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卿度日如年,眼看着漫天繁星一點點從東邊升起往西邊墜入。水晶瑪瑙和雲三娘都徹夜沒睡,陪在她的身邊防止萬一。雖然肖文卿雖然恨不得第二日在宇軒回信回來之前不要到來,但遠處雞叫,表示天亮了。
“夫人,漱漱口洗把臉,把這碗銀耳蓮子羹喝了。”水晶柔聲勸道,手中端着熱水拿着毛巾,同時,海棠從廚房端來了一碗銀耳蓮子羹。
躺在窗邊美人榻上等待消息的肖文卿暗啞着嗓音問道:“那個出去找大人的侍衛還沒有回來?”宇軒不希望她爲他太擔憂,不怎麼告訴她他詳細的行蹤,不過他會告訴他侍衛快速找到他的特殊辦法。
“沒有,興許他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水晶安慰道。她們只知道皇上老了,太子最近被人彈劾得很厲害,可能太子之位不保,衆皇子蠢蠢欲動,身爲皇帝近臣的凌大人早起晚歸,有時徹夜不歸。這次大人已經三個晚上沒有回家了,不知道在做什麼,辦事的地點是不是距離京城很遠。
肖文卿搭着雲三孃的手臂緩緩起身,道:“瑪瑙,你現在帶些丫鬟和僕人把清水軒稍微清掃一下。”她想通了,她不能冠上犯七出的罪名連累宇軒和孩子,宇軒的回信來不及到的話,那就讓妾室進門吧。只要宇軒意志堅定,那妾就真的是個擺設。等過個兩三年,她想法子把那妾嫁出去。
“夫人?”瑪瑙緊張地叫道。
“我不能和婆婆硬碰硬讓大人爲難。”肖文卿道,“我相信大人的品性,那妾進了門也就是讓福壽院養一個吃乾飯的人而已。海棠,你挑一個合得來的小丫鬟暫時到清水軒伺候姨娘,等我買了新丫鬟再把你們調回來。”她還要分配兩個灑掃婆子過去管理清水軒的日常清潔。
“是,夫人。”海棠很不樂意去伺候一個註定要被冷落的姨娘,可是夫人都這樣說了,她只能過去。
“你想通了就好。”雲三娘溫和地勸說道,“我看得出來,大人對夫人你情深意重,不是那種見了漂亮女人就神魂顛倒的人。”
肖文卿淺淺一笑,繼續吩咐道:“水晶,你讓人準備些鞭炮,姨娘進門時放一放,吩咐趙嬸挑兩匹緞子兩個金錁子過來,算是我給姨娘的見面禮;大人不在家,酒席就不用了。”
“是,夫人。”水晶默默記着,等一下出去吩咐人去準備。
肖文卿心中做出了選擇,即使宇軒未必如她所猜想不是公公的親生兒子,從公公目前對宇軒和景泉的微妙態度上看,公公已經有讓嫡長孫景泉在其生父凌宇樓的幫助下繼承凌家的打算了,凌宇軒作爲嫡次子必然會分家另過。所以她只要忍耐個幾年,便可以脫離婆婆的鉗制,不用再受她的氣。
肖文卿洗漱之後吃了一碗銀耳羹,然後又讓人上了兩個包子。用完早膳,她道,她去休息,一個時辰後叫她起來梳妝打扮。
何大夫人爲何大公子操辦納妾的時候她站在一邊聽着看着,知道娶妻成親是在傍晚,因爲古人“婚”同“昏”;一般納妾都在中午,妾室進門後寫正式納妾文書,再交由有關人士去衙門修改登基戶籍,晚上妾室開始伺候收她的男子。她一夜未眠,臉色肯定憔悴不堪,她需要補覺恢復精神。
水晶和雲三娘都明白她的用意,伺候她歇息後開始輕手輕腳地爲她準備納妾之禮上所需要的穿戴,力爭姨娘一進門就被她的女主人氣勢壓制住。
晌午時分,水晶給肖文卿化了一個很淡雅的妝,選了一套赤金翡翠頭面,讓肖文卿顯得富貴又清涼。瑪瑙給肖文卿挑了一件領口袖口裙襬繡金線雲紋的淡紫色絲質高腰宮裝,薄而不露,高雅端莊;雲三娘手中拿着一把芭蕉扇和一把白絹團扇,白絹團扇扇面畫着墨蘭,手柄端繫着一塊碧綠蝴蝶墜子。
“夫人,夫人……”外面一個小丫鬟突然叫着跑了進來。
“迎春,往日我怎麼教導你的?不許在夫人面前大呼小叫。”正在幫肖文卿整理腰束的瑪瑙立刻厲聲斥責道。夫人心情很不好,小丫鬟再這樣咋呼亂叫,豈不是勾起夫人怒氣?
小丫鬟迎春立刻停下腳步,快速躬身行禮,道:“稟報夫人,有侍衛回來了,說大人在前院。”
“大人親自趕回來了?”肖文卿頓時又驚又喜,宇軒及時趕回來比什麼都好!
“是,侍衛說大人請夫人放心。”迎春道,“他說大人正親自帶着人堵門,絕不讓姨娘的花轎進丞相府。”
水晶瑪瑙頓時狂喜,道:“夫人,大人回來得真及時。”大人回來,納妾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肖文卿右手捧着肚子,臉上笑容燦爛如遇到冰雪融化時的迎春花。“來人,去把轎椅擡來。我要去前院迎接大人。”她激切道。
“夫人,你在院中等好不好?”雲三娘安撫道,“大人會把事情處理好了回後院的。”
“不,我要去看看。”肖文卿喜悅道,催促水晶瑪瑙出去準備。
“夫人,稍安勿躁,等奴婢先去安排一下。”水晶瑪瑙道,便快速出去,指揮人去找二人轎椅,準備涼水毛巾,準備遮陽大傘。丞相府大得很,從後院到前院有很長一段路,平日裡夫人可以當作散步鍛鍊身子,現在她心中急切,走路肯定很快,而孕婦是不適合的,所以坐轎椅比較安全。
“夫人,你別激動,坐下歇歇。”雲三娘道,將手中那把繫着翡翠蝴蝶墜子的白絹團扇遞給肖文卿。
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肖文卿接過自己的團扇優雅從容地坐下來輕輕扇風。一會兒後,她坐上轎椅,帶着丫鬟嬤嬤小廝數人去前院。
還沒有到分隔前院後宅的垂花門,肖文卿就看到另一羣女眷匆匆要往前院去。
“停下,那是老夫人,我們等一等她。”肖文卿遠遠看到跟在二人轎椅邊的曹芸娘,便吩咐道。前院該不會鬧大了,母親得到消息要去前院阻止?
“是,夫人。”擡着轎椅的兩名壯婦前後望望,擡着肖文卿去了最近的陰涼樹蔭下再放下轎椅。
“夫人小心。”水晶把肖文卿攙扶着起身下了轎椅,站在她身邊一起等待丞相夫人一羣人的到來。
肖文卿輕搖墨蘭團扇悠閒地等待着,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等到丞相夫人一行人來得近前,肖文卿迎上去,款款福身,驚訝道:“母親,你今日要出門嗎?”
坐在轎椅上的丞相夫人寒着臉,道:“文卿,你不在院中準備迎接妾室,去前院做什麼?”她打聽到兒子宇軒這兩天不在家,還特地把納妾的時間提前了,沒想到他上午突然趕回來了。這分明是文卿派人連夜通知宇軒要他回來的。
“母親,兒媳昨日就派人把清水軒清掃乾淨,今日也準備了鞭炮和席面,就等着妹妹進門。剛纔得知大人回府,卻不回後院,兒媳心中有些擔憂,決定去前院迎接他。”肖文卿不吭不卑地說道,望望丞相夫人,繼續驚訝道,“母親,你這是要出門嗎?今日宇軒納妾,妾還是母親親自選的,母親應該到福壽院喝杯喜酒。”
丞相夫人冷冷地一哼,道:“文卿,你膽子不小,我往日都小瞧了你。”這個兒媳公然拒絕給夫婿納妾收通房,仗着有夫婿的寵愛,把夫婿拉着擋槍使,當擋箭牌用。
“母親你這是什麼意思?請恕兒媳愚鈍。”肖文卿恭敬地持着墨蘭團扇給丞相夫人躬了躬身。
“走,我們去前院瞧瞧,宇軒親自迎接新妾進門。”丞相夫人冷漠威儀地說道。她親自給兒子選中的妾,兒子敢不接受?不接受就是忤逆!他被婦人枕邊風吹得忘記自己身份,也必然會被其他官員嗤笑。
丞相夫人帶着她的人先走了,肖文卿坐上轎椅跟着他們後面。
前院的大廳上,風塵僕僕、甚至臉上還有一些血污的凌宇軒一臉寒霜地坐在左邊第一張座椅上喝茶,身邊站着兩名帶刀侍衛,齊大管家帶着幾個僕人小廝躬身侍立着,不敢多說話。
夫人到——
四少夫人到——
大廳外的僕人看到丞相夫人和四少夫人一前一後從後院過來,立刻向渾身散發冷意的四公子稟告。因爲丞相、三公子、四公子的辦公書房都在前院,前院的僕人們遠比後院的僕人瞭解他們的秉性。四公子回府之後也不洗漱、不解下身上的武官鎧甲和腰間的佩劍,吩咐侍衛把守邊門後才坐在大廳上喝茶等待。他們知道有事情要發生,都噤如寒蟬。
聽到稟告,凌宇軒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大廳門前,拱手對下了轎椅正拄着柺杖往大廳走的丞相夫人道:“孩兒給母親請安。母親,天氣炎熱,你來前院做什麼?小心中暑。”說着,他讓人給夫人、四少夫人端茶上水果。
肖文卿由水晶扶着下了轎椅,走到凌宇軒面前款款福身,道:“大人,你回來了,你辛苦了。”在前院,她便要對自己的夫婿如此這般恭敬謙卑。
急切地打量肖文卿的氣色,凌宇軒放下心,稍稍譴責道,“你身子不便,就別來前院了。”三天沒見,她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些。天氣越來越熱,她可受得了?
“我聽說你回來了,前來迎接你。”肖文卿緊張地詢問道,“你身上有血腥味,你受傷了?”宇軒的皮膚變黑了,臉上有淡淡血污(沒見到有傷口)、身上散發混合血腥和汗臭的味道,莫非他在外面和別人交戰了?
“我沒受傷,是別人的血。”凌宇軒安慰肖文卿道。
“你沒事就好。要不,把身上的鎧甲脫下,讓人打水給你擦洗一下身子。”肖文卿柔聲道。
“不用,等一會兒我回去後院洗漱。”凌宇軒道,“文卿,你回福壽院休息,這邊我來處理。”母親強行給他納妾,文卿得到消息之後肯定焦急了一整夜。待會兒他可能會和母親正面起衝突,他不希望文卿受到驚嚇。
“那我還是等你一起回後院吧。”肖文卿神情地笑道,舉步朝大廳內走。?? 侍衛大人,娶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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