾分的固執,在閻立德的心裡,一直都是以爲自家細郎本心是好的,就是這個曹四門教唆壞了的,要沒這個曹四門,自家細郎也斷斷不會和王家二郎鬧到如此不和的地步,自己也不會因此而受了牽連,在這一刻,他開始對別人有了怨念了,可能是受了萬海的大大刺激吧。
本來,閻立德還不想說的,畢竟這個曹四門再是不堪,那也是自家細郎魏王李泰口中的師傅不是?現在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心裡憋着的那團怨念噌的就冒了起來,不可抑制。
“陛下,臣奏請反坐若是著作郎所言是虛,則請反坐,以戒天下”閻立德情商是低了點,但是他的智商可是不低,剛就偷眼見到大唐軍神李尚書的嘴角掛着冷笑,又有長孫相公跳出來直言曹四門所言太過,長孫相公是什麼人?《大唐律》可是他編的,天下還有誰能有長孫相公對《大唐律》瞭解的更透徹的?如果長孫相公自稱第二,那是沒人敢稱第一的,長孫相公這麼說,擺明了曹四門就是無理取鬧了。
或許不詔而兵是個罪,但頂多不過是個貶謫的處分,現在長孫相公這麼說,那就罪更輕了,或許只需要罰俸了事情,而曹四門竟然暗指建安縣伯有謀逆心。好麼,既然如此,那某就給你來個反坐,你說建安縣伯謀逆,建安縣伯沒有,那就是你要承擔謀逆的罪名了,正好,給自家細郎身邊清了這隻討厭的蒼蠅,說不準,建安縣伯就不再對自己存了那麼高的敵意呢?嗯,一舉兩得,就這麼地,於是,他就請求動用反坐了。
所謂反坐,那就是爲了防止有人誣告,濫用莫須有的罪名扣到那些身負重任戍守邊疆的要員身上,這些人裡,或是文或是武,雖然身居高位,但因職責所在,不能來朝,比如說現在的幷州總管英國公李世勣(徐世勣,因李世民贊其爲“純臣”而賜姓李,字懋功,亦作茂公。),他是國公,又要呆在幷州總管一州軍政,也卻是最容易被人安上個有不臣之心的莫須有罪名的。反坐的效果就是,如果你告一人某罪,但你拿不出證據或者最後查證其人無罪,那麼你這出首之人就要承擔你所告的罪名,故在大唐常會有發生某一女子被判奸*yin良家女的罪行的,就是反坐的後果,並不是說這個女子真的行了那樣的事。
李世民正在發愁怎麼處理這事,長孫無忌的一句話讓他看到了希望,輔機看來是站在王二郎這邊的了,那麼處罰肯定是不大,好麼,既然你曹四門膽敢跳了出來讓朕沒了面子,朕也該讓你好看。而且,剛剛王二郎所說的三樁案子,矛頭直指曹四門。當然後面不可能沒有李泰的影子,但王二郎說的話裡已經很明確了,魏王所做之事,他不追究。
王況既然暗中表了態,那麼李世民也要表態一下,一個著作郎和一個給大唐帶來民富糧豐,其手下又剛剛給大唐奪下了一個儲量豐富的大銀礦的縣伯相比,就是一隻小螞蟻和一匹千里馬相比,絕對不是一個檔次的。誰輕誰重,都不用想。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我大唐就是覬覦你東瀛的銀礦怎麼了?我就是要奪下來又怎麼了,別說沒有當初東瀛人來擄人,派人到大唐來大肆竊取我大唐的各種成果的事實。就是真沒有事實,朕要知道有這麼個大銀礦,也是要找個“事實”來的。發兵東瀛爲大唐子民報仇,那是天經地義的事,若不如此,大唐人到了外面,還不是要飽受了欺負了?當年漢帝敢爲了幾匹汗血馬出兵大宛,朕就不能爲了一個銀礦出兵東瀛了?黃大那哪是不詔而兵,他那絕對的是深合朕意,深懂朕爲了大唐嘔心瀝血的心啊,這樣的一員虎將,如何捨得處罰?
“曹四門,閻卿奏請反坐,爾可有異議?”反坐不是輕易就能動用的,通常情況下,只有雙方的矛盾激化到再也沒有緩和的地步,纔會採用,不管怎麼鬥,必須有一方倒下,另一方纔能消了氣去,這就是反坐的妙處。現在既然是閻立德這個本應是曹老頭同一陣營的人跳出來說要反坐,說明就連魏王一系的人也看不下眼了,很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