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這一問,引來春曉側目。今日聖上的側目關懷,已然耀眼萬分,自家小姐動了什麼心思,也在情理之中。
可滿月並未看透春曉想法,她有這一問,實在是夢魘難擋。
“聖上只有一個庶妹,當今端寧長公主,是後宮許太妃所出。”
“那聖上有沒有女兒?他成婚了嗎?”
春曉面色尷尬,“聖上未有子嗣,也未有皇后,只有兩位夫人。”
“哦!”滿月應聲,那夢中自刎墜城的,就應是這位端寧公主了。八成,這位公主是楊琰的妻子。
“小姐,還有什麼想問的?”春曉打斷她的思緒。
滿月搖搖頭,看着眼前兩個如釋重負的丫頭,示意她們可以回去休息了。
“對了,”滿月叫住欲走的二人。“我是怎麼掉水裡的,又是誰救了我?”
二人面面相覷,滿月落水的時候她們都不在身邊。只能如實回答:“老爺班師回朝,許大人設宴,您說出去醒酒,應是不勝酒力失足落水的,咱們聞聲去尋,是大公子奮勇跳下水撈您上來的,好險....”
“好險什麼?對,我差些溺死。”
“您說什麼呢,奴說好險是好險大公子救您上來。宴席上外男衆多,若是旁的人救您,若是一個下人救的您,那您.....”
滿月一頭霧水,不解的看着春曉。春曉滿面通紅,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半晌道:“大公子當衆給您渡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個,我當是什麼呢。當時我快溺死了,吸不上氣,要是不渡氣,還能站在你們面前嗎?”
春曉無言,眼前小姐已經到了及笄之年,是可以議親的年歲了,當日若是被別人從水中抱起,再渡一口氣,那此時此刻,只怕已經可以爲她繡嫁妝了。不論是誰,都非嫁不可。
可惜小姐,還懵懵懂懂的。
滿月並不是懵懂,她生在現代,十五歲的年歲對她來說還是孩子,她的確沒有想到這一層。卻還是滿面潮紅,想到楊琰面容俊朗,很符合現代小鮮肉的長相,卻又不娘,實在是一隻難得的小狼狗。
被他渡一口氣,哈哈,怕不是渡的仙氣。
這主僕三人,絲毫沒有想過,爲什麼滿月會在許家宴會上,獨自落水。
她不想,不代表別人不想。
楊琰效命玄衣閣,年歲漸長,心思縝密。他替聖上做探子,探的都是朝政密事。而宴席上那些拙劣的手段,被他一眼看穿。
衛晉之戰,楊家做將保家衛國,接連的勝仗已經讓兄妹二人在京師出盡風頭。想要攀他們家的親,數不勝數。想要借兒女名聲打壓楊家的,也數不勝數。可惜楊琰是玄衣閣的人,根本無從下手。柿子只能挑軟的捏,阿月成了衆狼眼中的羊。
楊昭明只在京師待一個月,不日又要出征,而他現在還不夠強大,能護阿月萬般無虞。阿月的親事未定,就會有一波又一波的人來生事。
可是給阿月定親,京師的貴公子又沒有一個入得了他的眼。
今日聖上賞賜,明日就會人云亦云。聖上又是什麼態度?楊琰百思不得其解。
從小兄妹二人相依爲命,甚至在他童年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保護妹妹就是他的使命職責。後來他帶着妹妹回到京師,自己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妹妹年紀更小,獨自居住楊府,他必須變得更強大,才能立在京師中。
是玄衣閣選擇了他,同樣也是他選擇了玄衣閣。
玄衣閣出手,寸草不生,聖上明面豢養了這些可以稱之爲死士的人。效命皇權,就是玄衣閣的使命。
也正是如此,十幾歲的楊琰換上玄色官服,故作深沉,擺出冷冽神色。朝廷上下本就忌憚聖上的鷹爪,逢人見他,都畢恭畢敬。這樣一來,便沒人敢在京師爲難他的妹妹。
入夜露重,滿月屋內燈還未熄。楊琰心事重重,只見窗下的影子,還在來回踱步。
“你怎麼還不睡?”
滿月被這一聲嚇了一跳,她拍着胸脯道:“你怎麼走路沒有聲音?”
楊琰一撇桌上幾張紙,字跡不是滿月的,一一記錄着她從小到大的些許事。
“還沒想起來?”楊琰皺眉。
滿月點頭,假意試探楊琰:“想起來一點別的,不知道是不是我記錯了。”
“什麼?”
“哥哥,你,你認不認識端寧公主?”
楊琰被這話問的不解,“不認識,怎麼了?”
不應該呀。他十八了,放在古代該婚配了,按理說這個時候他應該和公主互通心意,再不然也得認識了吧!
“那,那你有沒有心儀的女子?日後你會娶哪家的小姐?”
楊琰眉目不擡:“你出嫁之前我不會娶親的,況且沒有小姐敢嫁給玄衣閣指揮。”
是呀,他把自己賣給皇權,搭上了餘生。玄衣閣中人,對外下手狠毒,往往自己的下場也不會很好,畢竟知道的太多了。
這是朝內皆知的事,所以幾乎沒有貴族子弟會主動請命前去,玄衣閣內多半都是寒門。
楊琰自作主張,待楊家夫婦知道後,已經生米煮成熟飯,楊昭明再有本事,也不敢和聖上搶人。只想着多立軍功,有朝一日可以請聖上放人,哪怕帶着兒子行軍打仗也好。
滿月靠近他,問道:“哥哥,那我會嫁給誰?”
楊琰神思恍惚,揉了揉滿月腦袋,滿是寵溺:“你養好身子,想嫁給誰,就嫁給誰。”
滿月心滿意足。
“聽說你不會寫字了?”楊琰翻動着桌上的紙張,看着夏蟬狗爬一樣的字。
滿月眉頭一跳,連連點頭。
“那識字嗎?”
“認得。”
滿月小心翼翼看去,畢竟靈魂穿越這種事情,放在古人的思想裡是絕無可能的。任憑楊琰怎麼想,都不會懷疑妹妹已經不是妹妹了。
楊琰看了一眼滿月,她能死裡逃生,已經是萬幸,這些事都不重要。
“來,我教你寫。”他招呼滿月過去。
滿月身後印着楊琰溫潤的胸膛,他的身上有淡淡檀香。滿月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右手被楊琰握住,楊琰修長的手帶着她寫下二字: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