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機停下車後,很快就從駕駛座裡跳下,然後朝長安車走來。
我看向車外,長安車右邊外幾米處就是江邊的堤壩,稀稀疏疏的種有一列不知名的樹。車的左邊,是另一道車道,車道再過去,就是人行道。人行道里修有一排鐵欄,鐵欄裡邊,能看到幾棟未完工的江景房。
看到這些,我稍微安心了點。這裡應該不會藏有什麼人,看起來也不像是賊窩據點的樣子。
王叔搖下了車窗,想看那司機下一步的行動。
“下車吧,就這裡了。”那司機走到車旁邊,眯起眼睛看了看周圍,對我們說道。
王叔看了我們一眼,就打開車門下了車。我們也跟着走了出來。
“來這裡幹什麼?”吳林禹下車後打量着周圍,問他道。
“難道是來看江景嗎?”周志宏扶了扶眼鏡看向江面,也跟着拋出了心裡的疑問。
那司機搖搖頭,說:“先不急,等會兒再跟你們講。”
“車子先停這裡,鎖好,沒人會發現,我們進工地裡邊說。”他接着說道,說完那司機就穿過馬路,走上人行道,朝那排鐵欄攀去。
“還去嗎?”吳林禹問道。
“去呀,都跟到這裡來了,既然這裡不是賊窩,我倒想聽聽他到底會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周志宏回答說。
“說不定工地裡邊就是賊窩呢。”我開玩笑說。
“跟着看看。”王叔說,然後背上七九衝,帶頭朝那人走去。王叔趕上那人的腳步,和那司機一前一後的翻過了鐵護欄。
翻鐵欄對於我們幾個男小夥來說,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事情,幾個步驟就能完成。畢竟童年或者學生時代都有過類似的經歷,比如翻學校的牆出去上網之類的啊。見我們三個小夥兒飛快地翻過了鐵欄,段可也絲毫不示弱,她挽起衣袖,半咬着嘴脣,雙手就握住了兩根護欄。
“小心點,”我對她說,“上邊是尖的。”
沒等我說完呢,段可動作既敏捷又嫺熟的一踩一蹬,便翻過了護欄,跳到我們面前。這套連貫的動作,看起來比我們的還要帥氣。
“巾幗不讓鬚眉啊!”吳林禹讚揚道。
“我小時候,就經常跟男生打架。”段可拍打着雙手的灰塵,笑着說,“翻牆這這種事兒,我就沒少幹,那時候,小夥伴們都以爲我是男的呢。”
“同行十二年,不知段可是女郎。”我開玩笑對她說,然後跟着那司機朝更裡邊的建築工地走去。
“哪有十二年,我小學五年級就轉型了。”段可甩開擋住視線的頭髮,回答我說。
建築工地裡安靜得出奇,看得出工地裡很早之前就停了工,所有的工具都整齊的擺放在原地。我看到,好幾輛挖掘機還保持着工作時的姿態,陷在不遠處的泥土堆裡,等着爲新樓盤的建設,開闢土地。
建築工地裡的所有器材,都安靜的待在原地,等待着下一次開工。
連下了幾天雨的緣故,本就滿是泥土的建築工地裡,如今泥濘不堪。我們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裡邊,很是難走。
周志宏非常小心的在泥濘的路上走着,害怕泥土沾上他新買的鞋子,不,應該是新換的鞋子。但就算他再小心,也並沒有什麼用。幾十米的路走下來,周志宏新鞋上的NIKE大LOGO,已被新鮮的泥土沾染得快辨認不出來。
“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啊。”我看着他滿是泥土的鞋,故意反話道。
“人在工地走,哪能不沾鞋。”周志宏很機敏的接了一句。
那司機在建築工地裡看了看,然後坐到一堆鋼筋上。鋼筋旁就是未完工的樓體,上面滿是腳手架。他頭頂的腳手架上正掛有一塊標語,寫着“進入工地,請戴好安全帽”。
那司機又發了我們一次煙,接着說:“我叫你們走的原因是,你們動了別人的東西,還動了這裡的規矩。”
我們五人聽到這句奇怪的話,愣了一下。正在點菸的周志宏停下動作,問道:“什麼東西?”
“我是說超市。”那司機說。
“規矩?”王叔把香菸夾到耳朵上,問他。
“這超市還有人管?”我也忍不住問道。
“嗯。”那司機說。
“我就說吧,這城裡有警察活着。”周志宏彎着腰,用紙巾擦拭着鞋上的泥土,對我們說道。
“不是警察。”那司機說。
那司機快速的點燃煙,說:“你們這全是問題,我也回答不過來,這樣吧,我一下子說給你們聽,你們就懂了。”
他抽掉一口煙,接着說:“也挺難講的,我說快些吧。這利川城裡,還有羣人,他們有個頭兒,把城裡還剩有東西的超市,都鎖了起來,劃給他們自己了,你想要拿超市裡的東西,就得到他們那裡去,加入他們的隊伍。”
“不然呢?”吳林禹握着槍,很是不服氣的問道。
“不然,如果你是城裡的人,就要把你攆出城。外面來的人的話,我就不知道,還沒有發生過這種事。”那司機回答說,“但說按照他們以前的做事習慣,如果你們被發現了,不會是把東西還給他們,他們就會算了。”
那司機回答說,“小夥子,別看你是當兵的,手裡有槍就不怕,他們也有槍。”
怪不得剛纔這司機看到我們手裡的槍太驚訝,原來是他早就見識過了。
“把超市鎖住有什麼用,副食店裡不是還有吃的嗎?”我有些不相信他的話,問道。
“都鎖了,找不到捲簾門鑰匙的,他們就把裡面的東西全部搬走。”他回答說
“他們有多少人?”王叔問他道。
那人在心裡估摸了下,說:“二十來個吧,不清楚,我有段時間沒去過了。”
“這麼多人?”周志宏停止擦鞋的動作,擡頭驚訝道。
“嗯,他們找了棟還沒開賣的房子,你加入他們了,就可以住在裡邊。如果算上裡面的婦女老人,可能還不止二十個吧。”他回答說。
“還有婦女老人?他們哪來這麼多人?”我問道。這聽起來就是一個倖存者聯盟啊,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想去看看。
“到處找呀,城裡發病那會兒,整天就有一輛車在城裡頭轉悠,用高音喇叭吼口號,慢慢的,還活着的人就跟着去了,人就多了嘛。但是現在,城裡頭還活着的人,除了我,基本上都跟着他們去了,所以就沒有在城裡找人了。”
“你幹嘛不去?”吳林禹問他道。
“我去過,但是又出來了。”他抽了口煙,回答說,“你以爲人多就好?他們那個團體,有等級制度的,說一不二,你進去了,叫你做什麼你就要做什麼,就算你是個好人,但是如果上面的人性子不好,你也會變成壞人。
“他們壓着城裡頭的食物來源,你想要有東西吃,就得跟着他們。而且,你進去了,基本上就是出不來了,逃跑後被逮回來,那後果也是很嚴重的。但是,基本上沒有人會逃跑,因爲住在裡邊比一個人在外面好太多了。”
“這不是在做傳銷嗎?”周志宏說。
“他們怎麼能知道,超市有沒有被偷?”吳林禹低頭想了想,問道。
“每天有人開車到處轉啊,你們剛纔是運氣好,沒撞見他們,要是多待上個十來分鐘,那就說不定囉。”那司機回答道。
“你不是說加入了他們,就不能出來了嗎,那你怎麼還在外面開貨車?”我忍不住問他。
那司機抽掉最後一口煙,滅掉菸頭笑着說:“可能是他們覺得我不太會做事兒吧,我跟他們提了個條件,就退出來了。”
“什麼條件?”我問。
“幫他們清理城裡頭的死人,我這反正一天也閒着沒事兒,每天從城裡頭運些死人出去埋了,總有天會清乾淨的,到時候有人來這城裡來就不會犯惡心了,聞起來,也會舒服點。”他回答說。
聽到這,我不由得對他心生佩意。這司機的貨車裡果然裝的是死人,但他不是什麼心理變態,而是在默默的做着沒有回報的好事,這簡直是末日裡的環衛工啊。眼前的他,能有膽量做這種事,以前肯定是在殯儀館工作。
“那超市和商店都被他們管制住了,你吃啥?”隔了一會兒,吳林禹問。
“他們會定期分一些給我的,我自己也種了些菜。”他回答道。
王叔清了清嗓子,問道:“那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談判?還是求和?好像在拍電影啊。”周志宏突然說。
那司機從鋼筋上站起來,拍走屁股上的灰塵,接着周志宏的話說:“不用跟他們說好話,他們仗着人多,不會聽的。”
“等有人發現你們進過超市之後,肯定會追上一段,但還不會追到這裡來。等會兒他們一定會來找我,問我情況。這樣吧,你們先在這裡等,我出去轉轉,看是個什麼情況。”
他說完便準備朝工地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