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重重心事的謝芙走過前方的迴廊之時,看到那頎長的身影駐立在那兒等着她,身上的朝服隨風飄舞,而且那側臉上的神色越見冷峻,此刻正揹着雙手眺望着遠方,放輕腳步走過去,伸手握住他的手,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等很久了?”
冉溥這才轉頭看着身旁的紅顏,剛剛那一刻他還以爲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次,笑道:“沒有。”牽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在這皇宮的迴廊之上,“她真的懷孕了?”
“嗯。”謝芙應道,“原本我也懷疑是阿離要邀功,所以讓御醫跟着一塊兒去給她把脈,她果然懷上了野種。”頓了一會兒,“溥郎,這樣也好,我們若殺了她,無論以何種理由都會埋下與陛下未來的爭端,現在把她趕出皇宮,眼不見爲淨豈不更好?”重要的是她豈今仍未查到衛蕊是如何與司馬洵聯繫上的,不過隨着衛蕊的離去,那也不再重要了。
冉溥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他對司馬洵還是抱有一定希望的。
“溥郎,我們已經盡心去做了,況且她明日就會離宮,我也讓宮娥們看好她。不會讓她在離宮之前與陛下再有任何接觸。”此時,她的神色繃得很緊。“而且西山道觀那兒我也吩咐妥當了,不會讓她再掀什麼風浪。”
冉溥大手輕攬她的腰際,現今看來這一切都沿着他們制定的軌道前進。
翌日,一夜無雪,天氣看起來晴朗了不少,藍藍的天空幾朵白雲悠閒地飄着,幾絲冬風吹拂,沒有了前幾日的冷寒入骨。
此時,宮裡的氣氛頗爲嚴肅,兩旁的宦官與宮娥執着旌旗,而那旗幟隨風飄揚,而精緻的馬車早已備妥當,這次太后的出行倒是頗爲隆重。
衛蕊對這一切都視若無睹,眼中含淚地看着兒子,“阿洵,你以後要好好地聽表姑的話,好好地當這個帝王,知道嗎?母后很快就會回來看你的。”
“母后,你別走。”司馬洵此時哪裡還顧得上蕭先生所教的帝王威嚴,雙手抱住母親哭着求道。
衛蕊的心也在難過哭泣,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謝芙與冉溥,心裡充滿了恨意,輕推開兒子,低頭看着兒子因爲哭泣而紅紅的鼻子,拿帕子給他抹了抹眼淚,“阿洵,母后是因爲夢到你父皇在九幽之下受苦,這纔要到西山道觀去給他祈福唸經,好讓你父皇不再受苦,順道也替災民祈福,願上天佑我朝形如順遂,你明白母后的心嗎?”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是謝芙昨日硬要她背的,若她不照說,她就把她懷了野種的事情告訴兒子。
“母后,真的嗎?阿洵也好記掛父皇,那母后路上可要小心。”果然,司馬洵的臉上不再有淚意,自他登基以後,追封父親爲帝王,“有母后的祈福,上天不會再降災難的。”他的小臉上開始有帝王的神色。
謝芙上前輕輕地攬着司馬洵的肩膀,柔聲安慰道:“陛下,太后只不過是太想念你父皇而已,你也知道他是戰死沙場的人,太后此行只是想讓你父早日登上極樂世界,與你皇爺爺一道不再受苦,往後表姑姑會好好地代你娘照顧你的。”
司馬洵回頭感激地看了一眼謝芙,然後輕輕地點頭“嗯。”了一聲。
“時辰不早了,太后也該起程了,不然天黑前到不了道觀,荊統領一路上可要盡忠盡職地把太后送到目的地。”冉溥朝荊楚嚴聲吩咐。
荊楚點頭應“諾”,他早已接到謝芙的密令,沿路不會出事的。
衛蕊這才帶着不甘帶着忿恨在阿離的攙扶下坐上了華麗的馬車,上了馬車之後,趕緊撩起紗簾看着車窗外的兒子,想把他的樣子牢牢記在心裡,她知道,這一次走後想要再回到宮廷就難了,只怕往後再沒有機會見到兒子了。
“娘娘,節哀啊。御醫吩咐過娘娘的情緒不能有太大起伏。不然會出亂子的。”阿離溫言細語地道。
衛蕊瞥了一眼他,目光有離不開窗外的兒子,直到馬車駛出了一定範圍,再也看不到兒子那漸漸長大的臉,這才收回目光,拿帕子抹淚,阿離幾次給她拍背順氣,她都生氣避開,後來在他不懈地努力下,她才任由他攬在懷裡輕聲撫慰,沒有了兒子好歹還有個男人陪伴在身邊,她想。
王府,王愷送別了衛太后因無重要公務,回到府裡的時候正好看到妻子又坐在廊下看着白雪發呆,最近她都有幾分怪怪的,一天到晚都似有滿腔的心事一般,連衛太后離開到西山道觀祈福,她也沒有去相送。
“阿鈺,你這是怎麼了?自從那天從阿芙那兒回來之後就是這樣長嘆短嗟的,我是你的丈夫,有話何不說出來,讓我爲你分憂呢。”王愷上前摟着她溫言道。
“三郎,此事我真的不知如何開口,只怕……只怕別人會說我是胡思亂想,想女兒想瘋了。”司馬鈺把頭靠在丈夫的肩上道。
王愷拍拍她的肩道:“阿鈺,到底是什麼事?”他的語氣加重了不少。
司馬鈺皺了皺眉道:“三郎,你說,你說阿芙家的阿琪會不會是我們的女兒?”小心翼翼地把在心裡思索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果然看到丈夫那不信的神色,眼看他要說話反駁,忙伸手捂住他的口,“三郎,我不是瘋了,你想想,阿琪的年紀與我們女兒的出生日期是相近的,還有,阿芙曾跟我說過她是由胡人收養的,而且那胡人臨終時曾說過,阿琪是漢人,更重要的是她的長相像你,像阿璨,你能反駁說她不是我們的女兒嗎?”
王愷聽到司馬鈺這一番話,眼中不禁有幾分震驚,這太過於驚世駭俗了,心中猶存着懷疑,“阿鈺,這些都不足以證明她就是我們的女兒,當時那種情況下,那胡人將領有什麼理由救下她,我怎麼想也想不通。”這是他從未懷疑阿琪來歷的原因所在。
“不管他有沒有理由,重點是若他當時真的救下孩子呢?三郎,我們去找阿芙認證好不好,不然我一想到此事就寢食難安,只要有一絲絲的希望,我都不要放棄。”司馬鈺突然激動地站了起來,這件憋在心裡越久,她的情緒就越激動,突然轉身進屋喊道:“去把我的裘衣拿來,我要到攝政王府去。”
“阿鈺,你冷靜一點,我們再商議一下好不好?”王愷怕她只是空歡喜一場,這樣冒然前去若萬一不是,真不知阿鈺到時候能不能承受得住。
“我不管,三郎,我要去把女兒找回來,若你王家懷疑她的血統不純,那我可以和離,只要讓我帶着她就好了。”司馬鈺那久違的執拗性子又冒了出來。
“阿鈺,我不是這個意思,若她真的是我們的女兒,又怎麼會血統不純,你說和離兩字豈不是在傷我?”王愷道。
“三郎,我很抱歉,可我現在真的很想見到阿琪,無論如何我要去一趟攝政王府,如若阿琪不是,那我從此死了找女兒的心。”司馬鈺發誓道。
王愷看着如此絕決表情的她,就像當年新婚的時候她堅決要出家當女冠一般,無論多少匹馬也拉不回來,接過侍女遞上的裘衣給她裹好,“好,阿鈺,我隨你走一趟。”知道她若不執意弄個明白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死心的,不過在私心上,他也希望那個孩子會是他們無緣的女兒。
王愷夫婦以最快的速度坐上馬車趕往攝政王府。
朱氏前來準備找兒媳婦商議一些家務時,卻被告知往攝政王府而去,遂眉頭微皺,這兒媳婦愛往哪兒跑,兒子怎麼也跟着一塊瘋?“公主有說是因何事要往攝政王府而去嗎?”
“稟郎主夫人,公主好像與郎君有爭執,剛剛我們還看到他們在廊上爭吵,後來就一塊兒往攝政王府而去了。”侍女有些怯生生地道。
爭吵?朱氏不大相信,兒子兒媳的感情很好,很少見他們會因何事而起爭執。“到底在吵什麼?”朱氏道。
其中一個侍女急忙道:“對了,好像是說攝政王的其中一個女兒是公主當年丟失的女兒。”
“胡鬧,孩子豈是能亂認的,怎麼學那攝政王夫婦一般!”朱氏頓時就斥責出聲,“阿鈺想不通,三郎怎能也想不通?”爲這事她沒少勸過兒媳婦放下,早日再生一個的話,但總不奏效,兒子膝下只有阿璨一個孩子實在太少了。想到這裡,朱氏頓時轉身離去,此事無論如何要稟報給夫主知曉,這樣亂認孩子的事,絕不能發生在他們王家。
馬車一到攝政王府,司馬鈺還沒等馬車停穩,立刻就跳了下去,看得身後跟着的王愷都着急起來,“阿鈺,小心點,阿琪又不會飛了。”
司馬鈺卻無心聽他的勸導,提起裙襬連讓人通傳也沒有,就闖進了攝政王府的內院,直往謝芙的住處而去,沿路的侍女看到她原本要攔的,但一細看居然是玉安公主,頓時往旁邊一讓,行禮讓她通過,因此倒是一路暢通無阻。
而後看到王愷這俊帥的郎君卻追在後面,這讓一衆僕從都竊竊私語起來,這對夫婦到底在搞什麼?
謝芙剛從皇宮回來,此刻正抱着冉琪檢查她身上前些天的傷口好了沒有,“阿琪,傷口還疼嗎?”
冉琪搖搖頭,不過仍撒嬌道:“娘,不疼了,不過還有些癢癢的。”說完,她想伸手去撓癢癢。
謝芙見狀,忙伸手阻止她,“撓不得,娘給你呼呼。”用手指的背部輕輕地給她搓着,這讓冉琪笑了出來,“娘,好癢,好癢……”直往謝芙的懷裡鑽去。
謝芙親了親她的額頭,再一次吩咐她不許用手去撓,一時間母女倆親密無間地笑鬧着。
狂奔而至的司馬鈺正好看到這一幕,越看冉琪越覺得她像丈夫,看着她親密地依在謝芙的懷中,這讓她不禁想要放聲大哭,她的孩子本該由她呵護在懷中才對的。
謝芙聽到那凌亂的腳步聲時,眉頭輕皺,正欲呵斥是哪個侍女如此不懂規矩,擡頭看去,卻是司馬鈺,愣了愣,遂道:“阿鈺,你這是怎麼了?看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今天沒見你到宮裡去,我還問三郎你是不是病了……”
司馬鈺卻無心去聽謝芙說了什麼,而是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小冉琪看,突然伸手從謝芙的懷裡把孩子抱到懷裡,哭道:“阿琪,我的阿琪,娘終於找到你了。”
冉琪嚇得怔愣了,這不是鈺姨母嗎?怎麼說是她娘?頓時小臉就皺了起來,身子扭了扭。
謝芙也怔愣了一下,看到冉琪的小臉似要哭出來,忙上前去勸着司馬鈺放下孩子再說:“阿鈺,有話好好說,你這樣會嚇着阿琪的。”
司馬鈺聞言,這纔看向懷中掙扎的冉琪,抹了抹淚水,鬆開手,誰知冉琪卻是小跑回謝芙的懷中,小臉兒埋在謝芙懷中,硬是不再擡頭看她。“阿琪……”
王愷奔至的時候正好看到妻子已哭花了一張臉,而謝芙有幾分舉措不定的樣子,上前去攬住妻子的肩膀,“阿鈺,冷靜一點,我們與阿芙把話說清楚。”
“對啊,阿鈺,你一來就哭,還說是阿琪的親孃,這都把我弄糊塗了。”看到謝芙一面安慰受驚的冉琪,一面道。
司馬鈺這才稍微平靜下來,看着謝芙慢慢地把自己懷疑的事情說出來,看到謝芙只是皺眉並不搭嘴,“阿芙,你也不信我的話嗎?以爲我得了失心瘋?”
王愷的目光也緊緊地盯着冉琪看,不知道是妻子的話先入爲主了,還是別的原因,他的心裡也漸漸地涌起了冉琪就是他女兒的感覺。
“阿鈺,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這個消息過於讓我吃驚了。”謝芙忙道,“只是你怎麼能證明阿琪就是你的女兒呢?”低頭看到冉琪不安地動了動,忙拍拍她的背安撫着,“對了,三郎,當年與你們交手的胡人將領,你可還記得?”
王愷聽她這樣一問,腦海裡就回憶到當時的那一幕,頓時點點頭,“當時我與他激戰正酣,又豈會忘了他的容顏。”頓了一會兒,“要不我畫幅丹青給你看看,可是當時抱走阿琪的人?”
謝芙點點頭,莫卡王子的樣貌她還記得的,忙讓一旁皺着老眉的湯嫗去準備文房四寶。
在王愷描繪丹青的時候,司馬鈺的雙眼含着渴望看着阿琪,這分明就是她的女兒,可憐她與女兒相處了這麼久的時間,居然沒有發現那魂牽夢繞的女兒就在眼前。
冉琪被她那灼灼的目光盯着,小臉硬是不看她,一雙小短手更是抱緊謝芙不放。
“阿芙,可是他?”王愷有幾分緊張地把丹青呈在謝芙的面前,此刻他的手也不禁捏了把汗,沒有希望的時候尚不覺得,但那一線希望擺在面前的時候又滿心的期待。
謝芙也急忙接過來細看,頓時震驚了,這惟妙惟肖的人不是莫卡王子還會是誰?“真的是莫卡王子?對了,我記得當年他臨死的時候,說過阿琪的身世,說是上回什麼的,但後來沒有說完就死了。”伸手撫摸了一下冉琪頭上的兩個小包包,有幾分感慨地道:“看來阿琪真的是你們的女兒。”
“三郎,你看,我沒有說錯吧,阿琪真的是我們的女兒。”司馬鈺喜極而泣地拉着王愷的手道:“阿琪,娘想死你了!”她的手伸過去想要把女兒再一次抱在懷裡。
王愷也是滿含驚喜地看着冉琪,真的是他的女兒,那份急切之情並不下於司馬鈺。
“不要,你不是我娘,娘,她不是我娘,對不對?”冉琪被弄混了,擡起精緻的小臉蛋含着一泡淚看着謝芙。
“阿芙。”司馬鈺也滿含希望的,睜着淚眼看着她。
謝芙的心裡五味雜陳,阿琪找到生身父母是喜事,好過自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是從何而來的。但是從把這小人兒從小小的養到這麼大,讓她就這樣還給阿鈺,心裡總是有不捨之情,於是久久都未說話,直到這兩人都用同樣的淚眼看着她。
謝芙輕輕地抹去冉琪眼裡的淚水,“阿琪,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問過我,爲什麼你的名字與姐和弟弟都不同,那時候我不是跟你說過你的名兒是鈺姨母給取的嗎。”其實冥冥之中早有定數,不然怎麼會讓阿鈺給阿琪取名兒呢!此時她的聲音也有幾分哽咽,“阿琪,其實鈺姨母沒有說謊,她真的就是你娘,只是在你很小的時候就與你分離了。”
“不要,我不要她當娘。”冉琪大聲地哭喊着,小手緊緊地巴着謝芙不放。“娘,你不要阿琪了嗎?”
“沒有,娘怎麼會……”不要你幾個字剛想要說出口的時候,卻看到了司馬鈺的臉,謝芙頓時把等方面噎回去了,只能任淚水劃過臉龐。
“阿琪,你別哭,娘會心疼的。”司馬鈺硬是想要把她從謝芙的懷裡抱出來,這麼長久的等待,她已經一刻都不能等了。
頓時一大一小成了拉鋸戰。
謝芙看到這陣勢,也顧不上流淚悲傷,想到阿鈺這麼多年的失魂落魄,至今才能找回阿琪,試圖把冉琪送到司馬鈺的懷裡,可是冉琪抓着她衣物的手卻是很緊很緊的。
司馬鈺無論如何也抱不回女兒,王愷在一旁嘆了口氣,伸手抱住司馬鈺的身子,“阿鈺,你這樣做會嚇着阿琪的,她一時接受不了我們也是情有可原的。”
“阿鈺,三郎說得對,你總要給點時間讓阿琪接納你。”謝芙也哽咽着勸道。
“怎麼會這樣!”司馬鈺頓時哭倒在王愷懷裡,只能睜着一雙淚眼看着那小小的身影。
“阿琪……”謝芙抹了抹淚水說着勸慰冉琪的話,無奈這小人兒就是一個勁的哭,不聽她說話。
正當場面有幾分失控的時候,湯嫗進來稟報,“郡主,太傅大人及夫人上門拜訪。”
謝芙愣了愣,然後看向同樣一臉不解的王愷,王太傅不是病得一塌糊塗了嗎,還怎能上門拜訪?“快請。”
湯嫗應“諾”後出去,沒一會兒,朱氏扶着那路都走不穩的王太傅進來了,只見王太傅臉色蠟黃,而原本修長挺直的身板也因病情而彎了不少,頭上滿是華髮,臉上更是佈滿皺紋,哪還能看出年輕時的俊俏來!
“不知太傅大人到我府上來有何指教?”謝芙的語氣很淡。
王太傅睨了一眼謝芙,然後才放下手杖,任由妻子扶着坐在了席位上,同樣板着臉道:“攝政王妃,我無事不登三寶殿。”目光看向一旁的兒子與那哭得死去活來的兒媳婦,“也請攝政王妃不要把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塞給我的兒媳婦。”
“阿琪不是來歷不明的孩子。”謝芙與王愷夫婦異口同聲地駁斥着王太傅這帶着藐視的話。
王太傅看到兒子也站在那兩個女人一邊,頓時鼻子就哼了出來,“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大家都清楚,分明是胡人的孩子。阿愷,你媳婦發瘋了,你也跟着瘋。看來得爲你多找幾個人來開枝散葉才行。”耳根子軟成這樣那行。
朱氏看到丈夫動氣,也忙瞪向兒子,“三郎,聽你爹的沒錯,這孩子認不得的,會亂了王家的血脈。”
謝芙頓時就來氣了,這兩個人到她的府上來誣衊她的孩子,真的是豈有此理。
她冷哼出聲,“我也沒說這孩子是你們王家的孩子,阿琪是我們冉家的女兒,按着我夫主的等級,好歹也能封個什麼縣君、鄉君的身份,還真的不屑你們五家的什麼嫡女身份。太傅大人要開宗族會議請回府上,別在我這兒隨口亂說,阿琪也不需要你這麼一個是非不分的爺爺。”
司馬鈺更是止住了哭聲,睜着一雙淚眼瞪向王太傅,“好,你們王家不認阿琪,那也別認我這個兒媳婦和阿璨,明天我就帶孩子回封地,總也餓不死我們娘幾個。”
“爹,你就別添亂了好不好!”王愷不禁朝他爹低吼了一句,忙又拉着司馬鈺的手,“阿鈺,你明知道爹病糊塗了,你還與他一般見識?”
“今天我無論如何要認阿琪,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管。”司馬鈺的硬脾氣一上,頓時就軟硬不吃,居然當着她的面這樣說她的孩子,這口氣,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忍的。
王太傅被他們輪流指控,臉色都氣青了,“孽子,你居然要聯合外人對付我,我可是你爹,這處兒媳婦我早就不想認了,不要也罷,男兒何患無妻。”他朝兒子吼道,早就看司馬鈺不順眼了,以前礙着太后,現在人都死了還有什麼顧忌,然後又冷冷地看着謝芙,“攝政王妃,希望你一言九鼎,不要把野種塞到我們王家。”
謝芙抱緊已經不哭的冉琪,真的是氣得身體都要發抖了,明知道這老頭頑固,但萬萬沒想到這老頭居然會說出如此中傷一個孩子的話,同樣也冷冷地看着王太傅,“太傅大人放心,我們阿琪還是高枝兒呢,哪需去低就別人,太傅大人想要攀高枝我還不依呢,既然話也說完了,太傅大人請回去吧。”竟然是下了逐客令。
王太傅鐵青的臉上頓時神色更爲難看,那手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從來沒有得到過這種禮遇,也從來沒有人說過他們王家是低枝還要高攀別人,“好好好,好你個伶牙俐齒的攝政王妃,阿愷,跟我回去。”頓時抖着手想要拿起那手杖。
朱氏慘白着一張臉把手杖塞到丈夫的手上,扶他起身,她的原意不是這樣,不想讓兩家的關係鬧僵,雙眼也有些不滿地看向謝芙,“阿愷,阿鈺,別鬧了,既然別人不歡迎我們,聽你爹的,我們趕緊回去。”
王愷卻紋絲不動地坐着,認真地看着王太傅,“爹,你若要我這個兒子,就要接納阿琪是我跟阿鈺女兒這個事實,她可是你嫡嫡親親的孫女兒啊,你怎麼就能任王家的血脈外流呢?”
“三郎。”司馬鈺那淚眼緊緊地看着王愷,這一生她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把真心託付給了他。
“你,孽子。”王太傅頓時舉起手杖去打王愷。
王愷卻是連避也沒有避地看着他,只是一會兒,就看到老父舉着手杖的身子站不穩地欲往後摔倒,而母親卻扶不住,於是忙起身搶上前去扶住他,“爹,你沒事吧?”
王太傅的手杖這才狠狠地打在王愷的背上,“孽子,我怎麼養出了你這麼個孽子。”緊咬着牙關罵道,那神情看來甚是駭人。
王愷硬生生地承受了這一杖,“爹,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你們在這兒幹什麼?”冉溥的吼聲頓時從門口傳來,一回到家就看到這樣一副場面,能不動氣嗎?兩眼趕緊看向愛妻,好在妻子一切安好,這才放心的一臉嚴肅地向妻子而去。
“溥郎,你回來得正好。”謝芙看到丈夫的身影,頓時出聲道。
而他身後跟着的謝玖與王璨都看傻眼了,尤其是王璨,他的家人在攝政王府裡到底在幹嘛?
王太傅教子的行爲頓時就停了下來,老臉紅了紅,在別人的府裡教子,說到哪裡都說不通,更何況謝芙還冷臉冷聲地把過程說給冉溥聽,冉溥的神色頓時由嚴肅變成了憤怒。
“王太傅,你要怎樣教子是你的事,可到我府上來辱我妻兒那就由不得你了,看來你們王家是不打算在洛陽立足了。”冉溥微眯着眼睛威脅道。
王太傅倒抽一口氣,無論是哪一任的掌權者,從來不敢拿他王家開刀,現在冉溥倒是好大的口氣,冷哼一聲,“攝政王真是好大的威風,你這樣做天下又會起戰事的。”他也不是任由別人搓圓捏扁的,這兩句話尚嚇不倒他。
“你以爲我冉溥怕嗎?”冉溥壓下怒火,表情平靜了許多道,“我的妻子和女兒也不是任由你侮辱的,不管付出多少代價我都要爲她們討回一個公道,況且此事還發生在我的宅邸。”
王太傅頓時啞口無言了,看冉溥的神色不像是說着玩的,心裡不禁有幾分發毛及掂量,那張老臉越發皺的不能看了。
而王璨看到這裡,忙搶先一步上前恭敬地行禮,“攝政王,我爺爺年老體衰纔會說胡話,還望攝政王不要與他計較。”原本在宮裡下課時碰上了冉溥順路載謝玖回來,這才上了馬車順道來了攝政王府。
王愷聽到兒子的話這才反應過來。“沒錯,阿璨說得對,而且我的老父絕對沒有辱及阿芙與阿琪的意思。只是他一時接受不了阿琪是王家女兒的身份才這樣說的。”若冉溥此時動手,他們王家的嫡系絕不是其對手,此時他對兒子王璨的表現倒是滿意得很。
王太傅的老臉偏向一邊默不作聲。
冉溥看了看王璨這沉穩反應又快的孩子,這才稍微平息了怒氣,不過仍冷冷地看向王太傅,“看在阿璨的面子上,我的要求也不多,只要王太傅向我的妻兒致歉即可。”
什麼?王太傅的臉色更加難看,讓他道歉,這還是看在孫子的份上,這讓他的老臉往哪兒擺,這真的成了他一生的奇恥大辱,頓時梗着脖子默不作聲。
王愷也覺得爲難至極,這不是讓爹的顏面盡失嘛!王家還沒有卑微到這種程度。
“爺爺?”王璨輕聲喚了一句,這爺爺怎麼這麼不開竅呢。
司馬鈺卻在此時道,“我也不管那麼多,我只想要回阿琪這個女兒,不管公爹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阿鈺,你少說兩句行不行?”朱氏不禁說了司馬鈺一句,早知道是這個局面,她就不該把此事稟告夫主,現在更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謝芙的目光在王家衆人身上閃過,然後又看向那滿臉溫柔地看着阿琪的司馬鈺,感受到身旁的丈夫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最後看了看阿琪的小臉蛋,思忖了片刻後,方纔道:“溥郎,你先別怒,雖然我們阿琪不屑於入王家族譜,但不能讓人對阿琪的血統存疑。王太傅,我現在也無須你道歉,你懷疑阿琪的來歷,那就滴血驗親如何?”
她看到王太傅似鬆了一口氣,頓時嘴角勾了起來,“我的話還沒說完,若阿琪真的是王家的嫡親女兒,我要王太傅磕頭致歉,王太傅敢不敢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