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撲鼻而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將士廂房,此時氣氛壓抑的如盛夏大雨將至。
“死者名叫劉成,四十八歲,戍城侍衛一名,來軍中已經八年,平時沉默寡言,個性膽小,所以沒有朋友也沒立過什麼大功,八年還一直是個小卒……郎君,小的能查到的就這麼多。”
柳城那邊,是一名主簿在跟蕭掩回話。
蕭掩查奸細剛查到劉成身上,還沒等抓人審問,這人就自殺了。
跟在蕭掩身邊的蕭柄嗅到一絲陰謀味道,在蕭掩耳邊低聲道:“郎君,太巧了。”
“是啊,太巧了。”蕭掩聲音沒有起伏,聽不出他的情緒,不過從星目中有精光一閃而過,讓人能看得出,他十分在意這件事。
蕭丙嘆了口氣,也難怪郎君在意,柳城顯然是出了奸細,才能把李玉山從回家的路上叫回來,又引到左倫王的埋伏圈中,不過李玉山也不是傻瓜,不可能隨便什麼人給個消息他就中計。
查到最後探子和身邊人都排出了,因爲消息是一個經常往返契丹和洛陽的一個商人說的,那人的商隊被契丹小股勢力劫了,還說那股勢力搶奪百姓物資和人口,後探子一探,人是不多,李玉山向來愛民,被商人聲淚俱下的哭訴打動,就親自去了,以前這種事是家常便飯,哪曾想左倫王的大部隊在山坳中埋伏呢?
而商人之所以能取得李玉山的信任還有兩個原因,因爲這商人有通關文碟,已經在柳城關口行走兩三年,二來是李玉山尋城的時候“不經意”碰見的,哪能想到是陷阱?
事實證明,商人是奸細,能讓一個奸細順暢的過往兩年,還能在正好的時間碰到李玉山,這都不是一人能完成的。
所以最後發現,這個給過往衆人發放證件的、還能知道李玉山尋城習慣的戍城侍衛最符合條件。
潛伏多年,安排縝密,多人配合,怎麼想都不是普通的奸細。
蕭掩這時叫着主薄:“這人的公驗可否借我一觀?”
國公器重的少年,主薄哪敢得罪,一個薄本子遞過去:“戍城侍衛的公驗都在這裡了。”
蕭掩挨個看過去,只有劉成資料模糊,只說曾經在西北抵禦過匈奴,家人背景就什麼都沒有了。
八年前抵禦過匈奴的士兵,不管立沒立功,都不應該出現在柳城。
見蕭掩好看的眉頭微攏,難得的有除了溫和地笑之外的表情,蕭丙忙問:“有何不妥?”
蕭掩輕聲念着:“劉成,柳城,這個人恐怕名字都是假的。”
主薄道:“邊關是用人之地,將士們都是出生入死的,只要能打仗,背景什麼的就算不交代,也能用。”
所以編個名字再普遍不過了,好男不當兵,除非強徵的,能來戍邊的人都有可能有些案子。
蕭掩再沒問什麼,想了一吸,蹲下身子去解劉成的衣釦。
劉成是自刎死的,脖子上的切口明顯,血流了一地,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口。
主薄和蕭丙都對蕭掩這有些怪異的行爲感到不解。
蕭掩則認真的將蕭丙的衣服一件件脫下來,直到他在劉成傷痕累累的右腰間發現一個奇怪卻不算陌生的東西。
手指甲大的紋身特別醒目。
“黑螞蟻。”
蕭掩慢慢站起來,嶽凌風說過,殺死錢嬤嬤的死士鶯兒,身上就有這種紋身。
蕭丙不明白蕭掩說什麼:“郎君,您有眉目了。”
“斂財的人又變成了奸細,怎麼看這盤棋都不小。”蕭掩喃喃的,後道:“我得回范陽,立即動身。”
說完根本不允許別人再問什麼,這人就推開門走了。
蕭丙追出去:“郎君,咱們不是還要查找奸細呢嗎?”商人跑了。
“蕭掩,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找奸細的事不准你插手?”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來。
是蕭丙話音剛落,蕭福生帶着部下過來。
蕭掩恭敬的站好,行禮:“父親。”
這對父子的關係一直很客氣,是蕭掩客氣,蕭福生冷漠,所以蕭丙看蕭掩都垂手,立即站到一邊去。
當然,蕭福生此刻的眼裡也沒有其他人。
問蕭掩:“你又先我一步查過來了?你還想取代我不成。”
蕭掩只道:“不敢。”卻不再說別的。
蕭福生道:“而事實上你敢與不敢的事情都做完了。”
“孽畜。”陡然間又一吼:“別以爲國公愛憐你你就能留下來,趕緊給我滾回范陽再也不許過來。”
蕭掩擡起頭,氣質依然溫和:“是,兒正要去稟告國公,立即動身。”
本以爲又要聽見兒子頂嘴的蕭福生一愣:“你真的肯回范陽?”
可蕭掩不撒謊的,他又沉下臉去:“你又耍了什麼花樣?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有多麼會鑽營,現在這個時候竟然肯回范陽,肯定有什麼算計。”
蕭掩道:“抱歉,卻不能對父親說了,再會。”
說完恭敬讓出一條路,讓蕭福生先過。
蕭福生氣的七竅生煙,可脾氣還沒發出來,蕭掩就道:“那麼父親不急,兒急,先告辭了。”
上午大好的太陽下,儒雅俊逸的少年行走的背影竟然是那樣的挺拔,瀟灑利落,湛然若神。
蕭福生卻沒有一點自豪之感,滿臉都是擔憂,這小子回范陽到底要幹什麼?
李玉山對於蕭掩的辭行也很意外:“不跟伯父在柳城戍邊了?”他的語氣充滿可惜,因爲他想留下蕭掩歷練。
蕭掩把錢嬤嬤盜錢的事和姦細聯繫在一起跟李玉山說了。
“兒懷疑是這些人拿不到錢了,所以才喪心病狂的要害您,雖不知道害了您他們用什麼法子拿錢,可肯定跟錢有關,現在您這邊警覺了,他們潛伏了多年的釘子也都折了,您這邊他們怕不敢輕舉妄動,那麼范陽那邊可能會有危險。”
李玉山還是第一次聽說錢嬤嬤偷錢的事:“娘希匹,有人要害我阿蘅?”
他整個人直接就暴怒起來,周遭的空氣好想都燃着火。
蕭掩道:“所以讓兒回去吧。”
李玉山虎眼一眯,怒氣卻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危險:“二郎可有把握?你可知我這輩子只有一個阿蘅,損失不起。”
蕭掩心想李玉山不愧是李玉山,怒歸怒,但是很快能權衡利弊,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而不會打亂方寸。
他保證道:“只要伯父您安然無恙,阿蘅就能永葆平安,兒回去希望能把對方連根拔起,這樣就一勞永逸了。”
所以回范陽不是目前最緊急的事,把邊關清理好纔是關鍵。
李玉山扔了一個令牌給蕭掩:“太守衙門的人隨便二郎差遣,伯父把這邊定下來後就會回去找你。”
蕭掩表情平淡,接過令牌後突然問:“您不怕兒推測的不對?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兒?”
李玉山上下掃視蕭掩一邊,目光銳利如針,後安慰似的一拍蕭掩肩頭:“用人勿疑疑人勿用,伯父信得過自己的眼光,所以你也不用顧及外面對於你的不好傳言,就算沒有伯父,你也是個好兒郎。”
蕭掩驀然笑了。
笑容確實讓人如沐春風,是那麼的和諧和雅緻。
李玉山問的聲音都放緩了:“我兒笑什麼?”
蕭掩道:“兒想起阿蘅,也是用人勿疑的性子。”
李玉山哈哈大笑,毛孔都透着得意:“那你看看,我閨女嘛,隨根。”
笑完也不管蕭掩還有沒有別的話,一推蕭掩肩膀:“快回,范陽城和阿蘅伯父暫時都託付給你了。”
蕭掩還是寵辱不驚的樣子,只道是。
李玉山也不深糾,揮揮手,突然又道:“對了,那個白景晨你怎麼帶來的怎麼領回去,我的天吶,一棒打出一個屁,再就沒有了,修行什麼的老子不管,可老子沒法用他,快帶走帶走。”
蕭掩難得的臉上有了認同別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