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寒月冷月將孩子們抱到了寢殿,金晚晴也就收了玩笑,緊挨着金夜昕坐了下來。
“姐姐,你這幾天去過驚鴻閣嗎?”金晚晴小心問道。
“沒有。”金夜昕苦苦一笑,“身爲皇后,宮中瑣事繁多不說,背後那麼多雙眼睛盯着,怎敢像以前一樣時常過去。”
金晚晴懊惱地拍拍自己的頭,“都怪我。”
金夜昕抓住了金晚晴的手,“你說什麼傻話。鷺哥哥能進宮還要多虧了你,現在我們難以相見又怎能怪你呢?”
金晚晴嘟嘟嘴,“我就是笨,一心想讓姐姐當上皇后就不會被別人欺負,在五郎說要立我爲後時順口向五郎說了讓姐姐當皇后,結果現在害得姐姐與龐先生難以相見。”
“傻瓜,”金夜昕淡淡一笑,眼中柔和,“當皇后是我自己願意的。如果我不願意爲後,難道皇上還會強迫我不成。現在太后娘娘已經不再針對你了,只要我當了皇后,這後宮也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負你了。若是讓那些妒忌你專寵一身的人爲後,縱使我與皇上多麼小心,只要一個眼錯不見,也難得護你周全。如今這樣最好,我再也不用擔心別人欺負你了。”
“姐姐~”金晚晴趴在金夜昕身上,泣不成聲。
“娘娘,夏夫人求見。”
金晚晴一聽忙從金夜昕身上起來,將臉上淚水拭淨。
“快請夏夫人進來。”金夜昕整整衣襟,緩緩道。
“諾。”
馮郡萱隨着冰蘭進殿,身子微微顫抖,螓首低低,讓人看不到表情,也不能知道這身子的顫抖是因爲激動還是畏懼。
“參見皇后娘娘,昭儀娘娘!”緩緩站定,馮郡萱作勢就要跪下行大禮。
金夜昕急得起身,“冰蘭,快將母親扶起來。”
冰蘭忙上前饞住馮郡萱,馮郡萱雖是就勢靠着冰蘭起身,心中卻是過意不去,櫻脣微啓,“皇后娘娘與昭儀娘娘是君,臣婦雖有幸得以成爲兩位娘娘的義母,終究只是臣下,怎可罔顧君臣大義,不與娘娘行禮?”
金夜昕帶着金晚晴下了鳳座,蓮步輕移來到馮郡萱身旁,饞住了馮郡萱,心中滿是見到生母的激動,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只是淡淡一笑,“母親這樣說可是折煞昕兒和晚兒了。自古父母爲大,昕兒與晚兒雖得陛下眷顧,不棄我姐妹二人出身寒微而使我們入住後宮以奉箕帚,但我元國向來以孝治國,敬重父母終究還是最重要的。若是母親向我姐妹行這般大禮,只怕陛下不但不會誇獎我們通曉君臣大義,反而責備我倆不孝呢。”
馮郡萱聽得金夜昕這般說,心中高興自己的女兒能對自己這般孝順。她這樣冰雪聰慧,只怕也早已看出端倪。可喜的是她並不責怪自己當年不盡人母之責,反而對自己百般敬重。如此一想,馮郡萱不由得更加責備自己當年不負責任,生爲人母,竟無膽量將自己的親生女兒帶在身旁!雖說她姐妹二人少時得到了樂軒萬千的寵愛,也算是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但是,她們也爲自己的這一決定受盡了趙氏的虐待,最終更是有家不能回,流離失所,只能寄人籬下,爲舞姬求上進。
看着馮郡萱的淚水撲簌簌的直落下來,金夜昕心中不覺也難受起來,她知道母親此時定時十分自責,自責自己當年將兩個女兒留在了生父家中,十幾年來從沒去看過一次。更是自責自己沒有盡好人母之責,害得兩個女兒棲身破廟,寄人籬下,如今更是進了這見不得天日的後宮。雖說而今自己身爲皇后榮耀無比,晚兒又有皇上的萬千寵愛在一身,姐妹二人風頭之大,宮中一時無二。但是俗話說,伴君如伴虎,誰又能保得了身在後宮一世榮華呢?
金夜昕拿出手帕爲馮郡萱拭去腮上的淚珠,馮郡萱淚眼朦朧,摟着靠在自己身上的金晚晴,母女三人靠在一起,說着貼心的話。
午夜夢迴,馮郡萱含淚而睡又含淚而醒,二十幾年前與金樂軒之間的柔情蜜意一幕幕回現,讓她臉上的脂粉被洗去一遍又一遍。
馮郡萱逗弄着可愛的女兒,回想着自己與金樂軒的點點滴滴,不禁嘴角微翹。可忽然又雙眉緊鎖,“這次回孃家時樂軒剛好回家去了,我未曾與他告別,不知他現在該是急成什麼樣子了?”
金樂軒從家中回到夏府後一直不見夫人馮郡萱,心中十分疑惑,可是又不好問夏彬的。只好自己一人悶悶不樂。夏彬見此,以爲他有什麼心事,想方設法讓他開心,卻毫無效果,問他吧,他又不說,心中也十分着急。金樂軒見不到馮郡萱,留在夏府只覺索然無趣,就向夏彬請求讓他回家數日。夏彬雖捨不得他,但爲了他能開心,也就答應了。
金樂軒回到家中,雖有妻兒相伴,卻還是終日鬱鬱寡歡。一日,竟有一男子自稱是馮府家人前來下帖相邀,金樂軒雖不想去,無奈對方是城中大戶不好得罪,也就只好不情不願的去了。馮老爺在大廳接見了他,既不談文,也不聽曲,只說了自己的女兒十分仰慕金樂軒的才華,想見見他,就讓婢女領着金樂軒往小姐的房中去。金樂軒此時一頭霧水,心中疑惑,卻又不敢相問,只好一路隨着婢女而走。到了閨房,只見自己朝思暮想的馮郡萱竟站在門口等着自己,金樂軒心中一陣歡喜,眼角含笑。馮郡萱將婢女打發下去,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了金樂軒的懷抱。金樂軒緊緊地抱着她,生怕一鬆手她就會離去。
“郡兒,你怎麼一聲不響就回了孃家,還回來這麼久,你莫不是不知道我見不着你會焦急?”金樂軒撫着馮郡萱的三尺青絲,溫柔地問:“莫不是夏彬欺負你了?你跟我講,我去替你出氣。”
“沒有,別亂猜,他對我很好。只是我懷孕了,未免郎君追究纔回孃家的。”馮郡萱靠在金樂軒的懷裡,柔柔地說。
金樂軒將馮郡萱扶起,驚喜地問:“你懷孕啦?孩子現在在哪呢?”
“我就知道啊,有了孩子你肯定就忘了我。”馮郡萱嬌嗔。
“你呀,跟自己的孩子吃醋,羞羞。”金樂軒寵溺地捏捏馮郡萱的小臉蛋。
馮郡萱引着金樂軒來到自己的牀前,牀上躺着兩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正睡得香甜。輕輕撫摸着女兒們的小臉,金樂軒一臉滿足。
“你喜歡這兩個孩子嗎?”馮郡萱雙手環着金樂軒的腰,臉貼在金樂軒背上,溫柔地問他。
“這是自然,這可是我們的孩子,我真恨不得把天下一切美好的東西都給她們,我喜歡她們就像喜歡你一樣,”金樂軒抓起環在自己腰上的小手,緊緊握住,“郡兒,你們母子三人是我金樂軒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我定會一輩子守護你們。”
“樂軒。”馮郡萱蹭蹭金樂軒的背,嬌聲喚道。
“嗯?”
“你對我真好。”
金樂軒轉過身來,兩人緊緊相擁。
爲免夏彬起疑,金樂軒與馮郡萱商量後同意了馮郡萱將孩子送到自己家中的想法。他將自己的親生骨肉摟在懷裡帶回家中,只對妻子說是自己在路上撿到的棄嬰。金樂軒的妻子雖是心中不悅,卻也不能說什麼,只好憤憤地留下了兩個女嬰。就這樣,金夜昕、金晚晴這對雙胞胎姐妹得以“名正言順”地與自己的父親住在了一起。
一行清淚滑過那精緻的面容,蝶翼般的睫毛輕輕顫抖,美眸緊閉,海棠花一樣的雙脣翕動,馮郡萱嬌細的的聲音從喉間發出,“趙氏,你太無量!對兩個無辜幼兒這般虐待!終有一天,我定要爲我的兩個女兒討回這一筆債!”
睡夢中的趙氏猛然驚醒,心中沉沉地壓得難受,起身點亮燭火,呆呆坐於桌前,佈滿皺紋的臉老態橫生。不過四十幾歲的人,頭髮卻已發白,天天睡不安枕,只要一躺下就會夢見向自己討要女兒的郎君,就會夢見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女孩向自己哭訴淒寒。整整十年來,她沒有一天能好好睡過,皺紋白髮也就隨着這一個又一個的噩夢向她襲來。
“母親?”低沉的男子聲音在窗外響起。
“喔。”趙氏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眼中空洞,似乎思緒遊離在千里之外。
門‘吱呀’一聲開了,黝黑的男子提着燈籠,慢慢走了進來,坐在了趙氏的對面,“母親,您又被嚇醒了?”
趙氏看了大兒子一眼,嘆了口氣,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十年了,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那男子來到趙氏身旁,輕輕拍着趙氏的後背,安慰道:“母親,您已經自責了十年了,就不要再自責了。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你當初也是爲了我們兄弟二人才會一時氣惱將她們兩人趕出家門。何況我們後來也有去找過她們,只是她們自己不知道走到什麼地方去了,這怎麼能怪你呢?”
趙氏搖了搖頭,“不是,都怪我,是我太自私,量度太小。她們兩人是孤兒,你父親善良將她們撿了回來,我卻一直針對她們二人,太過無量。後來甚至趁着郎君逝世將她們兩人趕出了家門,太過狠心。她們還那麼小,又都長得賽雪欺霜,這樣流落街頭,怕不要被那青樓裡的人拐了去。所以你們的父親纔會一直向我討要女兒。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母親,”男子聽得有些不耐煩了,“你總是這樣想,纔會做這些噩夢。若真是如此,怎麼我不曾做這樣的夢。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快早點休息吧。”
男子說着直接將趙氏饞到了牀上,也不管趙氏願不願意,就把燈火給滅了,自己提着燈籠回了房。
趙氏躺在牀上,一味哭泣,竟又這樣哭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