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
夜色靜謐動人,幾道黑影從夜色之中晃過,快得讓人的眼睛都無法捕捉。
姬清的心臟狂跳不止。
她嬌小的身子被北堂越抱在懷中,清澈的眼睛朝着身前看去,到處搜索着柳菲的身影。
察覺到了姬清的心思,北堂越朝着某處一指,“她在那邊。”
姬清順着北堂越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有一個黑衣人在他們的正前方,正在朝着遠處飛掠。黑衣人的肩上扛着一個人,看身形和柳菲極爲相似。
姐姐在,那就好。
姬清安心了。
“我們要去哪裡?”她問道。
“我安排的地方。”北堂越沒好氣的伸手在她腦袋上拍了一記,“別亂動,別讓我分心!”
能不能讓他安安靜靜的逞逞英雄?
他就算再怎麼刻苦修煉,也只是一個十歲的少年罷了,抱起一個八歲的女孩着實還是有些費力的。現在他憋着一口氣在使勁朝着前方跑,無心和她說話。
姬清,“……”
雖然北堂越不讓她亂動,可是她還是無賴的在他懷中動了動,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你速度越來越慢了,柳泓發現我逃跑了,定然會派人出來抓我的,你這麼慢被抓住了怎麼辦?”又走了一陣之後,姬清明顯發現了北堂越的勉強,出聲建議道,“不然你讓你的手下抱着我吧,這樣你也輕鬆一點。”
“你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嗎?”北堂越咬牙啓齒的問道。
“可你也是男的呀……”
“我當然和他們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姬清無奈的說道,“你們還不都是男人嗎?再說事急從權,哪裡能管這麼多?”
“絕對不一樣!”北堂越堅持。
“那你說,哪裡不一樣。”
“我是你的人……”
暗夜之中,北堂越的臉不爭氣的有些泛紅。
一半是累得氣喘吁吁,一半是少年情懷。她救他的時候,他就說了要以身相許的。
雖然……咳咳,似乎有點反過來了,但是他並不是很介意。
姬清,“……”
她似乎從這聲音之中聽出了少年有幾分羞澀,這是不是她的錯覺?
這……
她好奇的敲了敲北堂越的肩膀,“喂,我說,你不會因爲我救了你一命,你就真的要以身相許吧?其實我也只是隨便救救,你用不着當真的。再說啦,你現在救了我,等於已經報恩了,這些就不用放在心上。”
“那下次我再救你一命,你以身相許好了。”北堂越笑起來,聲音刻意壓低卻仍舊乾淨好聽,“酒樓裡的說書人不是都這麼說的嗎?英雄救了美人,美人便以身相許,不離不棄,生死相隨。”
“你纔多大的人,少想些有的沒的。”
“你不也才八歲?”
“所以我不想啊……”
“分明就有。”
“沒有。”
“沒想的話,你怎麼勸我?哈哈……”
聽着北堂越低低的笑聲,姬清擡眸看向天空之中的圓月,臉上也露出一個十分憧憬的笑容。
她終於帶着姐姐從柳府出來了呢。
月圓,人圓,是不是以後就會遠離悲傷,不再有離別?
真好。
看在北堂越幫了她一個天大的忙的份上,她就不和這臭小子一般見識了。
一行人在街道暗巷之中起起落落,穿過了不知道幾條街道,最後翻牆躍入了一處幽靜的民居之中。
民居的小院打理得乾淨溫馨,房中亮着燈光,一看就是經常有人在此居住。
聽到外面有動靜,民居里面走出一個穿着靛青色粗布衣服的中年婦人。
“三皇子……”見到北堂越,中年婦人匆匆走到北堂越的面前,行了一禮,驚喜的喊道,“見過三皇子。”
接着,她又看向北堂越懷中的姬清,帶着笑意問道,“這就是三皇子說的小姑娘嗎?”
北堂越將姬清放在地上,拍了拍她的腦袋,“就是她,還有她的姐姐,這幾日要勞煩你照顧她們,過幾日我便會將她們接走。”
“三皇子可是折煞民婦了。”中年婦人連連擺手,“三皇子救了我們一家的命,只是吩咐我們做這些小事,還說什麼勞煩不勞煩的。”
“她們是我很重要的人,你一定要小心掩藏她們的行蹤。”北堂越對着婦人叮囑了一句,又轉眸看向姬清,將她被風吹亂的額發撥開,看着她的眼睛說道,“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裡是第一個落腳點,你先在這裡呆上一陣,等柳府將京都給翻遍了,我們再悄悄的離開上京城,去其他地方,可好?”
姬清抿了抿脣,眼中有些猶豫。
她想要儘快離開淩水國的京都,一點也不想停留在這裡。可是北堂越說得也有些道理,她覺得自己並不適合說反對意見,再給他添麻煩。
“你怕?”北堂越輕輕皺眉,旋即說道,“這幾日我在這裡陪着你,你就不怕了。”
“那你怎麼安排之後的事情?”姬清問道。
北堂越笑了,“無妨,我自有辦法。”
夜色已深,要入睡了。
不算大的民居只有三兩間屋子,叫做陳嫂的中年婦人和她夫君睡了正房,他們十五歲的兒子睡了一間屋子,剩下的一間屋子便給了姬清和柳菲睡。
北堂越要留在這裡,不願意和他們擠,便進了她們的房間。
姬清躺在牀上,藉着月光看向身邊柳菲恬靜的睡顏,又轉頭看向另外一邊。
北堂越坐在椅子上,身子朝後靠,閉着雙眼,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睡着,不過這樣睡着定然不舒服。
看着窩在椅子之中的少年,姬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看了一陣,發現北堂越似乎睡着了,她這才閉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她閉上眼睛之後,北堂越卻輕輕睜開了墨色的桃花眸,眼中含笑,脣角無聲的揚起,燦爛的笑容浮現在脣邊……
歲月靜好,莫過於此。
姬清坐在樹下納涼,看着傍晚時分的煙霞漸漸失去顏色,天光緩慢收攏起來顯出一輪月。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日,柳菲在醒來之後,知道離開柳家一事已經木已成舟,也並沒有多出聲責備姬清,而是默默的接受了一切。
見到柳菲沒有反對,姬清也放了心。
如今她們已經從柳府離開,就等着一個時機離開淩水國京都,去往別處了。至於要去哪裡,姬清也想好了地方。
“今夜離開京都,你稍作準備。”北堂越走到姬清的身邊,伸手撫上她的頭頂,“晚上三更左右動身,我現在去安排一些事宜,你還有什麼要求現在就告訴我,我好一併給你辦了。”
“沒有什麼事了。”姬清搖頭,想了想又說道,“我只是不想流血。”
逃亡追殺,總是免不了會受傷,但她現在卻是不能受傷的情況。若是一受傷,她就會回到登天梯上,得尋找到下一塊靈魂考驗的原石才能再度回來。
“流血?”北堂越問道。
“嗯。”姬清認真點頭,墨黑的眼睛看着北堂越,“哪怕是擦破了皮,流了一小點兒血也不行,我怕我會昏厥。”
“就像是上次一樣?”
上次?
姬清很快反應過來,北堂越說的是將她失手摔在地上,她的手被樹枝戳破的那次。
“嗯。”她點頭。
“好的,以後我會記住。”北堂越摸了摸她的腦袋上的兩個雙丫髻,笑着說道,“小蠢包,你真沒用。”
……
北堂越離開,留下了幾個黑衣人暗衛守在民居之外。
柳菲已經睡了,姬清坐在屋中,對着一盞昏黃的燭火,隨着時間越來越接近三更,心中倒是越發的有些落不到實處一般。
她拍了拍胸口,覺得自己可能是因爲快要離開京都了,這才激動成這樣子。
“嘭嘭……”突地兩聲敲門聲響起。
姬清猛地從椅子上站起,眼中露出一絲緊張的欣喜,匆匆走到了門前。
門開了,等她看清楚站在外面的人,臉上原本的喜色卻變成了驚愕。
柳泓?
“怎麼,看到我似乎很吃驚?”柳泓冷冷一笑,居高臨下的看着姬清,“難道你以爲,你真的能逃出京都,從此天高海闊?”
姬清心中一緊,朝後退了一步。
柳泓揮出一道靈力將姬清上上下下的捆住,手掌如刀背劈在她的後頸處將她給敲昏,一聲沉喝,“把她帶走。”
再度醒來,姬清皺了皺眉,感覺後頸處還有着疼意。
她活動了一下,發現自己的身體被捆綁着,完全不能動彈,就連靈力也無法調動。
“別亂動了,你逃不掉。”一道森冷的聲音響起。
姬清擡眸朝前方看去,柳泓在她正前方的一把椅子上端坐着,臉上帶着陰沉的笑意。而柳泓的椅子兩邊,各立着一個鐵架子,上面一左一右捆綁着一對中年夫婦。
這是誰?
姬清剛冒出這個疑問,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淒厲的呼喊,“爹爹,孃親!”
姬清眼睛朝着一旁轉動,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柳菲看向鐵架子上捆綁着的人時,那悲痛欲絕的模樣。
爹爹和孃親?
他們不是在她進入柳府的那一年,就被柳家派去的人給殺害了嗎?
爲什麼,現在又出現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