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巨大的皮卡車碾壓着鐵路上的碎石子,緩慢的移動着。十幾分鍾後,這三個老外所說的火車站,就到了。因爲亮在黑暗裡的紅色尾燈,不再移動,他們停了下來。
皮卡車的前車燈,以一個扇形,將前方的路況照亮。亮起的區域裡,除了連綿不絕的鐵軌之外,還能看到凸出於地面的水泥臺子。也能感到,右側的黑暗裡出現了什麼建築物的輪廓。好了,找到車站,就不用再睡那硌背的鐵軌了。
吳林禹推開手電筒,往周圍照了照。光束移動,逐漸將車站的形象在我心中填滿。這個車站不大,也就比一個公共廁所大那麼一點。車站也很破舊,斑駁碎落的瓷磚上,黑斑滿布,盡是雨打風吹的痕跡。不知道以前就是這副破舊樣,還是事情之後,長期沒人管理,才造成了現今的模樣。
能感覺到車站的站牌就立在我們旁邊,但吳林禹沒有去探射。我也難道去深究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here_we_are。”瑞克推開車門,走出車外,“railway_station,as_we_said。”
衆人駕馬跟上,然後滑下了馬。我和吳林禹翻上月臺,走進站內,尋找能睡覺的地方。如我所說,這個破舊的小車站就跟公共廁所差不多大。裡邊兒有簡易的安檢設施,檢票櫃檯,候車座椅。雖然不大,但騰出幾個人睡覺的空間,還是綽綽有餘的。
只要有高牆,有房頂,有一個水泥築起的空間,我們就非常滿足了。因爲,在鐵路上睡覺,除去壓在身下的牀單,蓋在身上的棉被,我們就是完全暴露在大自然的新鮮空氣之中。雖說帶着槍,但周圍沒有遮擋物,心總會不自覺的被提起,無法睡沉。
最惱人的是,如果你一不小心踢開了被子,就等着夜晚的妖風灌進你的衣領,再活活把你冷醒吧。我終於體會到,不論是人,還是動物,都需要一個物理上的“家”,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場所。所以,在很多個被各種原因攪醒的夜晚,我都無比想念以前那個可以睡安穩覺的舒適牀墊。
陳莉姍說,他們都還沒吃晚飯,如果我們願意,他們想一起分享食物,再繼續談話。
”當然願意啦,”吳林禹望着在皮卡車貨箱上翻物的瑞克,“反正我們的存貨也不多了,能省一頓是一頓。”
程佳華揹着個吉他,在車旁和那個叫格洛麗亞的金髮女郎,比着手勢交流着。
“外國人真是大方啊。”我說。
收集好柴火,我們在月臺上生起一大堆篝火,圍坐下來。三個老外拿出來的食物,其實也就是超市裡那些常見的包裝食品。什麼方便麪、肉罐頭、包裝雞爪、薯片零食之類。他們看到我們拿出鋼鍋,竟然有些驚訝。
陳莉姍翻譯說,他們看不懂上邊兒的中國字,不知道怎麼吃,更別提用鍋來煮了。
我有些疑惑,心說就吃這些滿是防腐劑的食物,那個瑞克還能長那麼壯?我讓陳莉姍幫我提出了疑問。
瑞克聽到問題,笑了笑,竟然從背後扯出一條步槍來。
“you_know,wild_is_dangerous。”他握起步槍的握把說。
“but,”他拍了拍步槍的機匣,“with_a_gun,wild_is_delicious!”
陳莉姍想了想,翻譯道:”他們會用這支槍去打獵。”
他手裡的那支槍,一看就是從美國帶來的。原來這三個美國人,還是沒忘記帶武器出來。是啊,美國的家樂福裡都能買到槍,他們帶着槍支出來遊玩,再正常不過了。
“呀,這老外也帶着傢伙呢。”吳林禹用篝火的火焰點燃了的香菸,驚訝道。
“好像是遊戲裡的m4呢,我玩兒過。”程佳華取下吉他,盤坐了下來。
看到那槍,我頓時來了興趣。我想問他借過來看看,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只好對陳莉姍說:“你問問他,能不能把那槍拿我看看。”
“sure,”瑞克挑挑眉毛,晃動腦袋,然後把手裡的槍遞給了我,“made_in_usa。”
吳林禹見我接過了槍,也好奇的湊過頭來。這槍要比我背上的五六式衝鋒槍要輕許多,體積也要小一些。
那個叫做格洛麗亞的金髮女郎,摸出了一個紅白相間的煙盒,取出一支菸,叼進嘴裡。然後,他抓住金髮,照着吳林禹的樣子,伸出頭,用篝火焰點燃了煙。這女郎竟然要抽菸。
吳林禹愣看着他,有些意外,也有些尷尬,可能是覺得剛纔沒有分發香菸給她吧。
“never_mind。”格洛麗亞對吳林禹聳聳肩膀,極其嫺熟的抽了一口煙。她颳了刮她的尖鼻子,對我們笑了笑。
“朋克女郎啊。”程佳華對他笑道。
“no,i’m_not_a_punk。”格洛麗亞好像在回答程佳華。
我低下頭,繼續審視手裡的這支武器。以我的瞭解,我手裡的這支槍,型號不會是程佳華所說的“m4”。但我也說不出來具體型號是什麼,因爲瑞克對整支槍進行過改造,加裝了配件,使之看起來非常有科技感。我唯一能辨認出的,就是這支槍,是ar槍系裡的一種。
全世界範圍裡的輕武器,如果要進行個家族劃分的話,大致可以分爲兩種系別:ar系和ak系。“ar”,就是“阿瑪萊特步槍”的縮寫。在這個叫做“阿瑪萊特”的武器公司裡,誕生出了大名鼎鼎的“m16”的原型槍。但最開始的原型槍不是以“m16”這個名字,而是帶有“ar”兩字。於是乎,後來以m16突擊步槍所衍生出的信號,統統歸爲ar繫了。
說得更加淺顯一點,只要看到長得像m4、m16的突擊步槍,基本都可以歸爲ar系。
至於ak系,那就更加通俗易懂了。ak,是“卡拉什尼科夫”的俄語縮寫。也就是以蘇聯勢力爲代表的槍系。卡拉什尼科夫這個人,就是“ak—47”突擊步槍的設計者。是的,我背上的五六沖,就是屬於ak槍系。
也許是由於冷戰,也是隻是巧合,總之,這兩個龐大的槍械家族,就如同是支撐國家經濟的兩大財團,其衍生出來的大量型號,佔據了槍械市場的半壁江山。
美國不禁槍,很容易就能購買到。我手裡的這支ar,一定就是瑞克合法購買之後,再自行加件改裝的。護木上的導軌,裝有輔助握把,探照燈,以及我不知道用途的器具。機匣上方,還裝有光學瞄具。但好像沒有開啓,我伸頭一望,就看到透明的玻璃片子。
光學瞄具上寫着“eotch“幾個字母,不知道該怎麼使用。
槍托,也換成了很有設計感的伸縮槍托。總的來講,這槍看起來比我們的要炫酷,就是不知道使用起來怎麼樣。
“拿我瞧瞧。”吳林禹將手裡的這支ar奪了過去。他撫摸了一會兒槍身,就端起來做瞄準狀。
“美國人的東西就是要牛逼一點啊。”吳林禹閉上一隻眼睛,摸着那盒像是塑料做的彈匣說。
“he_looks_like_a_soldier。”坐在我對面的那個悶聲男安迪,看着吳林禹的動作,側頭對瑞克說了句什麼。
“yeah。”瑞克點頭,說着拿起了一包方便麪。
“same_as_you_did。”金髮女郎一手夾着香菸,一手用餐叉翻了一下在鍋里加熱的三文魚。
五六式還揹着,有些勒肩。我便取了下來,放到身旁。瑞克看到了,他指着我的步槍說:“type_56,i_know_this_one,it’s,it’s_very_tough。”
說完他指着自己的肩膀,搖了搖頭。然後,他撕開方便麪的包裝,吐出嘴裡的口香糖,直接嚼起麪餅來。
陳莉姍翻譯道:“他說他認識你的槍,是什麼五十六型號,還說這槍很硬還是什麼。”
瑞克嚼着乾脆的方便麪,對我點着頭。我覺得有些好笑,便讓陳莉姍問他,美國人是不是都這樣吃方便麪的?
瑞克聽完,做着一個厭惡的表情,回答了一啪啦出來。陳莉姍翻譯說:“美國人都不愛吃方便麪的,他說方便麪泡出來的味道,比連吃二十個漢堡都要噁心,所以他都只吃幹吃麪餅。”
聽罷,我做着“噢”的口型,對瑞克點頭。
“好講究的美國人。”吳林禹把槍遞還給了瑞克,“但你還是太傻了,方便麪有時候也是很美味的。你們美國人呀,就是小資慣了,沒捱過餓,要是讓你餓上五天,我一包方便麪,就能把你這支槍換過來。”
說完,吳林禹對着瑞克笑了笑。瑞克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也回過了笑容。
“當面說他傻,真的好嗎?”程佳華分給那個金髮女郎一個雞翅。
“他又聽不懂。”吳林禹吐了口煙。
瑞克放好槍,不理會我們的中國話。他很快吃完了一個麪餅,然後拍走手上的面渣,指向吳林禹的戰術背心,問道:“pla?”
吳林禹丟下菸頭,愣在原地,沒明白這三個字母是什麼意思。我也沒明白。
“what?”陳莉姍也沒聽懂。
瑞克好像發現自己沒有表達清楚意思,他嘆了一句,然後擺了擺手,又說:“i_mean,people’s_liberation——”
“army。”他想了一會兒,終於蹦出最後一個單詞來。
陳莉姍的眼珠晃動,嘴巴里不停唸叨:“人,解放——”
突然,陳莉姍拍了一下手掌,像是翻譯過來了。她對吳林禹說:“他問你,你是不是解放軍?”
“廢話,你又不是不知道。”吳林禹手肘放在膝蓋之上,看着瑞克說。
“yes,he_was。”陳莉姍對瑞克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