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說的要把御前伺候的宮女小朱兒給個名分的事情,已經告知內務那邊了,只是,這住的地方,後宮裡還真是暫時挪不出地來。”御書房裡,萬全小心的稟告。
“先別找地方了,就在東暖閣裡伺候着。”
“皇上,那於法理不合啊。”
萬全話音未落,就聽得門外有人進來,“那是小朱兒的福分。”這話剛落地,一個水靈嬌嫩的宮女就已經端了茶進來,“皇上,您請用茶。”
皇甫覺點點頭,就朝那低頭準備下去的宮女道,“小朱兒,朕爲何冊封你,你可知道?”
那宮女趕緊跪下,眼神卻不自覺得瞄了眼東暖閣,“奴婢愚鈍,得皇上天**,皇上是憐惜奴婢伺候了皇上這麼些年,疼惜奴婢。皇上,今天你問奴婢的,奴婢這麼答了,哪一天後宮哪個娘娘問起了,奴婢也還是這句話。皇上,是喜愛奴婢,纔給奴婢這等恩**。”
讚許的頷首,皇甫覺微微一笑,就朝一旁的萬全道,“賜了名分是恩**,留在東暖閣裡,也是恩**。就這麼定了吧。”
“是,皇上。”萬全領會。
這一下,後宮朝堂裡對於皇上兩個月未踏足後宮的疑惑該解開了吧。
“皇上,這個您看看。”等到那名女子退下,萬全掏出懷裡的東西。
“什麼?”皇甫覺放下手裡的奏摺。
“是送到佟大人府上的東西。”萬全有些欲言又止。
皇甫覺接過,攤開,臉色煞是難看。
“本王在巫山治水,甚是牽掛佟佟,未能帶得佟佟一起離開,深感內疚,佟佟一定保重,吾會盡快回京。”
染着墨香的宣紙,在明黃的衣袖中,被攤開,揉碎在風裡。
嘴角彎起,那是冷酷的弧度。
走?誰能走的了?
“三弟的工事,還有多長時間完工?”
“奴才差人去打聽了,初步估算,第一部分的工事大概還要兩個月,第二部分的,也已經在籌備中。”
皇甫覺點頭,“給三弟下旨,巫山水患若是不根除,不許回京。回京以謀反叛國罪論處。”
“皇上?”萬全遲疑,“巫山艱苦,安王殿下回京城來小歇片刻…….皇上是否對安王太過於苛責?”
“三弟若是想歇息,那就把溫泉山莊賞給他,若是不滿意,再重新給他在巫山建一處別院。”只要他不回京。
萬全似乎也是明白了什麼,道,“明白了,奴才這就去辦。”
萬全走到門口,就折了回來,稟道,“禮部尚書在外已經候着了,皇上可要召見?”
“宣。”
禮部尚書是一個年逾花甲的老人,不過,看那步步生風的模樣,也知道這人是精神氣十足的,拜過了禮,禮部尚書就稟明瞭來意。
“皇上,今年的科舉考卷已經全部閱畢,臣等在其中挑選了十幾份有遠見卓識的,獻給皇上檢閱。”
“今年有多少人蔘加科考?”皇甫覺問。
“陛下明察,人數是兩萬有三千一百五十六人。”
皇甫覺手中的筆頓了頓,“兩萬人科考,只有十幾人有韜略之才?”**裡不免得有了些怒氣。
禮部尚書一楞,也是道,“一才難求。有經天緯地之才的,又多是不求榮華富貴,連科舉的考場,他們都是不進的。所以,既有才華,又求功名的,實在是極少。皇上也不必動怒。”
禮部尚書白色的鬍鬚一捋,微微一笑道,“這爲官,也不需人數多寡,像工部那個侍郎小子佟日禮,可就是一個抵十個。若真的選對了人,這十幾個後生,真的要如同那佟日禮一般,便抵得上這滿朝文武了啊。”
禮部尚書不由的笑起來,皇甫覺的臉色也好了些。
“黃大人,那些卷子可帶了來?”
“全部都帶了,請皇上您過目。”
長卷一份一份的全部紮起,由小太監全部搬到皇甫覺的桌案上,皇甫覺隨手就拿了一份,看了起來。
這倒是一篇好文章。
行文運筆,皆是有力蒼勁,字裡行間更是大氣磅礴,雄然天下,韜略籌謀,皆是驚爲天人。
只可惜是個文生,若是個武將,定要開疆破土,留名青史的。
皇甫覺不由的看了看那人的名字,“杜照夕。”
杜氏。
皇甫覺臉色微變,把長卷往那一旁一扔,又拿了另外一份卷子。
“皇上,那篇文不入您的眼?”禮部尚書心有痛哉,那最好的一篇,他是愛不釋手,連着看了十幾遍,原以爲必定就是今年的狀元,所以他特意的放在了最上面供皇上取閱,只是沒想到皇上竟然隨手丟在一旁。
“黃大人,你是老眼昏花了,沒看到這是何人所作吧?”皇甫覺冷冷一句,驚得是禮部尚書一聲冷汗,趕緊把那捲子拿過來看,這一看,也是後背直髮涼。
杜照夕。
他真的是疏忽了,只念着這是個好文章,這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才,哪裡看到這人的姓氏名誰了。
“請皇上恕罪。”
十年前,手握重兵的杜氏將軍杜其峰夥同國舅起兵叛亂,生靈塗炭,後來雖被撲滅,但是大盛國元氣大損。
想來,那時皇上還是太子。
不過,後來杜氏一門全部被絞殺,先皇臨終之前,恨恨着不閉眼,嘴裡直唸叨,“以後不可重用杜氏。”
十多年來,每逢科舉,也確實沒有杜氏門生高中的。
他自然也就忘了。
今日沒有想到,這等奇才,竟然要斷送在一個姓氏上面,禮部尚書怎能不心痛惜哉。
“真是可惜了啊。”
“這名叫蔣平的寫的倒是務實中肯。”皇甫覺對着禮部尚書讚了一句。
禮部尚書道,“那蔣平話語平實,務實老道,是個做實事的人,是可用之才。”
皇甫覺點點頭,放下手中的卷子,捏了捏眉心,“卷子就先放着了,朕有空再閱。那個寧大人家的小公子,今年參加科考了嗎?”
禮部尚書一時沒答上來,“哪個寧大人?”
“禮部侍郎,你的屬下,寧朝錦,寧大人。”
禮部尚書想了半夥,答道,“考是考了,就是這個卷子,實在是不堪入目。”
皇甫覺微微一笑,“怎麼?侍郎大人就沒去您府上去說說情。”
禮部尚書一下子驚着了,趕緊答,“下官雖執掌科舉之事,但是茲事體大,有系大盛國人才國運,下官不敢妄爲。寧朝錦是到下官府上去了,也帶了東西,但是下官事盡數奉還,不敢做有損大盛國榮譽之事。”
皇甫覺笑了,“把他的卷子給朕看看,到底有多麼的不堪入目。寧家公子的姐姐好歹在宮裡是個貴嬪,是正三品。他自己半大不小,卻沒有功名,你去看看,有合適的位置,就安排了。”
禮部尚書一聽就明白了,敢情是寧貴嬪如今是得了**。
“就參將吧,年輕氣盛,正好到營中去歷練一翻。朕的二弟恭王就在幽州駐軍,就往那裡去好了。”皇甫覺輕描淡寫,禮部尚書也是聲聲的應着。
這參將可是個不小的官,若是真要靠真才實學的爬上這等地位,沒在殺場上滾打個十來年是沒有資格的。
“要是寧朝錦到你的府上去拜謝,你什麼都不用說,他孝敬你的東西,你收着就是了。”
“皇上?”禮部尚書疑惑了,皇上這提拔了那寧家的小子,還要刻意隱瞞幹什麼?
“其他的,回頭再議吧。”也不等尚書有什麼話說,皇甫覺道,“今日的事情,朕不希望第三個人知道。”皇甫覺又補了一句,“傳出去,有失公允。”
十一月份,京城就下了初冬的第一場雪,飄飄灑灑,很是乾淨。
張榜的時候,全國各地的考生也都擠到跟前來看,第一名,蔣平。第二名,許進。第三名,趙宏坤。還有十數位進了舉士的,也都一一列在紅榜上。
榜單前,有人欣喜,有人絕望,有人高歌,有人斷腸。
又過了幾日,該封功名的已經全部封了功名,該指派的也已經全部啓程。
寧貴嬪的兄弟封了參軍,要到西北去入伍,大清早的送行的人也不少,官道上都扎滿了人頭。
“姐,你哭什麼?這是好事。”
寧貴嬪哭的眼睛都腫了,這讓寧公子很不耐煩,寧貴嬪道,“皇上給我恩典讓我來送你,後面跟了這麼多宮人。你走那麼遠,。我做姐姐的若是不哭,他們鐵定要說我冷心了。”
寧公子穿着官褂,笑到,“姐姐是哭給皇上看的吧?”
寧貴嬪也氣着了,不理這個弟弟,儘自在那哭。
此去千里迢迢,寧府也是跟去了幾個奴才,幾個丫鬟,雖說是到了軍營裡,什麼人都用不上,可是,禮部侍郎還是讓那幾個下人伺候着自己的兒子舒舒服服的到軍裡去。
後來哭着鬧着,嘰嘰喳喳的一行人鬧哄哄的上了路,寧貴嬪把眼淚也不擦,就直接回了宮,直接奔到了皇甫覺那裡。
眼睛腫的跟桃子一樣,寧貴嬪又是一痛哭泣,直到皇甫覺答應日後找機會把愛弟從邊關調回來。
等到寧貴嬪終於告退的時候,皇甫覺回到御書房後面的東暖閣,就看見佟日禮冷冷的看着自己,那眼裡跟雪塊似的,手裡,還攥着一卷什麼。
皇甫覺後來看清了,那是叫什麼杜照夕的試卷。
“你有話和我說?”那樣的一個窩囊廢都當上了參軍,這樣一個才華橫溢的人怎麼連一個功名都沒有落到,皇甫覺自知佟日禮必然要問他。
秀氣的臉,沒有一絲的波動,清明的眼睛也只是輕輕地斂了斂神色,佟日禮輕道,“臣,無話可說。”
回頭又不再看皇甫覺,佟日禮把那捲試卷小心的卷好,藏入袖中。
那般小心翼翼,生怕碰壞的模樣,讓皇甫覺心裡愈加的發堵。
恨不得衝上前去,把那捲子給毀屍滅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