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些日子的試探性偵察,張林已經基本可以確定,大名府三軍中的左翼騎軍就藏在臺前縣西南方位四十里外的馬樓鎮和玉皇嶺那一帶。
臺前縣的位置基本是壓着梁山正北方,只有一條叫“將軍渡”的河作爲緩衝地帶,可以說是直面梁山兵峰所向。
可惜,張林免費送給梁山的一封情報將兵馬總管關勝和李成定下的誘敵之計給廢了,後者還矇在鼓裡,白白浪費了左翼騎軍本應該能夠發揮的作用。
四月中旬,梁山軍從東北方位趁夜色渡過新候河強攻鄆州軍所在的州城鎮,攻破前軍大營後,直衝其中軍所在的湖鄉。
恰逢此時,鄆州軍也收到了從青州奔襲而來的另一路梁山大軍正在攻打東平府的消息。
府城被攻打,鄆州軍的兵馬總管孟明坐不住了,再加上東平府知府翟光景連發告急文書催促大軍回援。無奈之下,孟明與梁山軍在湖鄉酣戰一場後,連夜把騎軍調撤回去援救東平府。
鄆州騎軍急行半夜,卻不料鄧飛、穆弘、李應早已領着五百馬軍早已守在東鄭莊渡口,一場大戰從後半夜殺到天明。鄆州騎軍大敗而回,千數騎軍只剩了不到兩百騎灰溜溜地逃回湖鄉中軍,氣得孟明一口老血噴出來。
當援救騎軍的消息在隔天傳至東平府後,城內本就人心惶惶的局面立馬崩潰了,東平府知府翟光景倉皇間帶着家眷在親兵掩護下從後城門逃竄出去。
東平府隨即告破,青州二龍山、桃花山、白虎山的賊夥兵馬和梁山鄧飛、穆弘、李應率領的騎軍匯合一處,調轉馬頭,直接殺向鄆州中軍陣營所在的湖鄉。
……
“報!鄆州軍在湖鄉被梁山軍大敗,所剩兵馬不足一千,目前已逃至商老莊和戴廟鎮一帶。鄆州知府發來了告急求援的文書。”
“什麼!”
關勝和李成正在營帳中商討如何誘敵的計劃,聽到消息不由得大吃一驚,忙把地圖鋪開,找出商老莊和戴廟鎮所在方位,倆人不由得對視一眼。
“六千兵馬,說破就破,那孟明無能,實壞我等大事啊!”李成嘆息一聲,指着地圖某處道:“戴廟鎮一帶離臺前縣只有不到六十里路,咱們……”
“不可!”關勝重重一拍桌案:“且不說梁山會不會追擊喪家之犬,如果他們不追擊,而我們卻把左翼騎軍調去支援,那臺前縣到黃集鄉一帶就無兵可守了。難不成要把右翼騎軍調來?”
這是拆東牆補西牆的方法,危險性實在太大,一旦梁山軍得知消息,那中軍和右翼方位就空無防線了。
而鄆州是梁山賊寇的老地盤,到處都是對方的眼線,防不勝防,朝廷軍隊除非藏起來,否則很容易被人探查到行軍動向。
李成皺眉道:“前番我倆把臺前縣的駐糧之地當做誘餌,那梁山軍卻不聞不顧,難道此計早已被賊子識破?”
“應該如此。”
關勝捋了捋拖曳至胸前的長髯,緩聲道:“既然梁山軍出來了,那我們就正好斷其後路,把左翼騎軍饒河而行,明面上接應鄆州殘軍,暗地直撲湖鄉、州城一帶。若能截住梁山馬軍最好,截不住也可尋機而動,把他們堵在水泊之外。”
李成抱拳道:“此番我親自領軍!”
“也好,你去我也放心。”關勝道:“既然臺前縣的誘敵之計已是無用,你可順道把那裡的後軍廂軍步卒帶去。我再從中軍裡調兩千兵馬馳援你,務必教梁山軍首尾不能相連。”
他們二人商議好對策,隨即寫下兵策送去王黼所在的潘渡鎮。
豈料王黼接到兵報後,陰沉着臉道:“鄆州之事不急,且趁此機會兵發水泊梁山,直搗黃龍纔是。把梁山賊夥的老巢攻打下來,外面的賊兵自然好收拾。”
李成急道:“相公,咱們前軍已是在楊營、黃集、程屯三處設下兵防,士卒不擅水戰,豈可揚短避長?”
“梁山賊寇下山去了大半,只留些老弱殘兵駐守山口、渡口,他水上賊兵能有多少?”王黼怒道:“前軍屯防已久,始終避而不戰,豈非失我朝廷體面?”
“相公!”
王黼喝道:“勿要多說,你與關勝速速領軍前去,趁此良機攻佔梁山賊寇的巢穴。若是耽誤時機,我必治你二人違抗軍令之罪。”
“是!”
李成心中重重嘆息一聲,抱拳而去。
他一個武人豈能想到王黼此舉的目的?軍人和政治永遠是矛盾的存在。
不管此番兵馬折損多少,不管別處城池被賊寇攻佔與否,只要能搗毀梁山老巢,那便是王黼上報給朝廷裡大大的捷報。
梁山賊夥若連巢穴都丟了,區區幾千賊兵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呢?
李成回返後將王黼的命令說與關勝聽候,後者惱怒地將椅子踢翻,隨後長嘆一聲,滿臉失望。
“以己之短攻彼之長,此乃昏策也!”
“關總管,咱們只能聽相公的軍令行事,別的也管不了那麼多。”李成目光逗留在地圖上,憂心地道:“我只是擔心,鄆州的梁山軍合併之後會不會沿官道直襲景德鎮……”
“你是說他們可能會圍魏救趙?”
“是。”李成琢磨道:“不過可能性不大,畢竟鄆州的賊軍不回防梁山,若真叫咱們破了他們老巢,的確也是死路一條。從某方面去看,王侍郎的想法也不無道理。”
關勝目光閃爍地道:“關鍵在於我們能不能從水路打下樑山!”
水泊八百里,易守難攻。
王黼去歲在大名府任命關勝、李成爲兵馬總管後,他二人就已暗中訓練步卒水軍,整備水戰。只不過朝廷雖然討伐梁山賊寇,卻重視度遠遠不夠,才撥下二十萬貫的軍費。
二十萬貫看似很多,刨除一部分用來撫須去歲的陣亡軍卒,其中被大名府上下官吏們盤剝一番,真正用在軍隊上的不足十分之一。
王黼拿不出整備水軍的錢,便只能強行徵用民間船坊,不知道耽擱了多少船商的買賣,惹得民怨沸騰。就算徵調來的船隻,也是艨艟戰船一兩艘,載運兵卒的民船居多。
關勝和李成二人,原本就沒打算跟梁山在水面上決戰,採用的是圍攻消耗的蠶食策略。卻不料因爲梁山從青州三山調來援軍襲破東平府,再加上王黼急功心切,他二人拗不過王侍郎的命令,只得硬着頭皮先跟梁山做上一場。
至於結果如何,他們也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倉促訓練成的水軍上了。