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況受不了皮三那幾近阿諛奉承的態度,若是這個小子長此下去,前途可沒那麼光明,李世民最討厭阿諛奉承的人,但也不是沒有人阿諛成功的,可人家那是高明的手段,拍馬屁你得拍得人舒服還感覺不到他是在拍馬屁了,這纔是真正成功的馬屁,所以說,馬屁這可是一門高深學問,有的人成功到了你破口大罵對方了,旁觀人都不忍聽下去了,可對方還是聽了覺得舒服,這可就算是大成了。
王況以前就有個同事,這一門修得那可夠精,去拜訪客戶,經常對客戶惡言相向,有時候甚至手都快戳到客戶的鼻尖上去了,結果呢,客戶依舊是笑嘻嘻的,聽得有滋有味,最後還乖乖的掏腰包買服務買配件,你要是勸他說,某些東西可以買更便宜的,他還跟你急。事後王況問道其中的關竅,也因爲王況在專業上有幫過那同事不少,所以那同事沒隱瞞,說,我那哪是罵他呢,我是在奉承他呢,你看我說的話裡,哪一句不是從站在他的角度上去看問題的?他真真切切的覺得我是爲他着想,所以就乖乖掏腰包了。
眼下的皮三,分明還是處於初級階段,看人的眼力還有待鍛鍊,自己和徐國緒可是一左一右的站在李世民的身後半個身子的,擺明了李世民就是個大人物,不管李世民是誰,他就先應該衝李世民笑一笑,點一點頭,或者問一聲好,然後纔來跟自己彙報纔對。
也不是說皮三一點眼力都沒有,不過他的眼力大體上都只停留在對社會低層人物的分析上,市井小民,商賈郎中等等人,一入他的眼,他也能大體的判斷出這人有沒心事之類的,但要想一眼看穿經過長時間的文字薰陶或者族中謀者教誨的大家子弟,他的眼力就有所欠缺了。也就是說,沒經過訓練的人他可以看穿,但是那些經過有意無意的訓練的人,他就看不穿了。
皮三既然入了自己的眼,那就應該給他創造條件纔是,王況笑罵道:“你個皮猴子,也沒見有客人在,就這麼冒冒失失的闖了過來,這也是秦郎君大量,若要是換了其他人不知道你皮三是混跡於市井中的,你這一來怕是沒得落個好去。還不先見過秦郎君?”
皮三這才趕緊的給李世民唱了個肥喏:“某皮三見過秦郎君,秦郎君見諒哈,某也就是個市井無賴,不懂規矩,得虧郎君高看某一眼,給了個差使,不然某還是天天在街上蹭吃混喝的,秦郎君您可別怪我家郎君不識人,這也是我家郎君苦哇,您瞧瞧,他都沒人可用,竟然要用到某這等人物了。”
這傢伙也是有點心眼的,前日裡知道了建州水軍是聽命於自家郎君,而自家郎君似乎又不想讓人看成是一個實力龐大的危險人物,現在有這麼個機會,自然上趕着爲自家郎君說兩句,他也從王況的話裡聽出來,眼前這位秦郎君,絕對是個大人物,否則自家郎君纔不會這麼明着是罵,暗中卻是點醒自己了。
李世民人精一個,哪裡不知道王況的用意,不過他也不介意被王況利用一下,就笑着從自己的束帶上解了塊白玉下來,遞給王況:“這就給你這個忠心的家人罷,建安侯真當某是那樣的人麼?想當年,程……老頭子還年輕的時候,比你這個皮三還混,某不一樣的用?”說起知人識人用人來,李世民可是很自豪的,他現在手下文武賢能一大堆,朝堂上立着的,隨便抓一個出來就是大能,這一點,他相信自古以來就沒哪個帝王可以和自己比肩的。
“謝謝秦郎君賞,謝謝秦郎君賞。”皮三從王況的手中接過了白玉,玉一入手就喜上眉梢,這可是塊好玉呀,沒入手就瞧着心神大安,一如了手,那溫潤的手感,比街頭伊絛館裡的頭牌綃紅小娘子的皮膚還好上幾倍。
“行了,說正事吧,你剛說什麼大喜?可是那幫傢伙又有了動靜了?”一塊白玉而已,再好能好得過自己的艾葉綠去?你要是有能耐,能經得起風浪,能承受得了栽培,比這玉好的東西,你要多少也能給你,雖然是皇帝賞的,但這玉卻不過是從束帶上解下來的一塊裝飾用的白板玉而已,沒有任何的雕飾,你拿出去,別人也不會以爲這玉有多大的來頭。
李世民當然不可能把能含有一定意義的東西就這麼送給皮三,畢竟是第一次見到,而且皮三也不過是王況剛收的手下,功都沒立一個呢,就這麼賞東西,那也太不把皇帝的東西不當東西了吧?賞皮三一塊玉,不過就是看在他是王況的手下的面子上,加上皮三的市井形象,讓他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在太原和一幫的紈絝子弟打混的時光,僅此而已。
“郎君,不是那幫傢伙有動靜,他們這兩天乖得像兔子一樣,成天的就窩在住處很少出來的,眼見着後日便是啓程的日子,他們也擔心萬一出了什麼亂子上不了船呢。某是從東平來的一個鹽鐵行商那聽到一件大喜事,因此特來稟報郎君。”皮三小心翼翼的將那塊玉貼身收了起來,這玉對王況來說不是一回事,但對他皮三來說,卻是他如今最值錢的家當了,是可以當做傳家寶傳下去的寶貝,自然是小心又小心,生怕一個不注意磕了碰了,這損失可就大了。
“東平?”李世民眼睛一亮,連忙問徐國緒:“可是那一對兄弟倆如今的落腳處?”
“正是,他們被建安侯安排到了東平去冶鐵打造兵器去了,算算日子,也有一年多了,某估摸着,該是這兄弟倆又搞出了什麼好東西,大抵上是離不開刀兵鐵之類的。”徐國緒本來也沒注意到,一聽李世民提起來,又有剛剛皮三說的消息是鹽鐵行商傳來的,那麼八成就應該是那兄弟倆又搞出什麼動靜來了。
鹽鐵以前是衙門專賣的,後來在王況的運作下,海邊的居戶們大多都會了曬鹽這個法子,如今大唐的鹽價格已經是從原來比兩三鬥米還貴降到了比一斗米還便宜的地步,要不是因爲鹽重又怕潮,且路途遙遠運輸困難的話,估計一斤米都能換來一斤鹽了,不過鹽的專賣也就此的形同虛設,販鹽的利潤已經很薄,除非說家底豐厚的,自己有馬車有船隻的,可以一次性的販賣許多的人家才肯去做,其他的人,要是自己沒有運輸工具,成本更高,沒到一定的量,那是別想賺的,所以以前氾濫成災的私鹽販子早就銷聲匿跡了,自然專賣也就不需要設了。不要說海邊,就是到那些苦寒之地的窮困人家裡去,哪一家不是隨隨便便的就可以拿出幾斤鹽的?這也是這兩年鹽價大跌,百姓們一時間不適應,擔心以後還會再漲起來而囤的,等再過幾年,大家都習慣了低鹽價了,就更沒人願意去販鹽了。
鐵還是專賣,以前鹽鐵是一起的,所以就應運而生出了鹽鐵行商這個行當,大多都是有門有路的,從衙門裡得到專賣特許的人家經營,算是一種壟斷方式,但是也別把他們的利潤想得有多高,鐵的產出價是定了的,各地的鐵價也是定了的,而且不管是什麼作坊,只要用到鐵的,都在衙門裡有備案記錄,你今年的用鐵定額是多少,你買了多少等等,這些都是有據可查。鹽鐵行商唯一的優勢就是他們是旱澇保收的,不用去擔心年份和收成的問題。
李世民和徐國緒提的那一對兄弟,自然就是王天剩和王天富兄弟倆。從他們被解救出來後,被王況送到了東平去負責造刀兵,這一去就是一年多快兩年,確實也是應該有成果出來了,其他先不論,就光是他們自己無意中琢磨出來的新蘸火法子再加上王況教會他們的百疊煅打這兩樣,如今的東平出產的刀兵已經成了各軍各鎮爭相搶奪的資源,如果不是在東平,不是在建州這個王況的大本營,他們兄弟恐怕又要面臨幾次的被人擄去的結局,而在建州的地界上,沒人敢動。
對朝廷而言,這兄弟倆不管在哪,都是在大唐的管轄範圍內,自然也不會去考慮要將他們設在哪去,而且相對其他的軍鎮來說,放在東平這個不產鐵的地方反而更是安全,因爲如此一來,每年運去多少鐵,產出多少刀兵就全都有數了。至於說朝中幾大勢力,不消說,寒門這一邊是堅決的站在王況這一方的;文官方面麼,世族和王況有着不淺的經濟利益掛着,自己又不管軍,當然也是支持王況;而士族呢,纔上到貴族行列裡來,還有許多地方需要仰世族的鼻息,自然也是跟着世族走;武官這一邊,除了那些鎮守一方的外,其他以三駕馬車和李靖爲首,幾乎清一色的都是站在王況這邊,所以說,真的是沒人敢提把刀兵坊從東平挪出去的。
“說說,快說說,東平出什麼好東西了?”徐國緒一連聲的催促着皮三,其實他自己不急,但皇帝急啊,所以,他這個太監就必須比皇帝還急。
“據那鹽鐵行商說,說是天剩和天富這兩位管事的,竟然琢磨出了什麼炒鋼法子,嗯,他是這麼說的,某就想着吧,這鋼怎麼炒?難道還像廚房裡的大師傅們炒菜一樣的用鍋鏟去炒?哎喲娘咧,想想手都發燙。因此當時某就不信,但那行商說,這事千真萬確,已然上報到州衙門了,現在喜報估計已經在半路上了,不日就可上報於聖人知曉。某一聽,這是好消息麼,就趕來給郎君報喜。”
果然是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