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這個幾個大大小小的輪子,輪上用牛皮帶相互的包在一起,倆船匠很納悶,奉議郎這又是整的哪一齣?
瞧那樣式,最後還是要帶動最後的轉軸轉起來的,那個踏板就是供人踩踏的啊,可是,直接將踏板和那轉軸連起來不就行了麼?還需要搞這麼麻煩?
看出了兩個老船匠的迷惑,王況嘿嘿一笑,讓人用牛皮帶將轉軸緊緊扣住,牛皮帶則綁在廳堂上的一根柱子上繃緊了,用手去轉轉軸,很是吃力,王況做了個手勢,讓兩個老船匠試試。
其中一個老船匠也學了王況的手去直接去轉轉軸,用盡了力氣,卻是隻能轉動一點點,然後王況讓他踩踏板試試,老船匠將信將疑的坐了上去,腳下一蹬,頓時臉上的驚訝顯露無疑,就見他的一雙腳很是輕快的踩踏着,完全沒了先前吃力的模樣,彷彿那轉軸沒被牛皮帶綁着,唯一不同的是,老船匠踩踏了好幾圈,轉軸才轉動一圈。
“好,好,好”老船匠從踏板上下來,激動得都說不出話來了,以往樓船裡在底艙踩漿輪,一邊就需要十幾個大漢同心協力的踩踏,而且一撥人只能踩最多一個時辰,就要換另一撥人上去踩,如此一來,一艘船如果連續航行十個時辰,每邊的漿輪上至少就要準備三撥大漢輪流踩踏,如此再加上旁邊發號施令的人,則需要有近百條大漢什麼也不做,只能負責踩踏。
而且這些輪漿工的飯量驚人,一個輪漿工消耗的糧食就抵得上三個軍士的,不光是如此,一般人在船上踩踏個三五年,就要落下一身的病根,原因就是太吃力了,屬於極度的重體力活,就需要重新換人,而氣力大的漢子,又往往是軍隊裡的精英,軍官們怎麼捨得將其用在踩踏漿輪這樣的工作上?因此,人很難找。
老船匠經過這麼一試,就試了出來,這套東西如果用在船上,能省力不少,不光能將輪漿工的數量減至少一半下來,而且也不再需要刻意去找力氣大的漢子了,尋常的勞力就可以做到連續踩踏兩三個時辰,這麼一來,只需要兩班人手輪流使喚便可。
這其中帶來的便利是不言而喻的,一個是輪漿工數量少了,就可以多載一些物品,另一個是糧食的消耗少了許多,多載的物品就可以支撐更長的時間,如果是在內河內湖上,這個優勢並不明顯,隨時沒了物資,隨時補充就是了。
可物資的消耗在海上那就是要斤斤計較的,茫茫大海,若是船隻上路,去哪裡補充物資去?只能是靠自己船上帶的,然後要航行許多時間,才能補充齊了。
王況又給這倆老頭大略的講了一下傳動比的關係,這個很好記,王況只講了一遍,倆老頭就記住了,至於原理,王況也沒法和他們細說,可不知道原理有什麼要緊呢?東西是他們實際見到過了的,就當作是經驗傳下去便是,許多匠人,不也是有許多經驗其實是不知道原理的麼,但並不妨礙他們對這些經驗的靈活運用,比如說爲什麼日頭是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比如說爲什麼紫薇星(北極星)爲什麼總在最北邊,亙古不變?
“如此就有勞兩位了,若有什麼需用的,可隨時告知,況必定盡力解決。”最後,王況告辭了出來的時候,也交代了句場面話,雖然說造船朝廷會撥錢糧物資下來,但從這裡到長安來回用快馬都要一個多月,王況可不想因爲什麼物資短缺而耽誤了造船工期,更何況,自己就是先先墊付了物資,李老2也不會賴帳。
倆老工匠這時候哪裡有那閒工夫去理會王況,早就頭碰頭,腳碰腳的蹲在地上比比劃劃了,造了一輩子的船,對船的癡迷程度那是相當的高,冷不丁突然得了兩個新法子,可以解決大問題,他們也顧不得這裡是鎮將府,當場就開始討論起來,王況說的話也不知道他們聽進去沒聽進去,只是揮了揮手,似乎不耐的道:“知道了知道了,後生怎恁地呱噪”敢情這時候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在對奉議郎說話了。
王況搖了搖頭,笑着走了,一輩子癡迷在技術上的人見多了,也沒見過這麼癡迷的。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他們是屬於純粹的技術型人才,不會搞那麼多彎彎繞,由他們負責造船,應是放心的。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九月底,各地都已經開始秋收了。
那矬子可能也是在剛來的時候在王況這裡碰了一鼻子灰,因此並沒住在富來客棧,反而是找了個家庭旅館住了下來,不過這樣一來倒是方便黃大他們監視,又有那家的主人得了交代,暗中注意着,所以矬子的一舉一動全都被記錄了下來。
加上黃大帶了陳大那幫人,分批不停的監視着那個矬子,也不停的將按矬子的行程全都報了上來,甚至連那矬子某日吃了幾碗飯,啃了幾個饃,喝幾口水,上了幾趟茅房,每次在茅房花了多少時間全都詳詳細細的記錄了下來。
果然是和王況猜測的一樣,那矬子自農戶們開始秋收後,就一直在各農莊轉悠,看人們收穫,看他們過稱說收了多少多少,幾日後,黃大來報,說是矬子收拾好了包裹,似乎是要走了。
王況去了趟鎮將府,讓李業嗣寫了個手令,交給黃大,黃大就帶了陳大他們分批走了,有先有後,先走的人就快馬加鞭趕到前面去,然後慢吞吞的走着,如此一來,從建安到閩縣,一路上都有人盯着,只要矬子有什麼異常,也能迅速的反應過來。
王況交代給黃大的任務就是看矬子在哪出海,有沒有同夥。如果是有同夥,是搭了大唐的海客的船的,就讓黃大領着王霖泊冒充海賊,在海上將船攔下,只取那矬子和其同夥的性命,反正對於大唐海客來說,一個倭奴,殺了也就殺了,不會有人去關注他們的死活。
即便是其同夥裡有大唐子民,在王況看來也是該死的,爲倭奴賣命的人的命,不足珍惜。
王況不嗜殺,但並不代表着他能容忍。在王況的心裡,即便是殺了這些倭奴而被李老2知道,李老2也不會怪罪自己,頂多責備幾句。因爲從長安傳來的消息,說是吐蕃果然兵敗,然後遣了使者,也就是後人非常熟悉的祿東贊前來求婚,結果被李老2好一頓喝斥。
甚至連本來在真實的歷史上,祿東贊在此次的出使中,能得李老2許配了一個宗室之女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那麼看來,李老2應該是同意了王況的說法,吐蕃求親是假,想要大唐的新技術是真。那麼自己殺了幾個偷得新耕種法子的倭人,李老2應該是不會生氣的,只不過爲了在面子上好看,安撫一下那些僞君子會斥責自己幾句。
這件事情有黃大出馬,又有陳大他們這幫在死人堆裡滾出來的人協助,再加上王霖泊的艨朣快船和船上的兵士,王況相信矬子這會是要成爲海中魚的食物了,因此他就再也不放心上,一門心思的準備起今年的天下大比來。
今年的天下大比,已經不是第一次的大比所能比得了的,規模還是那個規模,但是來參加的人都是各州事先經過一輪的淘汰的,代表了那個州的最高水準。
有姜家在揚州率先也搞流水大席爲引子,各州如今也都紛紛開始效仿,大的州就自己搞,小的州就幾個州聯合起來搞,基本都是和建安同步的。
也不是沒有州想自己搞天下大比,但奈何長安有建林酒家牽頭,洛陽有山外山和建林聯合牽頭,金陵又有星君酒樓牽頭,這三處地方都只承認建安的天下大比,對其他州的大比是正眼也不瞧一下,還放出了話來,說若是去參加其他地方的大比的,以後就別想從他們那學到新的烹飪技藝了。
如此一來,那些也想着分一杯羹的州就自討了沒趣,哪怕是出再高的獎勵,去的人也是寥寥無幾,各地的大酒樓食肆主人又不是傻子,你出再高的獎金那也只能是一次的,能比得上一門手藝帶來的細水長流般的收益麼?自然是都選擇到建安去,哪怕去建安參加比試的人要交不斐的報名費,他們也是甘心的。
大比的名頭啊,那代表了實力的袍服和燙金的牌匾啊,能奪到這兩樣,就能在當地坐穩了行業老大的位子,有這麼兩塊招牌在,食客還不滾滾而來?
同樣的,也有酒樓起了歪心思,模仿了天下大比的樣子,給自家的主廚穿上了自制的袍服,在自己酒樓的門上也掛上了仿的牌匾,開始的時候,食客是絡繹不絕的來,但那南來北往的客商裡,總歸是有許多去過建安的,建安那鐘樓下如今可是豎了一排的石碑,將每屆大比取得名次的酒樓和廚師名及菜名都刻在了上面,這些客商到建安,都是會去瞻仰一番,將自己常去的州縣上取得名次的名字記了下來的。
等到這些客商到了那地,一看,自然就能知道真假,一傳十,十傳百的,結果那些做假的酒樓最後落得個門可羅雀的下場,基本都撐不了多久,最後只能是關門大吉。
王況準備參加今年的天下大比,早在年初,各地就已經將要參加大比的名單幾乎都報了過來,可以說,全大唐的有實力的酒樓都來參加了,所以,王況也準備自己參
爲什麼?因爲已經有了質疑的聲音,說王況的烹飪技藝其實是以訛傳訛,許多菜式其實並不是從王況這裡傳去的,而是剽竊自他人。
有這樣的說法並不希奇,王況基本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過一手,看過他露一手的人絕對不會過千,而這些人又或多或少和王況有着利益關係,就連羽林軍士,都被認爲是從建安這裡得了好處去,而爲王況說話的,所以,王況必須證明自己的實力。
從烹飪手法上來說,王況其實對火侯的掌握程度並不好,甚至比不上王師傅的熟練,他的長處就是層出不窮的新花樣新菜式和新手法,所以,王況這次依舊是從這兩點上下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