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芥末躺在牀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眠。
今晚的種種在她的腦海中不斷重現,她的心在一遍遍地溫習着那份起起伏伏的情感,特別是在花叢裡的一切……
真是奇怪,安靜下來時,反應似乎比當時更深刻、更劇烈,她覺得全身都在發燙、繃緊,心中象有火焰在熊熊燃燒,那股熱氣似乎都把被窩給燙熔了。
她幾次把被子扯開,但沒過一會又覺得這樣躺着似乎有些羞赧和不安,又把被子拉過來緊緊地裹住自己,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珠。
羞澀、緊張、心跳、無措、甜蜜反覆糾纏,把她折磨得頭痛不堪,又讓她羞得拉過被子矇住臉,幾乎窒息。她不敢相信,她竟然就在這個晚上,這樣突然地……戀愛了……這麼親密的事……
令她煩惱不已的是,她以後該怎麼面對津澤和其他人?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奇怪得不可見人的事。
但她就是很緊張,不知道再次見到津澤時該做什麼反應,象以前一樣笑咪咪地打招呼嗎?還是比平時溫柔和靦腆?或者會不自然和僵硬?別人都是怎麼做的呢?
天哪,誰來告訴二十年來一直對感情白癡和遲鈍的她該怎麼辦?
她想她再次見到津澤時,最大的可能就是心跳臉紅,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甚至會暈倒,那副模樣一定象個傻瓜。
她在心裡呻『吟』,她不要任何人特別是津澤看到她那副模樣,太丟人了。
還好放假了,明天她要去學校上電腦培訓課,應該不會遇到他。
可是,他們應該要約會的吧?怎麼約會呢?誰先約誰?
應該是他先約她吧,他是男生哎。唉,那不是要見到他麼?她會緊張死的。
唉,沒有戀愛心痛,有了戀愛頭痛。
早上,徹夜未眠的芥末『迷』『迷』糊糊地醒來,有氣無力地爬下牀,懶懶地梳理後去學校,心中暗暗後悔,沒事去報名參加什麼寫作培訓。
她以爲這幾天不會見到津澤,正好有時間接受和適應新感情,沒想到她路過隔壁教室時,就看到窗前有個熟悉的人在對她微笑。
她差點要尖叫起來,津澤在這裡做什麼?他不是放假了嗎?
一看到他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她差點沒羞得要跑掉,紅着臉對他點點頭,低着頭跑過他的教室。結果,整個早上精力不集中,下課不敢離座,整個人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就怕他來找她。
後來問了一下旁人,她才知道隔壁教室在上MBA,不禁暗暗埋怨他成績都這麼好了,還考這麼多東西幹嘛。
她越想越緊張。
她現在是一看到他就想跑,如果天天見面,他再對她有些什麼親密舉動之類的,她還不知會怎麼暈倒。
汗,太丟人了,一定要想辦法避免。
一下課,她就壓低身體,象作賊一樣地從後門鑽出去,路過他的教室時眼都不敢擡。直接奔回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老師請了三天假。
請了假後,她連門都不好意思出,天天倒在涼椅上抱着枕頭回想那天夜裡的一點一滴。不僅如此,她還給全家下了死命令,凡是她的電話一律回答她不在。不管啦,先躲幾天,等她腦袋退熱了再說。
唉,別人到底是怎麼談戀愛的嘛?是不是就她覺得特別扭和緊張?這麼彆扭和緊張要怎麼談戀愛嘛?
津澤到隔壁班找芥末,沒見人,打電話到她的宿舍,也說沒見人。
他早早到飯堂,慢慢吃了半個小時,沒見到芥末,後來又在校園裡轉了幾圈,還是沒見到她的身影。
第二天,他還是沒見到芥末。
他摩挲着手機,蹙眉思忖。她們班的老師說她請了病假,她昨天早上不是還好端端的嗎,怎麼突然之間就病了?
他向秀男要了芥末家裡的電話,撥過去,一個女孩接的。
一聽說他要找芥末,爽朗響亮的女孩聲音馬上回答:“她不在。”
“請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去醫院看病了嗎?”
“不知道咯,她現在出門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喂——”女孩壓低嗓門,有些神秘有些好奇地打探:“你是她什麼人啊?好象挺關心她的嘛?”
那女孩的語調和口氣讓他覺得很有趣:“我是她朋友。你是她妹妹吧?”
“是啊,你怎麼知道?”女孩大呼小叫的。
“芥末說過她有一個可愛的妹妹。”
“嘁,她纔不會說我好話捏。”他的恭維似乎讓那個女孩很高興:“喂,你說你們是朋友,那你們是不是很熟啊?”
津澤故意停頓幾秒,才暖昧地道:“唔,應該算是很熟吧。”
“啊?有多熟?”
這女孩和芥末還真是像,津澤差點笑出聲來,又故意拖了幾秒,才神秘地道:“大概和烤雞腿一樣熟吧。”
“呀——”女孩又叫了一聲,然後是掩不住的笑聲。
津澤趁機道:“你姐既然不在,那大概什麼時候回來?我方不方便去你們家看望她?”
“啊——”女孩尖叫起來,似乎又興奮又猶豫:“你還是不要隨便來吧,我老爸很嚴的。還有,我不能告訴別人她的情況啦,如果我說了出去,她會罵死我的。你既然跟她這麼熟,一定知道她的脾氣很臭,發起氣來兇得要命。”
津澤忍俊不禁,這女孩說話又快又大聲,和芥末有得一拼,看來也是直爽單純的女孩,真不愧是姐妹。
“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了。替我向她問候一聲,就說她的男朋友在找她,希望她的病快些好,謝謝。”
耳朵裡又傳來尖叫聲,估計是“男朋友”那三個字令她跳起來吧。
他微微一笑,掛掉手機,不讓對方有追問的機會。
他敢肯定芥末又在躲了,不知道她在躲什麼?難道她在意別人的目光和議論嗎?就讓她平靜兩天好了,反正她遲早要來學校的。
兩天後,芥末又作賊一樣地在最後一秒溜進教室,成功躲過與津澤的碰面。
上午的課一結束,她埋頭就往外衝,一口氣衝到樓底,左看看右看看,再往前看看,快速地思考往哪邊跑最安全,猛然間,看到幾個人說說笑笑地從前面走過來,當中最搶眼的一個人不就是津澤嗎?
在看見津澤的一剎那,她覺得全身的血『液』狂往頭部衝,腦裡轟地爆炸開來,心跳狂『亂』,怎麼那麼巧?
她呆呆地看着他,雙腳好象釘在地面上。
似乎心有靈犀,津澤忽然擡頭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芥末一陣慌『亂』,轉身就往教學樓後面跑。
穿過樹林,穿過馬路,再跑進某片樹林,芥末才停下來,捂着胸口直喘氣。
完了,她困窘的模樣被津澤看到了。
她開始擔心,津澤會不會誤會她的心意?萬一津澤認爲她在躲避他,或者不重視這份感情怎麼辦?她越想越是懊惱和着急。
如果再遇到他,她一定一定不要再跑開了。
津澤不會是那麼沒有毅力的人吧?不會因爲她莫名其妙地逃跑而萌生棄意吧?她在樹林裡轉來轉去,胡思『亂』想,焦躁不安。
算算時間,該到吃午飯的時間了,可她真是一點胃口也沒有,有點想逃回家,又怕這麼跑了真的會把津澤『逼』退。
她苦惱不已,沒精打采地向校門走去,邊走邊懊惱地拉扯頭髮,課要上半個月呢,可能會天天和他見面,怎麼辦啊?不能總這樣逃啊。
她盯着路面,喃喃自語,完全沒有注意到周遭的狀況。
一雙腳出現在前面的地上,她轉頭就往旁邊拐,卻撞上了什麼東西,齧着牙擡頭,猛然觸上一雙黝深的眼睛。
津……津澤?她嚇了一跳,心怦怦地狂跳起來。
四目凝視,他不說話,芥末結結巴巴地道:“津……津澤……”
不行了,她緊張得說不下去,掉頭又想跑,津澤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
她跑不了,不敢回頭。
“爲什麼躲着我?”
芥末咬着脣,鼻子開始發酸,說不出話來。津澤在等,等她的解釋,可她不敢開口,如果開口她一定會緊張得失控。
終於,津澤沒等到她的解釋,放開了她的手。
她卻不跑了,捨不得跑離他的身邊,更害怕跑了就會離得太遠。
津澤的聲音有些落寞:“我以爲,我們的關係是……不一樣的,是我想得……太多了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在心裡吶喊,拼命搖頭,卻仍不敢回頭。
“芥末,如果我……”津澤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想說什麼。
芥末再也忍不住了,倏然轉身,直直地面對他,眼睛紅紅的,淚光在閃動。
“笨蛋!”她哽着聲音,掄起拳頭就往他的胸口狠狠地、劈劈叭叭地擂,憋了很久的話如決了堤的洪水**而出:“我就是要躲你!我緊張不行啊,我一看見你就緊張就想逃跑。我沒有討厭你沒有不想見你,混蛋混蛋,討厭死了。”
她『亂』罵一氣,忽然間覺得很委曲,不說話了,收回拳頭不停地抹眼淚。
津澤被她的反應弄得有些暈,看到她的眼淚又有些無措,在聽她說完以後,心裡涌上的都是疼惜。這麼倔強驕傲的芥末,這麼聰明獨立的芥末,內心卻是那麼地敏感、純真,如此吸引他的就是這一點吧。
他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輕輕地把她擁進懷裡。
芥末抽抽噎噎地哭了一會,覺得很丟人,止住了哭聲。
這樣被擁着讓她覺得尷尬,心裡卻又很甜蜜。不知道有沒有人看見?這是學校,又是大白天的,他們倆……她紅着臉推他,拉開一點點距離,低着頭道:“這樣子……好丟人……”
她立刻聽到了他的胸口在微微起伏,不由扁起嘴,他一定在笑,混蛋。
津澤撥開她額前的劉海,溫柔地道:“我知道了,你去吃飯吧。”
這個混蛋,說完這一句後就真的走了。
死津澤,都說是她男朋友了,幾天不見,說了兩句就走,沒有甜言蜜語,也有約會邀請之類的,可惡!
她就說嘛,談戀愛一點意思都沒有,要男朋友也沒有什麼用,哼哼。她圓睜着眼,瞪着他的背影,咬着牙暗暗罵他,忍住撲上去打他的衝動。
芥末悶悶不樂地熬過今天,然後是第二天。
下午下課後路過津澤的教室,沒看到他在窗邊,不由得又在心裡暗暗罵他,怪他不懂得女孩子的心事和心理。就算她鬧點小別扭,也不能這樣不理她嘛,他這樣也算合格的男友麼?混蛋,P死他。
她無精打采地走下樓,往宿舍走去,心情不好,上網玩遊戲算了。
這時,一輛紅『色』小轎車從前面開過來,在離她三四米的地方停下,芥末正準備繞開,忽然聽到一陣可愛的狗叫聲。
哈,好久沒泡狗狗了,好想念哦,她擡頭望去,一個人抱着一隻雪白的小狽從紅『色』小車裡鑽出來,微笑地抓起一隻狗爪衝她揮手。
“啊——憨憨!”
芥末喜出望外,大叫一聲衝上去,從他手裡奪過憨憨,抱在懷裡,開心地撫『摸』它柔軟順滑的『毛』發。哈,幾個月不見,它真的長大了好多,但還是那麼的嬌小玲瓏,真是太可愛了。憨憨看到她似乎也很高興,小孩子一樣地低嗚着,小腦袋親熱地摩娑她的手心。
“嘻嘻,好可愛咯。”
“上車吧,我們好久沒和憨憨一起去玩了,先去靈湖轉轉,晚上一起吃飯。”
他打開車門,芥末害羞地衝他笑笑,對上他充滿笑意和溫柔的眼睛,臉又紅了,低下頭來看憨憨,點點它的鼻子,鑽進車裡。
“憨憨很喜歡你,你上次送它的狗尾巴玩具,它天天玩。”
“真的嗎?太好了,我還怕它不喜歡呢,花了我五元大洋哎。”
“嗯,這個暑假有空得多帶它出去走走,好久沒帶它出去溜噠了。”
“好耶好耶,我們就象去年暑假一樣天天去靈湖玩啊——好想念呢……”
說到這裡,芥末好象想到什麼,臉又紅了,趕緊轉移話題:“喂,你怎麼又換了一輛車啊?你哪來那麼多的車可以借?不會是租的吧。”
“不是。有的車是我父母的,這輛是我姐的。”
“暈,你家裡怎麼個個都有車啊,幹麼就你沒有呀?”
“沒辦法,家裡除了我,個個都有工作。”
“……你還真是獨立……”
津澤笑笑,遞給她一盒東西,芥末掃了一眼,差點沒興奮得跳起來——德芙金裝巧克力,她的最愛!天哪,她最愛的美食,她最愛的狗狗,她最愛的男孩,全都在她身邊——太幸福了!
一路上,她一邊嘗着巧克力,一邊逗憨憨開心,時不時和津澤聊幾句,心裡滿滿地都是幸福。
半路上,忽然間看到外面的風景,她就明白了,津澤之所以帶憨憨來,是爲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消除她的緊張,而他,做到了。
她偷偷瞄眼看津澤,那麼俊逸溫文的臉,那麼從容儒雅的風度,就象春天早上的太陽一樣溫和,就象秋天夜裡的月光一樣柔和,讓她的心溫暖而舒適,恬靜而甜蜜。
這樣的津澤,總是讓她這樣地……感動,遇到他……真好。
風景如畫的靈湖湖畔,芳草茵茵,陽光明媚,美麗活潑的女孩高舉着可愛的小狽,在草地上漫步。
長髮飛揚,笑靨如花,陽光透過樹梢,灑在她的身上,給她罩上了一圈光芒。
一名風度翩翩的俊逸男子帶着恬淡的微笑,悠然地跟在她的後面,靜靜地看着她,感受着她的快樂。
那副畫面,是自然最美的一幅畫,也是芥末的青春裡最美麗的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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