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六樓後修養了幾天,顏妍的聲帶開始恢復正常,已經能開口說話,只是聲音略顯沙啞。奶奶一天來三次,每次都是吃飯時間,由範成業陪着,帶來很多滋補的東西。顏妍開始能簡單地起個身,翻翻雜誌,聽室友們開開玩笑。她在靜心地等待幾天後的手術,希望能在岑大夫的手術刀下儘快讓自己的臉見到陽光。
已經很晚,應該是快凌晨一點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這回沒有做什麼夢,醒來的時候顏妍很清楚地聽到醫療儀器的操作聲。莫名地覺得精神很興奮,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她坐起身,意外地發現腿竟然有了感覺,只是仍然僵硬。房間裡沒有開大燈,有幾位病友的牀頭開着小燈,隱約地照在熟睡的臉上,映的皮膚顯暗黃色,有些像死人。死人?顏妍被自己的念頭嚇一跳,怎麼好好地詛咒別人死呢?
覺得有些渴,伸手擰亮了檯燈,卻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喊:“顏妍!”顏妍一驚,顫了一下,擡眼看門口,門正虛掩着。“誰?”顏妍小聲地問了一句,祈望是自己聽錯了。“顏妍——”又是一聲喊,清晰而恐怖。顏妍又顫一下,回頭喊離自己最近的病友,可是喊了許久,沒有一人理她。正一籌莫展的時候,又一聲“顏妍——”讓她幾乎跌到地下。這喊聲夾雜了哀怨的情緒,讓人狂躁不安,在第四聲還未響起之前,顏妍一下子從病牀上彈跳起來奔向走廊。門“吱呀”一聲被她打開,她站在外面的走廊上尋找聲音的來源。可是,沒有人!什麼人都沒有!連一樣能發出聲音的物件都沒有!走廊上仍是有幾盞灰暗的燈,除了自己剛跑出來時帶動的聲音,其他什麼都沒有!真不知道醫院爲什麼要採用這種顏色的燈,本來就灰暗的走廊加上這樣的燈光,糝的人心慌意亂。有冷汗冒出來,溼了後背,臉上隱隱的有些疼痛,估計是因爲纏着紗布,沒辦法透氣吧。顏妍有些腿軟,剛還使不完的力氣忽然不見了,就好比自己是個充氣娃娃,卻被人紮了一個洞,全身的氣都泄光了。癱在地上時已經感覺的出自己又要昏睡了,可就在閉上眼的最後一刻,顏妍看見了站到她面前的一雙腳!她穿着豔紅色的漆皮皮鞋!“誰——”顏妍吐出這個字後便又昏睡過去,她一直在心裡喊,不要睡,不要睡,可眼皮還是沉重地壓下來。
早上八點半,江護士來查看。顏妍仍在昏睡。因爲同病房的其他病人嘟囔了句:“怎麼回事,顏妍好象今天睡的特別沉。”大夥纔想起早上六點多各自都已經醒了,忙着洗臉刷牙,早鍛鍊,可嘈雜的聲音竟然沒讓一向對聲音敏感的顏妍有半點醒來的跡象。江護士一驚,伸手去探顏妍的氣息,發覺呼吸正常才略略鬆了口氣,可她也發現了顏妍左手腕上有個針眼,還帶了點凝結的小血塊,急忙跑向值班室。
“怎麼回事?”岑大夫急急趕來。
“不知道,其他病人說她睡的特別沉,我就觀察了下,發現她手腕上有個針眼,而且還帶着小血塊,我們醫院的護士不會有人這麼毛手毛腳的,連普通的針都扎不好。再說,這兩天我們一直按您的吩咐,沒有給她加什麼藥水啊。她一直在輸營養液。沒有外加的針,所以才讓您來看看。”江護士應。
岑大夫跑到病房查看了下顏妍手上的針眼,吩咐道:“取血液去化驗。”
江護士趕緊拿了工具來取,之後又匆匆跑向化驗室。
病房裡此時已經有些亂了,大夥紛紛圍繞過來詢問。岑大夫揮揮手,示意只是小問題,讓大家都各自忙去。
化驗單很快遞來,顯示的結果讓人大吃一驚,顏妍的血液裡含有大量的興奮劑,劑量足夠讓臨死的人迴光返照!
岑大夫沉默不語,快步走出病房。
“岑大夫,怎麼了?這,這是怎麼了?”江護士緊跟而上,追問。
“她的臉可能要保不住了。”很痛心地低下頭,岑大夫鎖緊了眉頭。
“啊?!”江護士也明顯被震撼到。
“現在暫時不要告訴她,這樣會影響病人的情緒,你去做好病房裡其他病人的工作,我得跟她家裡聯絡一下,手術可能要推遲,我們要抓緊時間研究一個方案出來,最好能依照她的照片恢復她的臉。”只能冒這個極大的險了,醫院的領導曾特意囑咐過,無論花多大的代價都要把顏妍治好,如果在這個岔口出了事,不只自己的工作不保,恐怕還要連累很多同事們。
“好,我馬上去。那,不跟上面彙報一下嗎?”雖然很相信岑大夫,但憑多年的工作經驗,她還是加了一句。
“暫時不要了,這事我們得保密,否則,肯定要引起泫然大波,到時候查起來,好多同事都有麻煩,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要保證顏妍的這張臉能恢復。”岑大夫想到顏妍那本來嬌豔的臉,有些感慨。
“那好吧,您也別太着急了。”江護士安慰了幾句,轉身回病房。
病房裡仍是亂糟糟地一片,但因爲岑大夫囑咐過,所以並沒有讓其他病房的人知道。江護士回到病房後又交代了一下,示意只是自己誤會了,最近自己有些累,所以扎針的時候沒紮好,還把藥水的計量給加重了,所以才使得顏妍睡的這麼沉,不過對身體沒什麼影響。理由有些牽強,但病人們很相信護理自己多日的江護士和岑大夫的爲人,也就各自散了。
顏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腦袋沉的要命,看她有動靜後病友們急忙來扶她,並及時按了呼叫鈴喊江護士。
可是顏妍根本就沒時間去整理自己昨晚遇到的怪事,首先讓她應付不及的就是臉上生疼,好象火燒一樣,這是從未有過的,連自己一開始醒來時都沒有。疼到讓她有撕掉紗布的衝動時,江護士正好進房間來,見她這般模樣,急忙喊來幾個護士幫忙將她推出病房。病友們又開始議論:“到底出什麼事了?”“好象不太對勁啊。”“是啊,昨兒還好好的呢。”
又被送回了重症病房,岑大夫第一時間趕來,卻沉着的很,讓護士們打鎮定劑,然後小心地解掉纏在顏妍臉上的紗布。江護士第一個被怔住!那是張什麼樣的臉啊?才一夜時間,怎麼起了這麼大的變化?臉上本來是幾處的傷口,而今已經連接成一片,腫脹的厲害,呈腐爛的趨勢。
“看來又得改變方案了,時間要提早,儘快。”岑大夫示意一旁的護士給她擦擦汗。
“這樣的情況下,可以麼?能控制的住嗎?”江護士仍保持着冷靜。
“可以,要對我的手術刀有信心,儘快通知她家屬。”岑大夫小心地取掉顏妍臉上的紗布,上着藥。
“好,馬上去辦。”
可是等來的消息讓所有人都吃一驚,顏妍唯一的親人,奶奶竟然失蹤了!
顏家門口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範成業正在着急地詢問鄰居們。幾乎是所有的鄰居都一致說昨晚六點多還見着老太太在家門口附近走動,大概是半小時後進的屋,因爲附近有個燈展,有鄰居出門時還問老太太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老太太卻只是顧自在門口走來走去,也不搭理人,大家就沒再邀請她,還議論了會說老太太也怪可憐的,老伴死的比自己早,兒子和媳婦也早早地去了,只剩下唯一的孫女卻又出了車禍。有幾個歲數大的嘆一句:“不知道上輩子作的什麼孽哦。”引來大家的一陣紛爭。因爲老太太爲人和善,常給鄰里提供幫助,所以深得人心,只是除了幾個和老太太歲數相差無幾的老人卻對她很有看法。因爲不滿二十四小時,所以還不能報警,範成業早上八點多像往常一樣來接老太太去醫院時才發現人不在,找遍了附近老太太會去的地方都沒找着蹤影。一趟跑下來已經中午,根本就沒顧上還躺在醫院的顏妍。等到醫院這邊來電話,正好是猜到老太太可能一個人去了醫院,結果最後一個希望也被破滅。思來想去還是醫院的顏妍重要,所以急忙趕到醫院,祈望老太太只是自個出門了而已。
範成業趕到醫院後,岑大夫就爲難了,因爲此類手術必須要家屬簽字纔可施行,可顏妍唯一的親人又在這個時候不見了蹤影!範成業不是家屬,不能簽字。但手術若延誤,對顏妍的恢復又是一嚴重打擊。
可是範成業蹦出來的話更讓岑大夫震驚,他說自己是顏妍的未婚夫,雖然在法律上還不是夫妻,但在目前的情況下應該是可以作爲替代家屬的。見他一臉的堅定,岑大夫選擇了妥協,她讓範成業簽了手術單,然後要求他儘快把顏妍的最清楚的照片找來,要儘快實施手術。範成業想了想,竟然從包裡拿出了顏妍的一張兩寸照,清楚無比!
“這是她出事前兩天拍的。”見岑大夫有些疑慮,他補充道。
“哦?你隨身帶的?”岑大夫的確有些不明白。
“哦,是因爲,公司裡有用,所以我就帶着了。”
“噢,原來,那好吧,我們抓緊時間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