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春喜破相
“呵呵呵呵。”趙姨娘捂嘴輕笑道,“老夫人,我估計春喜丫頭受傷這件事情,會這樣猜想的不止我一個。”
“嗯?”何老夫人沉着臉,威嚴地望着趙姨娘,道,“難道我已經老了,後院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了嗎?你說,春喜丫頭受傷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趙姨娘笑道,“春喜丫頭和一個侍衛勾纏不清這件事情現在整個後院都知曉了,大家都在議論紛紛呢。我聽說大公子動怒,讓大夫人把春喜丫頭關進柴房。她突然受重傷,大家會怎麼想?”
“這個後院都知道了,偏偏我不知道?”何老夫人那雖然保養很好皮膚光滑,但額頭眼角還是有細小皺紋的臉頓時烏雲密佈。別人怎麼想?別人只會想,大夫人爲正家風,對自己的丫鬟動私刑,然後爲了避免丫鬟重傷死掉,找大夫給丫鬟治傷。
“老夫人,你別生氣。”老夫人的貼身丫鬟桂香趕緊道,“有人說那只是謠言,春喜那一天急着找大夫人,走路不下心撞上了正好進後院找老爺的趙侍衛。趙侍衛跟着老爺進出過後院好幾回,你也看到過他。奴婢不認爲春喜會和他勾纏不清。”
“老夫人,後院人多嘴雜,有些謠言傳到您耳中只會污了您的耳朵。”
“是啊,老夫人。趙侍衛那容貌,沒有姑娘看得上他的。”
“春喜丫頭漂亮水靈,氣質又好,說不定有人妒忌她,藉機壞她名聲。
在這裡陪着何老夫人的幾個媳婦婆子紛紛說道。她們都是後院的老人,後院妻妾爭風吃醋明爭暗鬥的事情看得多了,甚至也被捲進去過,所以這謠言一傳到她們這邊,她們就表示可信度極低。
何老夫人聽着,臉色頓時緩和了不少。趙侍衛是何人?他是一個毀容的粗漢子,膽小的女孩們看到他都會站到遠處去,所以老爺有時候纔會允許他進入後院幫他傳話送信或者送取東西。
“看來春喜這丫頭做事有時候還毛毛躁躁的。”何老夫人慈祥地地說道,她心中有些嘆氣,知府家就教導出這樣考慮事情不周全的小姐來?丫鬟作風不好,小懲一下發賣掉不就得了?打傷丫鬟虐待下人,平白污了自己名聲!
何老夫人轉臉對管事媳婦錢媽媽道:“荷香,你過去看看春喜丫頭的傷情,然後告訴大夫人,丫鬟不好可以罵可以小打可以發賣,不能把人家打成重傷。”她記得大媳婦有兩個陪嫁丫鬟,她當時看着,覺得容貌差一點的安分老實、容貌姣好的文靜內斂,認爲兒子以後收了也很不錯。
“是,老夫人。”管事媳婦錢媽媽立刻躬身行禮,然後退出去。
“我累了,要躺一躺。”何老夫人冷冷地下追客令。
趙姨娘立刻道:“老夫人,再過兩個月是老爺五十大壽,老爺喜歡看武戲,你要記得喲。”
何老夫人的臉頓時陰沉沉起來,“老爺的事情我自然放在心上,輪不到你操心。”一個妾室姨娘而已,竟敢在她面前炫耀老爺對她的寵信。
趙姨娘躬身道:“老夫人,我想提前支取這個月的月錢,你看行不行?天就快熱起來了,我和五公子三小姐都需要裁製新衣裳。”
何老夫人冷冷道:“府中主僕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有定數的,不需要你操心。下去。”
“是,老夫人。”趙姨娘看何老夫人動怒,只好福身退下。呸,就靠老夫人分配給姨娘們的胭脂水粉錢和米糧布料,姨娘們能光鮮得起來?
擷芳院左邊丫鬟房中,春喜坐在窗邊,一名五十來歲的老大夫站在她面前仔細檢查她臉上的傷口。在大夫來之前,春麗已經用趙媽媽的辦法,幫助春喜止血了。血止住後,她們用乾淨的白布和熱水幫她把臉上的血擦去,就等大夫過來看傷開藥方。
聽春喜說完臉受傷的過程,老大夫仔細檢查傷口上是否有殘餘的木刺或者木屑,然後從隨身攜帶的藥箱裡取出一個木盒子,道:“姑娘傷口還算乾淨,就用我春福堂自己熬製的刀傷膏藥好了。”說着,他把木盒子遞給站在春喜邊上的丫鬟。
春麗趕緊接過來,打開,立刻聞到了一股難聞的氣味。這黑色油膩的膏藥氣味再難聞也要抹呀!她用手指勾出一點,小心地抹在春喜左臉的傷口上。
春喜突然眉頭微蹙。春麗馬上道:“我是不是手勢太重弄疼你了?我輕一點,輕一點。”說着,她給春喜塗抹藥膏的手更輕了更溫柔了。
老大夫坐下來,示意春喜先把左手放上來讓他號脈。號完左手,他又讓春喜伸出右手。兩邊的脈都號過之後,他說道:“姑娘血氣平和,沒有大礙。只是姑娘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從脈象上看,姑娘憂思過度,有些心力憔悴。”
春喜知道老大夫醫術高明,便道:“最近幾日我特別思念已經過世的父親,思念家鄉的母親和弟弟。”
“哦。”老大夫憐憫地點點頭。思念父母親人乃人之常情。
春麗急切地問道,“大夫,春喜的臉塗了你的藥膏之後能不能完全恢復?”她和趙媽媽都非常擔憂,因爲春喜臉頰上的傷口有一指多長,傷口還有些深。
“春麗姑娘,普通的刀傷藥只是止血,促進傷口癒合。”老大夫嘆氣道,“春喜姑娘的傷口很長,而且還不淺,留下疤痕是肯定的。”
春喜垂眸不語,彷彿很是難過。
春麗急切道,“大夫,你有沒有消除疤痕的靈藥?”
趙媽媽也焦急道:“大夫,姑娘家留下這麼長的傷疤以後可怎麼說人家呀?你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讓她臉上的疤變很淡,第一眼看不出來。”
老大夫搖頭道:“春喜姑娘臉上的傷疤太長,一般大夫根本沒辦法幫她把傷疤弄淺。我聽說宮裡的御藥房有去除老皮長新皮的藥膏,塗抹一段時間就能把傷疤去掉。可那是宮裡娘娘們使用的,平常人不可能得到。”
“春麗姐,趙媽媽,你們不用替我着急了。破相也許是我的命吧。我一丫鬟,臉沒那麼重要。”春喜安慰春麗和趙媽媽道。她要的就是破相,如果真把傷疤治好,她的痛苦就白吃了。
趙媽媽立刻嘆氣道,“傻丫頭……”沒有一張好臉蛋,這個簽了賣身死契的姑娘連翻身做姨娘的好事都撈不到,以後也只能配一些年老的或者喪妻的家僕,兒孫也都是奴才命。
“春喜,太可惜了,你爲什麼偏偏傷到臉?”春麗嘆氣道,真心爲春喜惋惜。春喜做了姑爺的通房丫鬟之後,如是得了姑爺的心,說不定還能擡作妾。只要做了正式的妾,春喜之前籤的賣身死契就會作廢。春喜這次運氣實在太差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春麗姐,趙媽媽,你們別爲我擔心。”春喜平靜地說道。
老大夫很驚訝地望了望春喜,他給大戶人家女眷,很少遇到這樣冷靜樂觀的。
老大夫起身,叮囑道:“春喜姑娘,你就是受了一些外傷,不需要另外開藥方。這盒的油狀刀傷藥膏你每天早中晚塗抹,塗完了找人出府去春福堂藥鋪再購買一盒來用。這幾天你少說話,吃東西也最好用左邊牙齒,少牽動右臉的肌肉和皮膚,讓它們快點長好。”
春喜聽着,起身,微微福身道:“謝謝大夫了。”
老大夫對這個冷靜禮貌的丫鬟點點頭,然後由趙媽媽送出後宅。
春喜春麗將老大夫送出擷芳院,然後回頭。春麗道:“春喜,你就回房休息吧,小姐那邊有我伺候着。等一下我託人去廚房關照一下,給你熬些稀粥喝。”
春喜低聲道:“我去見見小姐。”
春麗微微一愣,隨即道:“你現在這副模樣要是被小姐看到,怕是不好。”小姐討厭醜陋的東西,如果春喜現在這副模樣,小姐說不定會把春喜從一等丫鬟降爲二等丫鬟。一等丫鬟貼身伺候主人,端茶送水鋪牀疊被,只要小姐心情好,她們過得非常輕鬆舒服;二三等丫鬟就需要做清掃洗滌的事情了,手會變粗糙。
春喜搖搖頭,往堂屋走去。春麗見狀,只好跟上。
何大夫人劉玉芝在堂屋西側的屋子裡看書,身邊站立着雪玲。雪玲看到春喜春麗進來,趕緊低聲道:“春麗姐,春喜姐。”
劉玉芝擡頭仔細打量春喜,問道:“大夫怎麼說?這藥膏的氣味好難聞。”春喜臉上的血都擦掉了,臉頰傷口上塗抹着厚厚一層黑色膏藥。
春喜福身,剛要開口,春麗便搶着道:“小姐,大夫要她別多說話,讓臉上的肌肉皮膚儘快長好。小姐,大夫說春喜的傷口太長太深,雖然能癒合,但肯定要留下傷疤了。”
“破相了?”劉玉芝驚訝道,不知道自己該幸災樂禍,還是該爲自己夫婿如意算盤被打掉而高興。
春喜低頭不語。
劉玉芝想了想,道:“這膏藥氣味太難爲了,你沒事就下去休息。傍晚你再過來伺候我和姑爺用膳。”
春喜立刻福身,退了出去。小姐的意思她明白,小姐要讓姑爺看看她現在的臉,看姑爺還能對她產生興趣否。她也是這樣謀劃的,只希望晚膳時候,姑爺看了她破了相的臉,從此打消對她的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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